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不僅算計蕭蘅,一計不成,還要算計他的後代!
合心蠱解蠱方法特意強調,陰陽蠱合二為一,那啥一次不夠,至少要很多次。
可是按照老頭給的辦法,一次就夠了。
先帝這是生怕楚昭遊懷不上!
他預計蕭蘅最快在第一次發作後,察覺到不對勁,開始尋找解蠱方法,最晚在第七次。所以楚昭遊一定得活到二十七歲,有足夠的時間生下孩子。
就算皇位被蕭蘅奪了,蕭蘅的下一代也要留著楚氏的血脈。
先帝打得好算盤,蕭蘅知道被算計之後惱羞成怒,不會放過罪魁禍首的兒子楚昭遊,但虎毒不食子,楚皇孫一定會被留下。蕭蘅和皇孫之間,隔著生父楚昭遊這個嫌隙,若是孫子與父親蕭蘅不合,將來光復大楚也不無希望。
蕭蘅為大楚殚精竭慮的這一生都充滿先帝的算計。
楚昭遊愣愣的想,他可能好心辦了壞事,間接促成了這一切。
他也沒問過蕭蘅,到底是想一幹二淨地死去,還是為了活命,如仇人所願,蕭楚血脈混合永遠糾纏不清。
他不小心幫小黑做了選擇。
可楚昭遊盯著先帝的棺椁,心想,蕭蘅應該寧可選擇前者。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或者,玉石俱焚。
地宮裡氣氛太過窒息,楚昭遊往外走去。
其實現在這樣也不錯,朕幫蕭蘅解了毒,蕭蘅不記得是誰幫他,隻管恨著先帝就好,不用糾結痛苦。
至於孩子,楚昭遊冷笑一聲,就算在這列祖列宗長眠的皇陵,他也照言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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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傳到先帝這樣昏庸的皇帝手中,早該亡國了!
他會生下孩子,但不會如先帝的願。
他又不是真的皇帝,姓楚的江山能不能傳下去,關他屁事。
楚昭遊痛快地想,或許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才會讓我穿過來,先帝都成一把骨頭了,不服詐屍。
……
一碼歸一碼,盜墓案還是得查,搞不好就要在這裡長住,家裡有小偷不抓,以後繼續炸上上個皇帝的地宮,睡都睡不安穩。
楚昭遊在地宮裡把早膳吐完了,出來又抓緊吃了一點面條。
“把守陵人帶上來。”
陸勃奉命押三個守陵人,各個戴著镣銬,神情放空。
“把镣銬解開吧。”歲數這麼大,帶不帶都一樣了。
楚昭遊問:“三位老人家都聽不見是麼?”
老人渾濁的雙眼睜了睜,他們不認識楚昭遊,但這身龍袍天下沒人不認識。
“陛下、草民叩見陛下……”
“你們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守陵,有沒有人參與修建先帝的地宮?”
三人睜著茫然的眼睛看著楚昭遊。
陸勃代為回答:“七年前,攝政王宣布縮減開支,大部分人都離開皇陵另謀出處,隻有這三人無處可去,留了下來,是先帝在位時,宮內伺候的老太監。”
“七年不曾出山過?”
“據外面的小河村村民說,是這樣。每隔三天,村民送一些衣服吃食進去賣,皇陵開支雖然縮減,但也足夠這三人生活。”
楚昭遊:“趙金,你去看看他們是被震聾的,還是中毒,抑或是年老所致。”
“回陛下,中毒。”
如此大批量的炸|藥,運進地宮沒人發現。爆炸的巨響小河村的人也聽見了,歹人偏偏多此一舉給這三個人下毒,掩耳盜鈴嗎?
楚昭遊命令陸勃把三人收監,擇日再審。
“陸勃,陪朕去小河村看一看。”楚昭遊話音剛落,外面下起傾盆大雨。
趙金道:“陛下,雨大風寒,不如等雨停了再去。”
楚昭遊擔憂道:“這雨來得不巧。”
無論運炸|藥,還是往外運陪葬品,都是有分量的東西,不可能沒有留下腳印。這雨一下,可就難找到了。
陸勃:“今早已經派人查過,沒有明顯的腳印車轍,盜墓賊似乎武功不低。”
楚昭遊一挑眉,這樣啊,那好像什麼時候查都行。
他本來就不急著查,看完先帝的銅卷,就更不著急了。
“雨下得大,給三位老人家找個舒適的屋子關著,被褥也給備上。”
“陛下仁慈。”陸淮善探完地宮出來,得出了與陸勃一樣的結論,盜墓賊武功不低,或者說行事小心從容,打掃過現場。
陸淮善目光在趙金身上掃過,眼神一深。
年輕人到底還是年輕,以為在地宮光線陰暗,加上全是自己人,方才阻止楚昭遊摸屍骨時,下意識看向了他的肚子。
但在外面,趙金就從不曾露過馬腳。
陸淮善摸了把胡子,這裡面有文章。攝政王大張旗鼓找恩人,信物卻在楚昭遊手上,那他是不是可以認為,兩人失蹤的那三天,陛下救了蕭蘅。
蕭蘅對先帝的態度,以及銅卷上寫的他的名字,足以說明,是先帝挑起矛盾,怕被蕭蘅死後算賬。帝王多疑,陸淮善幾乎能猜到,無非就是下毒等見不得人的手段。陛下看完就銷毀銅卷,證明他知道裡頭的事,結合虎符和那包藥粉,陸淮善猜測楚昭遊已經幫蕭蘅解毒。
然後呢?關肚子什麼事?
陸淮善有個大膽的猜測。
他提醒道:“賊人未抓到,今晚老夫會加強巡邏,陛下早些休息,勿受了涼。”
楚昭遊:“陸叔叔也是。”
晚飯過後,皇陵突然響起一段戲詞,唱的是京城百姓十年前最愛聽的《四郎探母》。
陛下好唱戲,大家都多少知道一些。
雖說在皇陵唱不那麼合適,但結合戲詞內容,龍威軍紛紛覺得情有可原。
四郎探母,陛下今早地宮探父。楊四郎戰敗投敵,忍辱負重,咱陛下面對虎視眈眈的攝政王,處境同樣艱難。
陛下真是大孝子。
楚昭遊唱完,氣息有些不穩。他堅決不認為是自己荒廢舊業,肯定是因為懷孕了。
“如何?”
陸勃在門外道:“如陛下所料,三人中,有兩人有反應。”
守陵人生活枯燥,七年不曾出山,楚昭遊故意唱京城十年前流行的曲目,木頭人都能聽進去兩句,有沒有偷偷在聽戲很明顯。
沒有人能抵擋朕唱戲的攻擊,攝政王都不行。
楚昭遊愉快地躺下,“你去休息吧,明日再做打算。”
華靈山還在下雨,一道黑影急速前行山中,鬼魅一般在皇陵屋檐上潛伏。
不一會兒,他似乎看準了某間屋子,趁龍威軍不備,頃刻間翻窗而入,帶進一陣寒涼的雨絲。
楚昭遊在皇陵睡得淺,立刻被那陣寒意驚醒。
他睜開眼睛,對上了靠近床邊的黑影。
蕭蘅動作一頓,故作鎮定起身,把窗戶和大門都關死。闖進來的那扇窗讓他一著急掰壞了,蕭蘅隻好挪了一張桌子擋住。
小東西平時不是睡得很死麼?
“別叫。”蕭蘅低聲威脅。
楚昭遊驚魂未定,朕可以不叫,那你鎖門窗幹嘛?還拿桌子擋?
陸淮善不是說好加強巡邏,攝政王進來的也太輕易了吧?
他轉了轉脖子,覺得攝政王的眼神很像要把他關在這裡一輩子。
難道這才是真正的……皇陵劇情?
來幹嘛?
大半夜的,攝政王為了強行走劇情,正在不受控制做出一些令人難以理解的事情嗎?
第42章 第 42 章
寒雨淅瀝, 楚昭遊坐起來,縮在床上,在黑暗裡仰著頭看攝政王。
蕭蘅一身黑衣和夜色融為一體,隻有腰帶上的玉扣隱隱發光。他下朝之後, 忽然很想見到楚昭遊,安排好要事,便孤身一人來到華靈山。
騎了半天馬,靠近華靈山才發現這裡在下雨, 蕭蘅顧不得尋傘, 將馬寄放在山下, 使輕功飛了上來。
皇陵防守嚴密, 安靜中透著一股悽清。龍威軍層層包圍的地方,是楚昭遊的住所。
蕭蘅翻進來時聽兩名守衛闲聊,說盜墓賊武功不低,他頓時後悔沒多派幾個人留守皇陵, 小東西就不用住在這種破地方,夜裡都睡不踏實。
衣服湿透, 天氣冷,蕭蘅也不敢靠近楚昭遊, 便隔著兩步的距離站著, 仿佛要站成一尊雕塑。
楚昭遊開口,聲音有些軟糯:“你來幹嘛?”
蕭蘅一愣, 他都準備聽楚昭遊憤怒的質問, 結果聲音竟是出乎意料的好脾氣。
他們前天剛剛吵一架, 之後楚昭遊不是不理他,就是講話兇巴巴。
這麼軟的楚昭遊,蕭蘅一時間想把楚昭遊抱在懷裡狠狠揉一頓。他想起上次夜宿福寧殿也是,楚昭遊自覺地滾進他懷裡,抱得緊緊的。
白天和夜裡的楚昭遊完全不一樣。
蕭蘅下結論,發自內心覺得以後晚上要常來。
他找了個充分的理由:“本王和先皇是有仇,但地宮不是本王挖的,怕有些人故意把證據往本王身上引,本王要親自洗脫嫌疑。”
攝政王道貌岸然,一臉正直,擅闖寢殿毫不愧疚。
楚昭遊抿了抿唇,看來是他的錯覺了。
剛才攝政王剛進來的眼神,嚇得他一個激靈,幾乎以為陸淮善是攝政王的人,把銅卷內容傳給攝政王,然後還放人進來“解蠱”。
楚昭遊抓了抓被子,怪他看完銅卷後太心虛,才會想七想八。
他遲疑了一下,問道:“攝政王很討厭父皇?”
蕭蘅這輩子也沒想到自己會踏入楚氏的皇陵,聽楚昭遊問起,額頭青筋一跳,還是選擇了說實話:“不共戴天之仇,但與你無關。”
楚昭遊喪喪地低下頭,蕭蘅果然知道合心蠱的事,也許之前與他無關,但懷孕之後,這仇恨就和他有關了。
蕭蘅怎麼能忍受先皇的第二次算計?
他慢慢地“哦”了一聲,“那你來朕屋裡幹嘛?”
蕭蘅:“看遍皇陵,隻有陛下的屋子最好。”
楚昭遊聽出了一點“臨幸”的口氣,瞪大眼睛:“你還想把朕……趕出去?”
朕可是有孩子了!
“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