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是飲料啊,問你是什麼。”楚昭遊雙手捧起比他臉還大的碗,笑眯眯埋頭小貓舔水似的嘗了一口。
“……”
他冷靜地放下破碗,“你剛才去哪裡,幹什麼說什麼遇到什麼人,從頭到尾,給我說一遍。”
蕭蘅交代道,他昨天來的時候,印象西邊有個村子,就去那裡討水。
“我媳婦口渴,想喝飲料。”語氣十分生硬,描述了一番酸的甜的有顏色的。
主人家不想理這不速之客,但是蕭蘅說他能幹活。
蕭蘅劈柴,他力氣大,斧頭在他手裡跟切菜似的。
不一會兒,全村的人都知道老王家來了個傻大個,幹活利索不要錢。
柴越劈越多,堆積起來比人還高,說好幫主人家劈柴,他們欺負蕭蘅不懂,竟把全村的柴火都運過來了。劈完柴還依依不舍地讓蕭蘅挑了好幾趟水,注滿了三個大水缸。
最後,老王給了蕭蘅一個破碗,裝了一碗漂著稻殼的淘米水。
蕭蘅眼皮一壓,“不甜。”
蕭蘅壓起眉眼的時候,威嚴渾然天成,隻是站在那,就讓老王感覺到了殺意,大有一副把全村都宰了的架勢。
想到對方劈柴的勁兒,老王罵罵咧咧地回去拿了半勺糖,加進淘米水攪了攪,“這不就甜了?”
蕭蘅遂當寶貝似的捧回家了。
楚昭遊握緊拳頭,不用想都知道蕭蘅劈了多少柴,“他們就給了你一碗淘米水?”
他拉起蕭蘅的掌心,看見粗紅的印子,呼吸都有些重,眼眶一紅:“等我好了,帶你去找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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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欺負小黑,問過他了麼!
把小黑放出去真是太危險了,一獨立行動就被坑。他家小黑沒失憶前,一定是個任勞任怨忍氣吞聲的老好人。
這樣不行,我得好好教他。
蕭蘅沒覺得自己虧了,隻問:“好喝嗎?”
楚昭遊渴得厲害,喉嚨也澀,一時也管不了那麼多,忽略這是不幹淨的淘米水,閉眼一咕咚,味道甘甜微澀,還行。
他留了半碗,把老頭給的第二包藥粉摻進去,“小黑,你喝。”
蕭蘅沒動,這是他給楚昭遊討的水,就像上次的雞,他滿心滿眼都是楚昭遊,對他好,給他唱歌,替他趕走痛痛……可是,他太笨了,隻有楚昭遊說出口,他才知道他要什麼,並且還得楚昭遊教他怎麼弄到。
他唯一能給楚昭遊的食物,餓死都不會和他搶。
“還得我喂你是不是。”楚昭遊掐著小黑的下巴,嚇唬了一下,把碗塞進他手裡,瞥了一眼乖乖喝水的小黑,把第三包藥粉貼身藏好。
“別灑了。”楚昭遊撐著下巴叮囑。
他目光轉了轉——家徒四壁,粒米難得。
“貧賤夫妻百事哀。”楚昭遊感嘆。
蕭蘅目光直直地朝楚昭遊看過來。
明明對方一直這樣,隻要楚昭遊出聲,哪怕就是呼吸頻率變了,小黑總能第一時間關注到他,關切又直愣地看過來。
但是經過昨晚,楚昭遊有些心虛,覺得小黑能聽懂了,嘴上不敢沒遮攔。
“剛才那句別記,我重新教你,這叫艱苦樸素兄弟情,懂嗎?”
……
蕭蘅服用藥粉之後,整個人便有些昏沉,楚昭遊緊張地盯著他瞧,老頭說,等他睡一覺醒來,這後遺症就根除了——當然,一個月之後得再喝一次藥,才算一點問題都沒有。
蕭蘅失去意識前,深深地望了楚昭遊一眼,眉目唇鼻一絲一毫細細描繪,似乎想把他的模樣刻入腦海,
毫無根由的不安和急躁。
“你、你會……”
一直在這裡嗎?
蕭蘅眼皮深重,支撐不住地閉上眼。
多大人了還要家長陪|睡,楚昭遊心裡吐槽,嘴上熟練地哄道:“我就在這兒,睡一覺,醒了就什麼病都好了。我帶你去鎮上買桂花糕,咱們一人兩塊,現在的桂花又香又新鮮,做出來的糕點是嫩黃色的……”
快好起來吧。
楚昭遊手被抓著,幹脆反握住蕭蘅的手,咱家真的沒錢了。
就指著你起來抓雞了。
用桂花糕哄蕭蘅,楚昭遊自己先咽了好幾回口水。他抽回手,手腕卻被強勁的力道鎖著,仿佛镣銬似的把他困在床邊。
“聽話,松開手。”楚昭遊好言好語相勸,短短兩天,楚昭遊哄小黑的耐心登峰造極。
“我這樣的,大戶人家搶著要我幫他看孩子。”楚昭遊自誇。
他又小聲地勸小黑松手,但小黑已經聽不到了。
他頓時心頭一怒,昨晚也是這樣鎖著他的手按在炕上,手腕都他媽青了還抓!
楚昭遊咬牙切齒地掰開小黑的手指,但是他對上小黑,無異於蚍蜉撼樹,氣得他在小黑手背上咬了一口,用了一股狠勁。
昨晚他心軟,怕影響小黑治病,沒敢咬。
牙關一松,楚昭遊解救出自己的手腕,邊揉邊哼唧,他眼皮一動,假裝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小黑,看見他手背上碩大一個牙印,又立刻心虛。
楚昭遊忙給他摸了摸,“我肩上可比你這個深呢。”
第8章 第 8 章
楚昭遊扶腰站起來,腳下踢到一個鐵塊。
像個令牌?
楚昭遊撿起那半塊月餅似的令牌,臉頰一紅。這東西在小黑身上呆了幾天都沒掉,除了昨晚脫衣服的時候……咳咳。
他順手揣進懷裡,等小黑醒了再還給他。
小黑治病的事告一段落,楚昭遊才發現自己餓得前胸貼後背,等不及小黑醒來給他打獵物,他虛弱地扶著牆出門,想看看附近有沒有野果子充飢。
茅屋雖破,能擋些風。
楚昭遊挪到門口,被風一吹,身上的衣服飄飄蕩蕩,有些冷。
再一看鵝黃色女兒裝,楚昭遊覺得有些胸悶,他不想被小黑當女人。被壓制折騰了一晚上,急需男裝找場子。
小黑清醒了,他也不能讓人家以他有特殊癖好。
楚昭遊二話不說,報復性換上男裝,然後把女裝團了團,給小黑當枕頭。又整理了一下小黑的衣服,把某些可疑痕跡去掉。
神醫說,小黑可能會因為頭痛發作過於痛苦,而忘記一些事,但不會全忘,希望小黑醒來忘記的恰好這一段。
他摸了摸臉,兩天沒洗了,猶豫要不要趁小黑醒來前把自己收拾幹淨。
不、不洗……他憑什麼要為了見小黑洗臉!
楚昭遊剛要出門,突然想起了什麼,把地上那個破碗也帶上了。
朕長這麼好看,一定很會要飯。
當然,沒餓死之前,楚昭遊也拉不下臉討飯,隻是帶著以防不時之需。
楚昭遊眯著眼掃蕩了一圈,在山腳的官道旁發現了一棵柿子樹,火紅的柿子燈籠似的掛滿枝椏,惹人眼饞。
肯定不是野生的。
楚昭遊心裡這麼想,還是抬腳往那邊走。
我就看看,不動手。
楚昭遊在樹下仰頭站著,沒一會兒累了改席地而坐,眼巴巴瞅著,紅豔豔的柿子能發光似的,把人襯得目光炯炯。
柿子怎麼都掉不下來?
它怎麼不來砸我呢!
他在樹下站了一刻鍾,柿子八風不動,也不見主人過來。
這萬有引力不行 。
楚昭遊撿不到便宜柿子,惱羞成怒地總結,耳邊突然傳來一陣異響。
“有沒有見過畫像上這個人?”
“沒有。”
“看清楚了,不一定是男子,也可能是女子。提供線索,賞銀五百兩。”
“五百兩……我、我再看一眼。”
楚昭遊和小黑在這裡逗留一天,護龍衛拿著畫像終於追上來了。
楚昭遊腦神經“嗡”一聲繃緊,後背發毛。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既然跑了,攝政王的虎須不好捻,回去隻會更慘,還不如和小黑一起闖蕩江湖。
楚昭遊屏著呼吸四處張望了下,在柿子樹後面看見一輛牛車,車上有幾個大桶,上面凌亂地蓋著好幾堆稻草。
他躡手躡腳地爬上車,鑽進去,在稻草縫隙裡覷著外面的情況。
護龍衛訓練有素,光明磊落,隻是例行詢問,並沒有趁機為難百姓。
楚昭遊松了口氣,那小黑應該是安全的。
“咚。”驢車突然行進起來,楚昭遊冷不丁撞上木桶壁,正好是舊傷處,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不敢聲張。
木桶裡充斥一股濃重的酒味,大概是專門運酒的,那些稻草在裝酒之後用來防震。
驢車一顛一顛,酒味縈繞鼻尖,楚昭遊又暈又痛,他沒怎麼喝過酒,看這反應,這副身體酒量肯定也差。昨晚幾乎沒睡,楚昭遊覺得自己快醉了。
不行,他得回去找小黑……楚昭遊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正好恰到淤青處,瞬間清醒。
他微微直起身子,在稻草縫裡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觀察四周,尋找機會下車。前面坐著一個灰黑馬褂的老頭,嘴裡不住念叨著:“五百兩啊,五百兩是個什麼數!誰要是看見那人,可真是天下下金子!”
“……”
五百兩就在這車上。
得,千萬不能讓這老頭知道。
楚昭遊靠回桶壁,單手捂著肚子一臉痛苦,餓極了渾身無力,想在老頭沒發現的前提下跳車,根本辦不到,桶壁又高,他跨出去都困難。
又累又困又餓,楚昭遊居然就這樣半昏半睡闔上了眼。
驢車漸行漸遠,在蜿蜒的官道上淹沒了影子。在他身後的陰翳樹林裡,護龍衛終於發現了那間破屋子。
“屋裡有人!”
“是、是王爺!”
“快通知錢統領,找到王爺了!”
“王爺昏迷了,找輛馬車來!封鎖此地,通知太醫候命,我們立刻回府。”
護龍衛欣喜萬分,比找到陛下更激奮人心!他們上次不小心放跑了陛下,連帶捅出天大的禍事,這幾天根本沒臉回京,不眠不休地找了兩天,雖然沒找到陛下,但找到攝政王了!
護龍衛第二衛隊長冷靜頭腦,有條不紊地安排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