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鬼叫起來:“奴才何時辱罵攝政王!”這宮中攝政王權力比太後大是事實。
太監不可置信地看著楚昭遊,向攝政王告狀是什麼鬼?!
楚昭遊嘴角一勾,這攝政王還挺好用。方才隻與太後說了幾句話,他大概就知道往常原主是怎麼和太後相處。
恩威並施,說兩句掏心掏肺的好話,後面跟著落下棍棒,天天洗腦攝政王要篡位,句句挖坑,讓原主害怕攝政王,對太後則是又敬又怕,言聽計從。
聽其言,觀其行。
太後嘴上好聽,實際上沒替小皇帝辦一件事,喊打喊殺卻是真的。
雖然楚昭遊內心覺得向攝政王告狀沒用,對方顯然不會管這小事,但抵不住攝政王威力大。
在太後的控制下,原主從沒主動和攝政王說話,老太監也摸不準攝政王的反應,憋了一會兒,訕訕道:“那陛下就坐著,老奴在外面守著。”
楚昭遊見人一走,立刻跌坐地上,他這兩天可受太多苦了,難怪大家對權力趨之若鹜,起碼不會像他這樣,堂堂一個皇帝被罰跪宗廟。
他心裡燃起一點小小的鬥志,不說反制攝政王,起碼要能保證自己衣食無憂。
他佔了人家的身體,難道要因為自己的心軟,讓江山改名換姓?
可是攝政王真的把江山治理得不錯啊!
楚昭遊發愁,在其位謀其政,他當皇帝肯定沒有攝政王合適,他一顆社會主義紅心,沒有世襲罔替的執念。
他餓著肚子想了很久,最後豁然開朗。
朕根本鬥不過攝政王,糾結這些,和學渣糾結上清華還是上北大,有區別嗎?
楚昭遊一想通,便安下心來,他隻要盡量保證任內攝政王不篡位就好,至於實際到底誰掌舵不重要,他吃好喝好,百姓安居樂業,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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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皇帝夠樂觀,攝政王就是個打工仔。
楚昭遊目光巡邏祖宗牌位,企圖摸一兩個供品。
“我餓死了江山就姓蕭了,各位理解一下。”
找遍整條長桌,隻有一個蘋果能吃。
楚昭遊擦了擦蘋果上的香灰,露出幹巴巴的果皮,這唯一的供品至少放一兩個月了還沒換。
攝政王過分了,連個供品都不換。
剛剛在心裡編排了太後一通,但面對這個蘋果,楚昭遊很難說服自己蕭蘅不想篡位。
地上吐了一地幹巴巴的果皮,沒一會兒,又多了一個果核。
楚昭遊擦了擦手,盯著地上的果皮,有些心疼,其實也不是不能一起吃。
天色完全黑下,監督楚昭遊的太監不知所蹤,大概先跑去吃飯了。
楚昭遊在想找什麼借口出去時,外出辦事的薛公公終於回來。
薛公公輾轉打聽,才尋到奉先殿來,看見他家陛下孤零零坐在地上,差點哭死。
“陛下!”薛公公連忙送上貂皮披風,左右看了看,從懷裡掏出一包熱乎乎的糯米糕。
以前太後罰跪,薛公公不敢送吃的,可是這回陛下剛從宮外回來,飢寒交迫,他就是舍了這老命,也不能讓陛下繼續餓肚子。
楚昭遊吃得想叫爺爺,考慮到他祖宗十八代的靈位正在面前擺著,忍住了沒叫。
暫時還沒有冷到要穿披風,但是下半身實在跪得有點乏了,楚昭遊把披風疊成一個軟墊子坐著,猛吃了幾口,差點噎著之後,改成小口小口地吃著。
薛公公摸黑從供桌下的小抽屜裡拿出一盞燭燈,用火折子點燃,屋裡亮堂起來,十幾個牌位的影子拉長倒映在蛛網攀亂的白牆上,仿佛一隻隻長角的黑色巨獸。
殿外突然想起一聲啪嗒落鎖的聲音,楚昭遊一驚,轉身去看,方才監督他的太監吃完飯回來,把門鎖了離開。
宮鬥技能未免太過熟練。
楚昭遊歇了出去的心思,看來不好好呆一晚上,太後不會善罷甘休。
“薛公公,朕今天說的話,有什麼不妥麼?”
薛公公如何能妄議聖上,見楚昭遊懇切地看著他,才挑了一處無傷大雅的來說。
“陛下平日裡尊攝政王為皇叔,今日怎麼不這麼稱呼?”難道真的要和攝政王分庭抗禮?
薛公公一頭霧水,陛下的行為前後矛盾,他也不懂了。
“皇、皇叔?”這是什麼見鬼的稱呼?
薛公公:“陛下委屈,老奴知道,但是攝政王是先皇在世時親封的王爺,臨終前特意賜國姓,掌一半虎符,意思是攝政王能管國事,也能管皇室家事。若是冒然改變稱呼,引起王爺不滿,吃苦的是陛下。”
楚昭遊聽得一愣一愣,“那他怎麼還叫蕭蘅?”
“確實叫了幾天楚蘅,但先皇去世後,攝政王又做主改回來了。”
先皇腦子壞掉了吧?給蕭蘅這麼大權力?
他難以置信地盯著先皇的牌位,究竟是有多信任才能這樣對蕭蘅?還特意賜國姓,蕭蘅別他媽是先皇私生子吧?
他質疑著先皇,腦海裡卻有個聲音在說,“你們不愧是父子,都讓蕭蘅耍得滿地找頭。”
楚昭遊看牌位的目光頓時親切了一點,就像遇見了另一個大傻子,並且產生出無恥的優越感。
你看,朕隻是被壓了一次,先皇可是給了半壁江山,不,整座江山,還附贈一個傻兒子。
這麼一看,全是先皇的鍋,沒朕什麼錯。
他招招手,八卦地問薛公公:“攝政王和先皇長得像嗎?”
薛公公滿臉震驚,想不到陛下會問出這種大逆不道的問題,他連忙跪地,向著楚氏牌位猛磕頭,惶恐道:“陛下年幼,先皇在天之靈莫要怪罪!”
楚昭遊無語地看著一驚一乍的薛公公,朕和攝政王上|床了都沒聲張呢。
生怕楚昭遊再說什麼驚人之語,向來謹言慎行的薛公公不得不透露一些:“先皇最後那幾年,重病纏身,太後母家勢力極大,凌駕於皇權之上,當時陛下年紀不過十一二,記不得也正常。先皇怕陛下即位之後太後專政,遂排除萬難,提拔攝政王。”
簡而言之,先皇給太後樹了一個強勁的政敵,蕭蘅起初也萬般艱難,殚精竭慮,謀篇布局,用了兩年才把外戚勢力從朝堂掃清,太後退居仁壽宮,但攝政王的權力也從此膨脹,比之太後更甚。
前有狼後有虎,隻有小皇帝始終如一,傀儡本質就沒變過。
楚昭遊明白了,江山不是先皇白送,是蕭蘅從太後手裡自己搶來的,那這樣看,人家也沒什麼錯,憑自己本事弄來的權力,憑什麼交出去?
他被太後罰跪,看剛才監督太監熟門熟路的樣子,恐怕不是第一次,如果現在是太後掌權,小傀儡會活得更加艱難。
攝政王野心歸野心,卻沒有刁難過傀儡。
除了……唱戲。
原主喜好什麼不好,偏偏杵攝政王逆鱗,他上輩子職業也是唱戲,天生和攝政王犯衝。
楚昭遊嘆了口氣,無論從哪方面看,他和小黑都不可能是一對明君賢臣。
先皇當初那樣布局,有想過蕭蘅篡位的一天嗎?
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攝政王今年多大?”
薛公公:“二十七。”
二十七……楚昭遊憤然扼腕,朕今年才十九。
差了八歲!八歲!
恰此時,攝政王從奉先殿路過,見裡面燭火閃爍,腳步一頓:“裡頭是誰?”
錢世成撇撇嘴,還能有誰,皇帝唄。
“攝政王這個老狗逼!”奉先殿裡,楚昭遊沒壓住聲囔了出來。
蕭蘅:“……”
錢世成:“……”臥槽,小皇帝膽子見長啊。
第13章 第 13 章
楚昭遊腹中空空,憋了一肚子氣,他嫌坐著屁股疼,抓著身下的披風墊子,改成跪著。
一想到自己為什麼坐不久的原因,楚昭遊臉頰鼓起,看背影都氣呼呼的。
奉先殿的外牆和門窗大多是雕花鏤空,縫隙比臉還大,站在外面,能清楚看見裡面的燭火和人影。
攝政王帶的一隊人大氣不敢喘,紛紛低頭降低存在感,第一次恨自己練武耳力太好,他們要是普通侍衛,聽不見該多好。
所有人以為攝政王會大發雷霆,為小皇帝的細脖子捏一把汗。
然而攝政王的反應意外地平靜:“是本王把他關在裡面嗎?”
錢世成:“當然不是。”
那他為什麼突然罵本王?
還那麼難聽?
出了趟宮盡學些市井粗鄙之語!
攝政王兩道濃黑的眉毛一擰,總覺得這小傀儡不僅嘴上罵人,心裡也是一筐一筐的壞話。
他積攢的事務太多,都來不及找他算賬,反倒被罵上了。
蕭蘅氣笑,目光在楚昭遊的背影上流連了幾下,忍住想進去恐嚇一通的念頭。
他今天發現自己很容易被楚昭遊挑起情緒,這不是什麼好事,理智告訴他要克制。
“停在這幹什麼?還不繼續巡邏?”
見錢世成還愣著,蕭蘅臉色不耐,“四個城門都守不好,宮裡大大小小十二個門,你還想讓人跑幾次?”
蕭蘅率先離開,錢世成一副苦瓜臉,誰知道對方是什麼變|態,居然能打破京城的防御,等抓到了他一定要讓他後悔來過世上。
“我讓你查的江洋大盜,有眉目了麼?”
楚昭遊不肯說江洋大盜長什麼樣,但輕功好的賊人就那麼幾個,範圍很容易縮小。
錢世成馬上稟報:“各州登記在案的江洋大盜一共七十八名,其中三十人在逃,有十九人是採花賊,道上說最近在京城周邊活動的,有七八個。”
蕭蘅擰眉:“沒了?”
錢世成:“呃……”這才過幾個時辰啊,能找出這些線索不錯了!
“從青壯年、闊綽、腦子不好使的人中先查。”蕭蘅思索了下,迅速從楚昭遊的話中找出關鍵點,交代錢世成。
攝政王一向對罪犯的性格刻畫十分精準,刑部破案陷入困局時,侍郎常常提心吊膽也要來求助。
錢世成雖然不懂“腦子不好使”這一點怎麼推斷出來的,但聽攝政王的不會出有錯。
蕭蘅又問:“去金水村搜破屋的人回來了沒?”
他暫時脫不開身,沒辦法親自去金水村看他醒來的那間破屋,隻能派了速寫畫師和機靈的手下去找找線索,運回攝政王府。
“預計天明抵達。”
“嗯。”蕭蘅略點了頭,一陣風刮落了樹梢的葉子,打著旋兒從腳邊跑過,追著攝政王的腳步進了北門。
北門通在幾米寬的城牆中,月光隻能斜斜照進一半。
即將踏出皇宮之時,人影忽然頓住,半響,蕭蘅囑咐道:“通知各部,明日照常上朝。”
明天本是休沐日,但是攝政王三天沒出現,開個朝會給這些大臣緊一緊神經也是必要的。
錢世成:“是,屬下立刻派人通知。”
攝政王微微一抬下巴,狹長的鳳眼漫不經心盯著錢世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