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朝雲見護龍衛已經攻上山了,便跟著攝政王折返京城。
……
楚昭遊撐著下巴等攝政王,腦袋差點磕在桌上時,清醒了。
朕這嬌貴的小腦瓜可千萬不能像某個大傻子一樣受傷。
五雲寺背後的人比地瓜藤還復雜,楚昭遊在攝政王走了之後,威逼利誘,連哄帶詐,終於讓錢世成透露出一點口風。
攝政王的娘親有消息了。
難怪蕭蘅這般心神不寧。楚昭遊猜測,可能有人抓了蕭蠻威脅攝政王,如此一來他就更要等攝政王回來了。
楚昭遊沒有立場阻止一個兒子去救他的母親,盡管這是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
或許蕭蠻真的覺得自己給兒子找了一個好去處,蕭蘅這樣的容貌跟著她四處唱戲反而對他不好,才能這樣舍得拋下孩子。
楚昭遊想象了一下當年在凌碧渡口的小蕭蘅,心髒猛地一揪。
唱戲有朕好麼?是有多驚豔的嗓音和天分,不唱戲就會造成大楚文化藝術的巨大損失?
就算當年蕭從文再兩袖清風,變賣家產總還有一點錢吧?
蕭蠻不一定缺錢,她就是想唱戲。她也知道不能讓蕭蘅跟著她出入戲院,所以把蕭蘅送人了。
楚昭遊決定以後都不在攝政王面前唱戲了,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忍一忍就好了。
子時已過,楚昭遊望著掛在屋檐上的月亮,等蕭蘅回來。
無論結果如何,攝政王都需要朕的一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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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相信攝政王一定不會有事。
攝政王有個不負責任的母親,他定然不會當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楚昭遊看見偏殿還有些亮光,一不小心就溜達到了陸景渙窗前。
不小心的。
宮裡多無聊,全靠陸景渙解悶。
陸景渙似乎正在和鳳星洲吵,鳳星洲堅持三天後回國,小皇帝不同意。
“誰?”鳳星洲問。
“我。”楚昭遊咳了聲,對陸景渙道,“出來走走嗎?”
“好。”陸景渙抓住救命稻草似的,飛快從屋子裡蹦了出來。
四月的天氣不熱不涼,楚昭遊和陸景渙走到沒什麼人的廣場,犀利地指出:“你明明就很饞人家的臉!”
“沒有!”
“你就有,不然耳朵下面的燙傷怎麼來的?”
陸景渙臉色爆紅,沒有底氣地反駁:“胡說。”
“雖然我很想留著你解悶,但是你們兩畢竟是一國之君和國師。”
陸景渙:“當皇帝有什麼好玩的,不如我們一起出去闖蕩,反正有人幫批奏折。”
楚昭遊:“……”你要是早三個月說,朕就心動了。
“你到底為什麼不答應鳳國師啊?我看你也不是不喜歡他。”
陸景渙聞言竟然有些落寞,他眼巴巴瞅著楚昭遊,看起來仿佛要哭了。
“國師他隻答應父皇輔政六年。”
他母後苦苦哀求了好久,都沒有讓鳳星洲松口加一年。
今年已經是第五年,明年秋鳳星洲就要剃光頭發回去找師父了。
陸景渙小時候體弱多病,沒怎麼學習帝王謀略,後來鳳星洲出山,他病好了,這五年間,鳳星洲一直督促他讀書,特別嚴厲,找的太傅也特別嚴格。
一開始被親,陸景渙是有些怕,畢竟國師每次出現都是檢查功課,後來他跑出來冷靜,漸漸明白自己心意了,又開始害怕別的。
陸景渙:“你說國師他是不是想趁自己最後一年還俗,做點以前沒做過的事?”
楚昭遊:“……是不是你自己沒問他麼?”
陸景渙:“還用問嗎?國師從來沒說過喜歡我。他師父當年就不肯放他下山,說他要是在山上,於佛法上更有造詣。國師說自己要六年時間,他師父答應了。六年就是六年。”
鳳星洲隻會親他,逼著喜歡他。
楚昭遊熱心開解:“他喜歡你了,延至六十年未嘗不可。”
陸景渙一臉絕望:“出家人不打誑語。”
楚昭遊想,權臣可能都有點共通的毛病,以為自己一切盡在掌握,喜歡上誰都不用像普通男子那樣,指天發誓許諾未來。
過於自信了。
皇帝們可能也有點毛病,不敢信任他們。
“說到底,就是他不說,你沒問。”楚昭遊出主意,“你現在就回去問,他要是回答不好,朕馬上叫人把他扔出去。”
陸景渙躲了躲:“他要是說自己想當和尚怎麼辦?”
楚昭遊拇指碾了一下陸景渙耳朵下的燙傷:“傷口怎麼來的?誰給你上的藥?”
“國師。”
“用什麼都是垃圾藥膏,故意給你留疤,這種禽獸當什麼和尚?你是皇帝,他敢出家,廟都給他掀了。”
陸景渙目瞪口呆:“還可以這樣?”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聽說過吧?”楚昭遊望望天:“就那個道理,咱不能當暴君。”
攝政王以前也住過的廟,還是手下留情吧。
陸景渙受到鼓舞,突然想回去問問。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楚昭遊心裡擔心攝政王,嘴上就特別能說,圍繞著陸景渙,讓自己操心起來,沒空想其他的。
四名太監經過,手上都端著新縫制的新衣,遇見陛下恭恭敬敬地俯身請安。
楚昭遊看了為首的太監一眼,覺得有些眼生,這麼晚了居然還在趕制夏衣,他反省了一下。
朕最近是不是不夠關注宮人的生活?讓人加班太不應該了。
他打眼一掃,突然覺得衣料有些不平整,好像蓋著什麼東西。
心跳迅速快了起來,他不動聲色把離太監更近的陸景渙扯到後面:“你現在就去找國師問問吧,馬上去。”
如果這四人有異,他們兩人都不夠扛,不能打草驚蛇,能跑一個是一個。
從前攝政王不管宮內的瑣事時,衣物等制造都是由太後把持,要是內侍監裡面還有太後的人沒清理幹淨,也不是沒有可能。
打頭的兩名太監也沒想到一出來就遇見了皇帝,事不宜遲,立即掀了布料,一把匕首在案上寒光錚錚。
太監五爪並攏,抓住匕首,目光發狠向楚昭遊刺來。
親衛被打發遠遠看著,此時已是來不及。
陸景渙被楚昭遊推著走了兩步,覺得不對一回頭,瞪大了眼睛,他顫著手從身上摸出一瓶藥,幾乎是抖著灑向太監。
神醫給徒弟防狼的藥。
持匕首的太監眼睛一痛,沒找準頭,單手捂著眼睛又要刺。
陸景渙很有犧牲精神,擋在楚昭遊面前。
楚昭遊:“你先走!”
蕭蘅趕到時正好看見楚昭遊和陸景渙在一起,他剛松一口氣,場面巨變,太監抽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殿前殿後場地空曠,連快石頭都找不到當暗器。
他瞪了一腳石欄,拼盡全力朝楚昭遊躍去,這點距離他可以救下楚昭遊。
電光石火之間,攝政王想起自己和謝朝雲身上沾滿了濃烈的血氣。
如果他靠近楚昭遊……那……
必須救他!
蕭蘅眼珠赤紅,計算用離楚昭遊最遠的方式解決太監。
忽然斜刺裡一記擒拿刺向太監後頸,血從脖子上的口子流下,髒了白衣人的手。場面一瞬間靜止。
蕭蘅神情一凜,以難以想象的難度,在半空中轉向,撞向了一旁的謝朝雲,將兩人剎那間急速退行了幾十米。
鳳星洲一直不遠不近跟著,他比親衛大膽,堂而皇之地跟蹤。
他想看看陸景渙每天和楚昭遊說什麼。
大國師心靜自然隱,兩人嘰嘰喳喳一路都沒發現。
也因此,一句不落地聽到了。
他平靜地放開死掉的太監,對陸景渙道:“殺生可殺,色|戒可破,佛門已不容我。”
陸景渙眼眶一紅,呆滯地看著鳳星洲手上赤紅的血,順著指尖往下滴,白衣仍然出塵。
楚昭遊放開方才搶著擋前面的同行,快步向攝政王跑去。
他剛才聽到攝政王收不住力道,砸到地上的聲音了。
“別過來。”蕭蘅制止。
楚昭遊停住腳步,反應了一下,才明白攝政王的用心。
蕭蘅拍了拍謝朝雲,“你可以回去養傷了,十天內不準進宮。”
血氣都消了再來。
謝朝雲罵罵咧咧地離開。
蕭蘅就坐在地上,抬頭看著楚昭遊,勾唇笑道:“陛下,我想起來了。”
楚昭遊一愣:“想起什麼?”
“所有。”
“那你記得朕一開始沒有分你包子吃的事嗎?”楚昭遊鼻尖一酸,“朕不是故意的,不,我就是故意的。”
蕭蘅有一瞬間的猶豫:“……記得。”
“但我不餓。”攝政王馬上補充。
楚昭遊:“小黑這個名字怎麼樣?”
蕭蘅:“很好。”
楚昭遊吸了吸鼻子,突然覺得肚皮被踢了一下。
“朕也覺得很好,攝政王,小崽子剛才想你了。”
蕭蘅緊張:“你馬上去找神醫。”
楚昭遊:“沒用,他爹也有點想,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