另類的工具人用法挺奏效,他漸漸適應了由大腦向身體蔓延的疼痛。
與蘇茶的痛苦不同,沈寧澤的面色稍微紅潤了一些。
花香帶來的治愈效果無形中壓制了暴躁的精神粒子,無論怎麼努力,他都在不受控制地冷靜下來。
……我很疼。
沈寧澤給自己催眠。先前擠出的生理性淚水幹涸在面頰,他一向很會演戲,輕吸了一口氣,準備繼續哭。
另一邊蘇茶彎著腰,勉強扶住一棵樹做支撐,繼續將花香朝著一個地方匯聚。能讓異獸短暫安靜的精神力拂過,猶如清風拂面,沈寧澤好不容易擠出的一滴晶瑩的淚水,突然就斷片了,後續沒有接上。
沒有一點點防備,他被迫進入一種平和的境界:他看天,天是這麼藍,他呼吸,有感空氣是這麼珍貴。
世界美好近在眼前,為什麼不去擁抱?為什麼要哭泣?
反問了自身將近三分鍾的時間,再次回過神來,沈寧澤的嘴角已經不知何時勾起。
“……”md,這還怎麼演?
沈寧澤最擅長的就是情緒控制,他的銀狐可以偽裝情緒,所以不怕調查部的精神力感知。偏偏蘇茶走得是截然相反的道路,根本容不得他表演。
沒有眼淚,就隻能另闢蹊徑。
沈寧澤和蘇茶一樣痛苦地彎下腰,靠肢體動作表現出自身的不適,在精神力徹底回歸正常之前,他不再拖沓,對著前方的擋車路障動了下手指,石圓墩的一小半在半空中扭曲,短暫消失過後離奇碎了。
“快看!”有人喊了一聲。
聽到了驚呼聲,沈寧澤總算松了口氣。他一臉迷茫地抬起頭,仿佛不知道自己覺醒了什麼能力,然而抬眼時卻發現大家都在仰著頭。
半空中最開始隻是一個模糊的輪廓,隨著精神力一點點做著填充,畫面逐漸變得生動起來,充盈的雪白讓這精神體不像是人為凝聚,而是天空中沉下來的雲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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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紀天燼見狀嘴角勾了一下,明白大概率是成功了,進入淺層覺醒最顯著的特點是會凝聚出精神體,蘇茶隻差這最後一小步。
接下來的一幕是他沒有想到的——
含苞欲放的花朵盛開,整個過程奇妙無比,每一片花瓣潔白如玉,它的那種純潔用雪來形容都略顯遜色。純粹從美學的角度欣賞,看一眼就讓人流連忘返。
精神體很大程度反應了一個人的性格,驍勇的人可能覺醒虎、狼一類,性格狡黠的人會更容易凝聚蛇、狐狸等等,當然這不能完全反映出一個人的真實性格,驍勇的人中也出敗類,狡黠的人中不乏勇敢者。
但如今空中這一朵純潔無瑕的花,從任何角度看,都隻體現出一個點:無害,嬌弱。
花朵無聲訴說著主人的柔軟,就差沒把‘真聖父’三個字刻在軀體上。
最震驚的不是沈寧澤,畢竟他還不是很了解蘇茶的真實性格。
無論是調查部的人,還是厲槐跟過來的精神體,此刻心中全部咯噔了一聲:假的吧!
紀天燼更是已經保持四十五度角的姿勢看那朵花很久了,想不通為什麼蘇茶的精神體會這麼……這麼神聖?
這時已經有人檢索出花朵的科目:“荷花玉蘭,是荷花玉蘭。”
星際時代的花朵存活率本就低,荷花玉蘭幾乎絕跡。這花渾身是寶,首先觀賞性極高,還能吸附有毒氣體,花身可入藥,對偏頭疼的療效極佳,荷花玉蘭不僅自己長得美,同時提煉出的花汁還能夠美容。
玉蘭在神話中被稱為‘鬼花’,名字可怖,緣由卻很偉大,三姐妹為了受難百姓犧牲了自己,它代表著奉獻。
此刻蘇茶的身體像是在烈火中焚燒,伴隨精神體的凝聚,這火漸漸弱了。
遊離在體外的精神力開始有序地排列。他站在那朵盛開的巨大白花下,想到了近來對自己不利的報道,特別是今天早上的一家主流媒體,字裡行間都在暗示著他是朵交際花。
“交際花麼……”
蘇茶餘光瞥見那邊記者掛著的工作證,沒記錯的話這家也詆毀過自己。
那邊沈寧澤不甘示弱,竭盡全力展示空間力量,終於,不遠處的石圓墩徹底碎了。
這一次的動靜比較大,不少視線轉向這裡。
沈寧澤恢復一開始的面露迷茫,可惜不超過三秒鍾的功夫,那些看過來的人眼中便再也沒有碎裂的石墩。
香味!
竟然有香味。
蘇茶屈起手指的剎那,花開得無比肆意,正如他此刻的態度。
落在別人眼中,看不到這種熱烈。霎時間散開的花香讓他們詫異地睜大眼睛,精神體的花香不是雨衣能夠掩飾的,也不再受五米之內範圍的限制,溫和的香味隨風逐流,傳遞給了在場每一個人。
驚詫中,眾人忍不住按下檢測器,檢測結果表明不是幻覺,真的有花香繚繞。
蘇茶平靜望著這一幕。
曾經不止一個人提醒過他,覺醒失敗可能會遭到反噬,但自己現在既能種植物,又能投喂精神體,即便日後深度覺醒失敗,依舊有存在的價值。
香味一視同仁,同樣傳遞給了沈寧澤,他變得更平靜了。
紀天燼這時走到餘雄學院的老師附近,望著沈寧澤的方向說:“這位學生看著沒問題了。”
“拉走吧。”今天出現在記者鏡頭裡的,蘇茶一個就夠了,紀天燼假意關懷道:“保險起見,盡快拉他去做一個檢查。”
醫護人員這時已經繞到沈寧澤身邊,用安慰的語氣要帶他去醫院。
沈寧澤彎下腰,試圖痛苦。
蘇茶的花香又飄了過來,這次醫生和沈寧澤同時笑容恬靜。醫生受到的影響比較小,先一步要把人攙扶出去。
沈寧澤不想走,他還要展示自己的空間天賦。
“我難受……”
努力克服蘇茶帶來的影響,面部肌肉因為過度用力直接抽筋了,導致說出的話含糊不清。
醫生耐心解釋:“你的精神力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現在最好去醫院檢測。”
先前破壞石墩已經是沈寧澤的極限,短時間內他沒辦法再用力,見實在無可奈何,隻能迂回問:“能稍等一下嗎?”
看了一眼蘇茶,露出適當的擔憂。
醫生帶他往遠處走了一些,同時說道:“你們關系真好。”
今天這件事,任誰看都會覺得蘇茶是因為過度擔心沈寧澤導致得失控。
沈寧澤勉強笑了一下。
站在陰影處,他的神情在光影下忽明忽暗,心中滿是疑惑。蘇茶出現得太過巧合。可‘覺醒日’是自己隨機選的,對方就算故意砸場子,也不可能做到隨時隨地覺醒。
四散的花香令人心情平靜,臨近的市中心一度交通堵塞,蘇茶手指又是一動,荷花玉蘭分解成無數多小花,朝四面八方散去。
這耗費了巨大的精神力,他做得卻很坦然。
……拿人的手短,記得都對他好一點。
花落在掌心,溫和純淨的精神力可以被吸收,炎炎夏日下讓人神清氣爽。過程本質和沙漠裡的投喂差不多,隻是畫面要美好很多。不動聲色找到鏡頭,蘇茶腼腆地微笑著:“我希望讓愛如花,灑滿人間。”
精神體帶來的治愈效果下,這句話沒任何虛偽,他就像是話劇裡的小美人魚,善良得讓人想要搖醒。
連本來要找事的記者都忍不住說:“人不可以沒有底線的善良。”
蘇茶平靜笑著,不言不語神情高潔。
最後一朵小花落在沈寧澤掌心,現在正好是下午三點,學校對面的鍾聲響起,沉悶悠遠,配上這白花像是在給人敲喪鍾。
另一邊,調查部職員回過神來找到記者亮出證件,向他拷貝了一份視頻上傳到部門。
副部長看到後,當場咖啡撒了一地,爆了粗口:“去他祖宗的!”
一瞬間沒控制好的精神力毀壞了外面一整片辦公區域的電腦。
沒多久,他就被叫去部長辦公室。
謝冗爵最不能容忍手下的人將私人情緒帶到工作當中,他嘴角含笑,眼神卻冷了下來。
“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問題?”
共事多年,作為有靠山的二把手,副部長面對謝冗爵還是有些怵,冷靜下來說:“蘇茶凝聚了精神體。”
因為這點事情大驚小怪,謝冗爵已經在考慮如何讓對方滾出調查部。
副部長咳嗽一聲:“是一朵花。”
謝冗爵依舊面無表情,帝國人的精神體普遍是動物,但偶爾也有特殊情況。
文字描述得太過虛無,副部長播放了蘇茶覺醒的視頻,身臨其境的效果加持下,那一朵綻放的大白花幾乎懟到了謝冗爵的臉。
“我希望讓愛如花,灑滿人間。”畫面最後,蘇茶一臉真誠地說道。
“……”
謝冗爵沉默片刻問:“這朵花是特效嗎?”
副部長沉聲道:“是精神體。”
一個長著一萬個心眼的孩子,凝聚出了如此純潔的精神體,這像話嗎?
不多時,視頻也被傳給了附中校長。
後者下午有個重要會議要開,隨便掃了一眼,直接回了謝冗爵一句:“拍廣告不違法。”
“你再仔細看看。”
校長皺著眉又看了一眼,怔住。
“該出發……”教導處主任敲門進來,話沒說完被擺手打斷。
時間緊急,校長卻坐下來不信邪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確定視頻不是合成的。
“你覺得蘇茶如何?”他問。
教導主任愣了一下,回答道:“努力,做事情也挺大膽。”
“還有呢?”
“您是指哪方面?”
校長緩緩開口:“比如,純真。”
乍一聽到這句話,教導主任額角都是一抽。
品性好歸品性好,但回想這位學生過往的事跡,給異獸催情,寫諒解信坑調查部,暈倒碰瓷,沙漠賣西瓜,養豬……哪一件能和純真扯上關系?
第42章
香味飄散,仿佛給靈魂找到一片淨土,隨著眾人陸續回過神,不少人開始將剛剛那一幕上傳到網上。
沈寧澤這個時候倒希望蘇茶能和自己說句話,起碼能帶來一些熱度。可惜面對記者的話筒,蘇茶隻字不提沈寧澤:“昨天演完話劇,我看到了網上的評價,才知道內容引得大家不快。但我本身就是奉獻型人格……”
說到這裡他勉強笑了一下:“所以連精神體也沒有攻擊力。”
沈寧澤:“……”
他平生最厭惡用暴力解決問題的人,那是莽夫,可他現在隻想一個衝刺跳躍,給那張顯擺的臉一巴掌。
蘇茶流露出隱忍的表情:“我真的不是大家所說的交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