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再遇到法斯特,我都能勉強支撐一時片刻。”
榮邵‘呸’了下:“大晚上提他真晦氣,聽說法斯特掉進蟲洞裡了,最好和他的戰艦一起瓦解了才好。”
……
一望無垠的沙漠裡,沙子突然出現不規則地蠕動,一隻手從裡面伸了出來。鑽出來的男人額角有傷,眼下一片青紫,等他完全鑽出來,四肢攤開在黃沙上,閉著眼睛像是在借月光衝涼。
奇怪的是,他一個大活人躺在沙漠上,不遠處的黑蝮蛇卻視若無睹,天空中的攝像頭和雲層之上的戰艦也沒有注意到他。
法斯特手腕上除了小型智腦,還多出一個感應器。這是在提示他稍後所能使用力量的極限,一旦超過這個標準,就會被監控發現異常。
他站起身,用精神力震散了身上的砂礫。
“蘇茶……”法斯特臉色陰沉,嘴角卻是咧開的。
法斯特的戰艦上有追蹤器,不過是自己人的追蹤器,那天墜落進蟲洞,營救他的是從軍團叛逃的麥克中尉。
說叛逃其實不至於,因為他們本身都是西林集團培育出的基因戰士,以各個身份活動在這片星系間。靠著西林集團的藥劑,他們擁有了超強的精神力,但是必須定期服用緩解藥物,否則身體會被衝擊得四分五裂。
人體內有各種各樣奇妙的潛能待被激發,基因改造項目被帝國命令禁止,西林集團歷經一段漫長時光的秘密研究,有了顯著的成果。
比如他現在所使用的藥劑,原理是讓人和精神體一樣處在半虛半實的狀態,從而降低存在感。但這種藥劑具有反噬作用,任務結束後,他需要休息很長一段時間,精神力會直降一個S級。
集團下的死命令,法斯特沒有拒絕的權利,近來他精神力愈發有失控的趨勢,降一個等級也不完全是壞事……想到這裡,法斯特目中的殺意幾乎實質化,他一定要親手殺了蘇茶。
放出精神體,蟒蛇化為一條不起眼的細蛇,因為上次在模擬戰受到的傷害,它的尾巴斷了半截。
法斯特神色猙獰地下了命令:“走吧,你應該還記得他的氣息。”
蛇吐著信子,眼神中透露出的兇光和其主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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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蘇茶離開了補給點,行走在茫茫夜色中。
狄元四和吳家兄妹都在,他們這隊實力完全是互補的,隻要不對上特別厲害的老生都沒問題。臨走前防止被搶,他們還留下了一半的營養液在補給點。
不敢有任何掉以輕心,蘇茶緊緊攥著吊墜,一旦有情況,便可以立刻放出霸王花。
吳水看著腕表,照這個速度,預計再過二十分鍾,就能抵達一個異獸經常活躍的區域。
就在這時,蘇茶猝不及防按下空間吊墜的按鈕,其他人下意識提起警戒,然而用精神力什麼都沒感覺到。
“有問題嗎?”吳智問。
“不對勁。”蘇茶環視四周:“太靜了。”
從他們走過上個沙丘開始,別說棲息在沙漠裡的恐怖動物,連隻小蟲子都沒有。
幾人背靠背站著,狄元四徹底放開了精神力,末了沉聲道:“我沒發現什麼。”
這句話沒有帶來一點安慰,出現這種情況,要麼是疑神疑鬼了,要麼……對方的精神力遠在自己之上。
蘇茶的妖力使得他的感知能力要更強,他很確定,有什麼極其恐怖的威脅就在附近。
終於,狄元四發現了什麼:“有氣息在靠近我們。”
不斷靠近的氣息讓蘇茶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和模擬戰一樣,他不抱有任何僥幸心理,準備進行緊急求救。
連續試了幾次,信號均被攔截,智腦沒有任何反應。
“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來殺你,本來我還覺得不劃算。”法斯特不知何時從暗處憑空出現,傷疤讓他原本還算俊美的面容扭曲,“現在看來,他們一心要你死是有原因的。”
獨特的天賦,強大的感知和機敏的判斷力,任由他成長下去絕對是個隱患。
在聽到法斯特聲音的一剎那,蘇茶便已經最大限度地催動霸王花香,借助精神力全部送往聲源的方向。
可惜這一次法斯特是有備而來,他穿著特殊的裝備,事先又注射了集團提供的抗毒藥劑,能克制百分之八十左右的毒。盡管如此,法斯特還是受到了一定幹擾,他收斂笑容,以前所未有的神情正視蘇茶。
給近處的吳水使了個眼色,蘇茶準備去引開法斯特,讓他們盡快跑出這片區域尋找救援。
吳水搖頭,現在走了,蘇茶絕對等不到救援就會死在這裡。
法斯特沒有耽誤時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了面前,粗壯的手臂爆發力無比強悍。一道身影及時擋在他面前,狄元四攔下了這一擊,吳家兄妹帶著蘇茶迅速後退。
“走。”
僅僅是一個照面,狄元四胳膊上留下了一道猙獰的劃痕,這不是打配合就能解決的,現在隻能跑一個是一個。
蘇茶:“我斷後。”
狄元四厲聲道:“你才能拖延個幾秒鍾?”
他的性格十分果決,隊伍講究配合,必要時候適當的犧牲不可避免,但這個犧牲要有價值。太弱的就算丟出去當炮灰,也就是幾個眨眼的事情。
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想拋棄隊友,吳智掃了下腕表,求救系統依舊無法使用,他吃了個白天蘇茶種的橘子,低聲道:“法斯特的力量好像受限。”
和殘暴的作風相比,法斯特今天的攻擊稱得上是‘溫和’。
這代表他們還有機會。
兩人上前幫助狄元四,蘇茶繼續用精神力催發霸王花,地底突然蹿出巨蟒,下一秒,他被蟒蛇狠狠甩了過去,背部撞地的瞬間,蛇身狠狠砸向柔軟的腹部,一股血腥味湧上喉頭,蘇茶強行咽了下去。
“蘇茶!”吳家兄妹在和法斯特交手,根本抽不開身幫他。
蟒蛇如今想要殺死蘇茶似乎已經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它露出毒牙,猛地咬向脆弱的脖頸。
毒藥包在半空中撒開,蟒蛇的動作停滯了一秒,蘇茶趁此機會爬了起來。
“廢物。”法斯特氣的罵了一句自己的精神體。
他一把捏碎了擋在前面的狄元四手腕,幾乎是瞬移來到蘇茶身邊。
千鈞一發的時刻,一隻白虎衝了出來,是紀天燼的精神體。蘇茶走後不久,紀天燼擔心他們的安危,保險起見決定讓精神體跟過來。
主人可以通過精神體感知到發生了什麼,白虎的主人不再這裡,可以預見對方可能已經通知了軍隊。
“該死。”法斯特眼神陰狠,很快作出了新的決定,全力殺了蘇茶,然後再注射一管降低存在感的藥劑。
他已經顧不得反噬作用,以活命為主。三十七號荒星面積遼闊,軍隊不可能搜查到每一個角落,而且這裡離帝都有足夠遠的距離,那位厲害的伽藍帝王精神體也抵達不了。
積蓄的力量一旦爆發開,除了紀天燼的精神體,其他幾人根本喘不上氣。紀天燼畢竟尚未經過真正覺醒,S級的精神體同樣有些支撐不住。
誰都沒有選擇後退。
法斯特性格惡劣,此刻蘇茶是被這些人保護的存在,而他最喜歡掠奪損毀別人的心愛之物。
白虎的速度快得如同流光,依舊快不過法斯特的拳頭。法斯特的機械手套經過特殊改造,殺傷力巨大,白虎的腦袋被砸出凹陷,皮毛都跟著黯淡了下來。
同時間,蘇茶被倏地又變大數倍的蟒蛇絞緊。
“精神體如果毀了,主人也會受到不可逆的傷害。”法斯特殘酷說著,扯斷白虎尾巴的同時,又要一拳打上去。
狄元四強行抵抗著精神力帶來的威壓,飛撲上來攔住。
即時到了這個時候,白虎的身上仍舊散發著霸氣,壓低身子準備做下一次俯衝。
匕首扎進身體裡,狄元四的胳膊幾乎要被廢掉,近身戰的情況下,匕首要比槍好用的多。
“他們今天會死,都是因為你。”
法斯特說話的時候,手上的動作可沒有停,又是一刀劃向了一旁吳水的臉頰,吳水側身閃躲,額頭上還是留下了血痕。
“女孩子毀容影響可是很大的。”法斯特詭異一笑:“這樣,我給你機會,隨便殺個同伴,我就放過你。”
額角的血水淌過嘴角,吳水定定看著他:“法斯特,你真可憐。”
一個沒有同伴的心理變態,就算殺再多人,也不會滿足他內心的空虛。
似乎被這輕飄飄的幾個字激怒了,法斯特命令蟒蛇加緊速度殺了蘇茶,然後又是一刀刺向吳水的眼睛。
吳水的精神體出來阻擋,白虎也猛地衝向法斯特。
與此同時,蘇茶細嫩的指尖動了動,妖力勾動著黃沙一點點朝著自己手上的戒指延伸,藥粉從半空中灑落,黃沙被妖力凝聚成一把小刀,猛地從朝星盜的眼睛刺去。法斯特正要享受虐殺人的快樂,猝不及防被兩方攻擊,他閃躲的瞬間,蘇茶爆開了‘小刀’,一部分砂礫飛濺進了法斯特的眼睛。
“殺了他!”劇痛中,被激怒的法斯特厲喝精神體:“你在磨蹭什麼?”
蘇茶的精神力強行撫平著蟒蛇的殺意,後者一邊對抗著這種‘強制愛’,一邊遵循命令要絞死目標。
意識漸漸沉淪的剎那,蘇茶僅僅是眯了下眼睛,他不怕死亡,但厭惡那種垂死的感覺,他想起了被打回原形遭遇族中酷刑時的記憶,眼神冷得可怕。
為什麼。
精明的族老難道真的相信一個出色的人類除妖師會愛上自己?或許從一開始他們隻是相信想面對的說辭,不願意承認害花妖族傷亡慘重的罪魁禍首,是他們引以為傲的下一任族長繼承人。
蘇茶還記得自己被燻啞了嗓子,族中的天之驕子來探望過一次,目光卻是虛無縹緲的。
“你啊,永遠都是這麼胡鬧。”
面對像爛泥一樣重傷倒地的自己,對方在想念自己的愛人,語氣帶著微微的嗔怪。
和系統一起執行過那麼多次任務,漫長的時光中蘇茶把報復當成目標,卻很少被仇恨折磨。直到瀕死的剎那,蘇茶才第一次意識到,那股恨其實一直如影隨形。
每一次呼吸,每一個不經意間,它都會出來作祟。
過分白皙的皮膚每一根血管的走向都十分清晰,血管微微鼓起,仿佛隨時會爆裂,不知是由於蘇茶自身緊繃的身體,還是來自窒息一樣的痛苦。
過往的恨意突然被壓了下去,蘇茶模糊地看到不知死活躺在黃沙上的同伴,有一種更深層次的憤怒在腦海中爆發。
前所未有的怒火讓他淺淡的瞳色蒙上了一層別的顏色,全身血液沸騰,左眼瞳孔深處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似乎是某種古老的符文。
這一剎那,遙遠的某一顆神秘星球——
滿地的異獸殘肢,腥臭的血液幾乎匯成了汪洋。就在不久前,霧星外包圍著上萬隻想要發動暗襲的異獸,這些異獸最弱的也有二十米高,如同一座鋼鐵大樓。
它們智商超群,能聽得懂人語。與之相比,蘇茶在模擬戰中遭遇的異獸根本不算什麼。
莫說萬隻,一千隻這樣的王種異獸聯合,足以蕩平一個小型國家。
今天的暗襲是一次報復。
霧星屠戮過一個星球的異獸,這是對異獸的挑釁。它們籌謀了很久,然而這樣一支幾乎無敵的異獸大軍,在霧星人面前,竟然顯得如此渺小。
不到半天時間,存活下來的異獸不超過百隻。
平日裡隻知道廝殺的種族第一次感覺到了懼怕,仿佛向它們舉起屠刀的不是人,而是一種更兇殘的獸。
那一張張精致無比的面容根本看不出任何人類的情緒,長發閃爍著冰冷的色澤。今日來得還不是霧星的王,僅僅是一個軍團,便已經打怕了這些異獸。
元帥在異獸的慘叫聲中一步步上前,無數條蠶絲一樣的線條在修長的指尖縈繞,纏在異獸的腦袋上,一點點滲透進去。
血液和腦花綻放的剎那,元帥隻說了一個字:“蠢。”
過去幾十年,這已經不是異獸第一次來報復,每次都會變成一場單方面的虐殺。
原本等著它們的還有一場漫長的折磨,然而手段無比殘酷的將領神情居然有了一絲變化。不止是他,每一個軍團裡的人都感覺到了。
血脈返祖。
隻有霧星又出現了血脈返祖的存在,才會讓他們有這種反應。亢奮,炙熱……讓連心髒都緩慢跳動的霧星人感受到了活著的溫度。
多少年了,除了霧星的王,再沒有人血脈返祖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