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蘅一愣,有些出乎意料,首先想到的是,楚昭遊故意氣他,還是念父子之情?
他揉了揉額頭,“嗯。”
翌日早朝,皇帝和攝政王都掛著黑眼圈,宣政殿氣壓極低。
當蕭蘅宣布從國庫撥款修繕皇陵時,百官心裡都暗暗納悶。
國庫不缺錢,修繕工事無可指摘,但這不符合攝政王的作風啊!
難道是陛下和攝政王爭取的?
遂悄悄去看楚昭遊的臉色,發現陛下也是一臉冷漠,絲毫不見高興。
怪事。
心思通透的官員心裡不由開始假設,修皇陵是不是釋放信號,皇帝要重回朝堂權力中心了?
陛下如今的聰慧,大家有目共睹,攝政王對權力也有所放松,去年竟讓陛下親政了兩個多月。
一群人精心思千轉白回,連楚昭遊和蕭蘅的黑眼圈,都被腦補成了陛下和攝政王連夜博弈所致。
楚昭遊端坐著,一早上連個眼神都沒給攝政王,以往他會凝身聽一聽朝會的內容,無論討論什麼大事,無論攝政王臉色多黑,他都能滿面春風地正坐在龍椅上,像個合格的吉祥物,眼神鼓勵大臣們發言。
腦門冒冷汗的大臣抬頭看一眼陛下,被攝政王凍出的三斤冰渣能掉一半。
大臣們突然發現,陛下對於早朝,也挺重要的。
楚昭遊今天沒睡好,心情差,和攝政王一起並列冷氣發射源,他腦袋放空了一早上,心裡隻有一個念頭。
別和攝政王生氣,別去看他。
Advertisement
朕不生氣,朕脾氣這麼好,得穩住,孕期易怒容易生出一個像老狗逼這樣的小暴君。
早朝結束時,楚昭遊發現大臣們看他的眼神有點不一樣。
他站起來,深呼一口氣,徑直回福寧殿。
蕭蘅等了一早上,放慢了朝事處理速度,也沒等到楚昭遊消氣。
皇陵也修了,謝朝雲說的賠禮道歉根本沒用!
蕭蘅叫住楚昭遊,不太自在地說:“本王昨晚話說得重……對不住。”
聽著這別扭的道歉,楚昭遊“哦”了一句,不太在意,八成是謝朝雲回去勸他說的,別人勸的,跟沒說有什麼兩樣。
光道歉有什麼用,有種推翻昨晚的話啊!
蕭蘅:“……”
“沒其他事朕回去了。”
楚昭遊被趙金勒令不準再躺了,規定了每天溜達的時長。
楚昭遊幹脆撤了步輦,下朝就自己溜達一圈再回去。
他心裡記掛著一件事,必須去太醫院確認。
在他還不知道懷孕時,太醫院給他用了止吐的中藥,他被攝政王灌了一次,後來藥效顯著,自己又乖乖捏著鼻子喝了好幾天。
懷孕不能隨便喝藥。
真麻煩!
楚昭遊短短一段路程,一邊憂心一邊心裡罵人,翻來覆去都是崔庚記過的那些詞,沒有任何新意,連對象都沒變過。
太醫院今天當值的是張太醫,看見楚昭遊進來不敢怠慢,端茶倒水,小心謹慎地伺候,詢問陛下有什麼頭疼腦熱。
上回陛下幹嘔不止,攝政王大發雷霆的樣子他們可還記著。
楚昭遊沉吟了下:“朕最近心中鬱結,常常夢見兩個月前章回吉的事,晨起便有些惡心。”
“不知上次太醫院開的是什麼方子,似乎有奇效,給朕再抓兩副。”
張太醫:“呃……”
楚昭遊:“難道是張太醫的祖傳秘方,不便示人?那朕也不強求。”
“回陛下,是宮廷秘方。”
楚昭遊挑眉:“朕的姨母聽說朕提了此藥方,大為驚訝,說要是天下女子能得此方,減輕孕吐之苦,則是大幸。君子成人之美,不知此藥方是否適合孕婦服用,若是適合,不如推廣開來,宮廷不必藏私。”
旁邊的曬藥小童嘴快道:“陛下,那就是給後妃止孕吐的宮廷秘方!”
楚昭遊猛地看向曬藥小童,震驚不已,太醫院這麼牛逼?
張太醫汗如雨下:“太醫院絕非對陛下不敬,實在是——”
找不到其他藥了。
曬藥小童忽然意識到說錯話,撲通跪下:“陛下饒命,藥方是小民建議太醫的,張太醫年事已高,陛下要罰就罰小民。”
罰你幹嘛?
楚昭遊心情復雜站起身,拍了拍小童的肩膀,意味深長:“你一片赤心,朕豈能罰你。”
你小子很有前途。
楚昭遊松了一口氣,有始有終:“既然如此,朕便把這藥方賜給朕的子民。”
太醫叩首,三呼萬歲,心裡則在想,秘方之所以稱為宮廷秘方,正是因為其中有幾味藥尋常百姓買不到。
楚昭遊接著道:“醫者,精益求精,豈能隻靠前人總結的醫書。張太醫,秘方若是不適合百姓,作為太醫,你的職責之一就是改良它,明白嗎?”
“臣遵旨。”張太醫老臉漲紅,似有愧意。
楚昭遊一出去,就碰見站在門外的攝政王,他連忙把剛才的話回想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才安下心。
這一天天的,不經嚇,他得想個萬全之策。
蕭蘅看楚昭遊下朝就往太醫院走,擔心他身體不適,躊躇了兩下,雙腳還是不聽話地跟了過來。
他聽見楚昭遊說推廣的話,眼神復雜。
楚昭遊和老皇帝真的不一樣,他的想法,更貼合自己,仿佛就像他一手帶起來的皇帝。
蕭蘅正要沒話找話,一名暗衛忽然跑過來稟報要事。
正是昨晚派去皇陵查看情況,預估修葺費用的人。
他看了一眼陛下,支吾了下。
楚昭遊一看,便識趣地轉身。
蕭蘅忙道:“陛下聽聽也無妨。”
他沒有見不得人的事情,還想和楚昭遊多呆一會兒。
但馬上他就後悔了。
暗衛一口氣道:“皇陵被盜,先帝的地宮被挖了。”
怎麼偏偏是先帝的地宮?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楚昭遊驚訝地看向攝政王,哪個盜墓賊膽子這麼大,大楚還沒亡國呢,就敢盜皇陵?
蕭蘅立刻澄清:“本王都答應修繕了,不是我動的手。”
攝政王的聲音有些虛,因為就算不是他動手,也和他的縱容脫不開幹系。
要是皇陵有重兵把守,誰敢打它主意?
盜墓賊十惡不赦,但楚昭遊畢竟不是原主,沒有過大的憤怒悲痛情緒,他剛想說“朕沒懷疑你”,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
他故意做出痛心而不信任的模樣,發狠道:“可惡,朕要親自調查此事,將惡賊繩之以法!攝政王,你不反對吧?”
蕭蘅不同意倒是顯得心虛,便道:“本王不反對。”
“薛公公,擺架,即刻啟程華靈山,捉拿盜墓賊。”
楚昭遊想,朕雖然看過不少驚天盜墓案,但是破案肯定不行。
一破就是三個月,然後再親自指揮修繕事宜,半年又過去了。
隻要朕主動,囚禁皇陵的劇情就追不上我。
蕭蘅:“……”他有個錯覺,楚昭遊在偷樂。
第40章 第 40 章
京郊的華靈山地勢險要, 但風水極好。
如果說蕭蘅的眼線遍布大楚的話,皇陵就是唯一的疏漏,除了稀稀拉拉兩三隻小貓守門,再也沒有其他人。
楚昭遊滿意極了, 立刻下令讓陸淮善率領龍威軍把皇陵圍起來,不許進也不許出。
等他過去換掉守門人,皇陵就全是“親戚”和親信了。
本來蕭蘅還不太願意楚昭遊出京,但見楚昭遊如此大動幹戈地調查帝陵被盜案, 竟然提前調了龍威軍守住, 便不好再說其他的, 以免惹他懷疑。
美中不足的是, 狄燕認為皇陵陰氣重,不適合養胎。
楚昭遊勸道:“姨母若信這個,那朕要說,皇陵是龍脈之地, 龍氣最足,朕是真龍天子, 前往龍脈汲取靈氣,還有祖宗庇佑, 誰敢近朕的身?”
狄燕:“要姨母說, 你跟我回梁州最好,真正的天高皇帝遠, 攝政王管不著。”
昨日梁州來信, 趙城說趙雨病了, 不到十歲的小孩子和母親分離幾個月,生病之後一直喊著要娘親。
狄燕揪心不已,可是京城這邊,外甥以男子之身懷孕,看著二十歲,什麼都不懂,還要防著虎視眈眈的攝政王,不敢透露懷孕的消息。
手心手背都是肉,管哪個都要先放下另一個。
她提議楚昭遊和她回梁州,年關再回京城。
楚昭遊直覺攝政王不會放人,沒有理由,就憑他掌控欲極強,連娶媳婦這種小事都要插一腳,怎麼可能讓他去梁州。
他笑道:“姨母,眼下皇陵出事,朕正好有借口躲一陣子。表妹年幼,這個年紀最是離不開娘親,想必平日也是想得緊,病了才敢說出來。把姨母留在京城快三個月,是朕自私了。”
狄燕被說動:“這樣,姨母先陪你去皇陵住三天,若是一切安好,我就先回梁州,三個月後姨母再來。”
楚昭遊:“朕這麼大人了,還要姨母陪著去皇陵?”
他低聲道:“我知道,姨母討厭先帝,若不是因為我,恐怕這輩子不會踏足帝陵。姨母已經對昭遊很好了,我長大了,不用姨母再為我勉強自己。”
狄燕眼眶一紅,外甥這麼懂事,為什麼偏偏遇上蠻橫的攝政王,肚裡有孩子還要委屈地躲到皇陵。
楚昭遊最怕姨母紅眼眶,立刻道:“姨母不知道這次國庫有多大方,撥的銀兩足夠朕把皇陵修成世外桃源。朕親自修繕,一切都按照自己的心意來,豈不是住著比皇宮還舒服?”
皇陵自然有它的規格和樣式,再怎麼修也改變不了陵墓的本質,楚昭遊說得好聽,哄姨母一玩。
他自己要求也不高,弄一間舒服的屋子,外面怎麼樣,並不重要,剩下的錢存成私房錢它不香麼?
楚昭遊有點理解錢世成了,媳婦財大氣粗,自己想存私庫,生活就要過得艱苦點,誰要跟他搶錢他跟誰急。
以後聽戲給他打個三折吧。
楚昭遊離京那天,姨母也啟程回梁州,兩人依依惜別,關切的囑咐說不完。
狄燕壓低聲音:“你好好護著自己,那個穿紅衣服的混蛋,姨母幫你找。”
楚昭遊:“……”倒也不必。
“這一車是朕給表弟表妹準備的禮物,姨母有空帶他們進京來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