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沒有。”褚紹陵將茶盞放下,“不過如今不單是兒臣不將父皇放在眼裡了,別人也是……”
褚紹陵起身走近慢慢道:“我們離開喀拉卡什時……當地的百姓追著軍隊跑,向著兒臣的馬車一邊跪拜一邊高呼‘梯瑪’,後來兒臣問了當地的人,他們說……‘梯瑪’就是天神,帝王的意思。”
褚紹陵眼中帶了笑意:“可憐父皇執政二十年也沒受過邊疆上百姓朝拜,倒讓兒臣搶了先了,兒臣這一路走來……見到不少對父皇不滿的人,他們都盼著兒臣能早日繼位呢。”
“逆子!!”皇帝被褚紹陵氣的臉色通紅,胸膛如同風箱一般呼哧呼哧作響,“你肆意妄為,你……你以為做這點事就能收買人心麼?!做夢!你……”
“當然不能。”褚紹陵淡淡道,“所以登基後兒臣還有很多事要做,再過一個月左右西夷人就悉數都到達雲南了,兒臣會給他們一個冬天的日子適應當地的氣候,等過了年開春後,當地官員就要開始督管那些奴隸開墾荒地,到時候男耕女織,傾西夷一族之力,用不了兩年南邊的荒地就會被盡數開墾出來……”
說到這褚紹陵忍不住嘲諷一句:“父皇明明知道南方氣候怡人適宜耕種,卻遲遲不著手,一直讓那片地荒著,如今兒臣幫了父皇大忙,給大褚尋了不少奴隸來,有地,有人,屆時會有很多糧食……”
“想讓天下臣民真心臣服,首先要讓他們吃的飽,這話還是父皇教導兒子的呢。”褚紹陵一笑,“父皇都忘了麼?不光是糧政的事,戶部,禮部,工部,這些地方兒臣都要整饬,六部還在先帝手下時是何等情景?如今竟腐朽破敗成這樣!父皇完事就懶得管懶得碰,任由超綱腐敗,兒臣……早就看不下去了。”
皇帝怒極反笑:“呵……想不到你竟想做個明君……”
褚紹陵搖頭莞爾:“父皇高看兒臣了,兒臣隻想做個暴君,但也不能隻殺人,萬事物極必反,兒臣既要人怕我,亦要人敬我!三年之後,兒臣要給這天下一個不一樣的大褚,一個堪比武帝華清盛世時期的大褚,這樣……”
褚紹陵閉了閉眼,這樣,百國朝奉,萬民擁戴,自己做什麼別人也不能再有異議,作為皇帝該做的他已經做了,剩下自己再想做什麼時……誰也不能再多嘴!
王慕寒曾拿唐明皇和楊玉環的事勸諫過褚紹陵,當日褚紹陵就想過,若沒有安史之禍,眾人也不會遷怒於楊玉環,古來皇帝昏庸別人就要拿帝王恩寵的人來做文章,但若是皇帝是個盛世之君呢?別人想要挑錯也插不進嘴去。
不過這些就不用跟皇帝一一交代了,褚紹陵有些悲憫的看著眼前剛過不惑之年卻一臉垂暮之色的皇帝,他就是說了想來這人也不會明白的。
外面藥童將剛熬好的藥端了進來,託盤上跟藥盞放在一起的還有一碗老參湯,褚紹陵接過藥盞來淡淡道:“父皇該服藥了……”
皇帝不耐煩的搖了搖頭:“朕不喝!”
褚紹陵放下藥盞正要命藥童下去時皇帝看了看託盤上的參湯道:“慢著……把,把那碗參湯……給朕拿過來。”
褚紹陵要去拿參湯皇帝又道:“你別碰……讓他送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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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別人私下都說兒臣是毒蛇,父皇還當真了不成?”褚紹陵看著皇帝如臨大敵的樣子撐不住笑了,“兒臣手上又沒毒,父皇怕什麼?”
皇帝沒理會褚紹陵,接過參湯來急急忙忙幾口喝了進去,褚紹陵心中冷笑,皇帝被甄思灌了一肚子的藥,如今喝下這碗老參湯不過是催命罷了。
皇帝哪裡知道這些,他現在口幹舌燥,身上還發虛,隻想喝些參湯壯壯元氣,褚紹陵也不多言,皇帝喝完參湯後一把握住藥童的手沉聲道:“快……去叫人來!叫朕的人來,你叫什麼?等朕處置了這逆子你要什麼朕都……”
“皇上若是喝完了奴才就先下去了。”藥童一把掙開皇帝的手,收拾好杯盞端起託盤起身往外走,經過褚紹陵身邊時還恭敬的躬了躬身,“奴才先下去了,殿下有什麼吩咐的再叫奴才。”
褚紹陵氣定神闲的欣賞著皇帝惱怒的神色:“沒什麼吩咐了,孤與皇帝有話要說,先不必讓人進來了。”
藥童一躬身:“是。”
大殿中又剩下了父子二人,褚紹陵懶得再浪費時間了,起身淡淡道:“忘了跟父皇說了,前日兒臣已經處置了褚紹阮,跟他母妃一樣,三尺白綾就歸了九泉了,聽監刑的奴才說……褚紹阮死前大罵兒臣,這也就罷了,他還詛咒了父皇不少惡毒話,那言語實在不堪,兒臣說不出口呢……”
皇帝雙目赤紅怒道:“都死了?你竟……”
“父皇忘了麼?褚紹阮給父皇送了一盤子毒果子,就是那些毒藥才害的父皇臥床不起的啊。”褚紹陵怕皇帝已經迷糊了,好心提醒道,“當真是父皇最疼寵的兒子,被軟禁時還不忘父皇,一串葡萄險些要了父皇的命呢。”
皇帝愣了下,他臥病多月神智早就不清了,如今被褚紹陵一提醒前事悉數回籠,之前的種種終於想了起來,皇帝剛服了老參湯,如今一動怒隻覺得渾身的血都要沸了起來,胸口一撞一撞的疼,鼻間一熱,再一摸時隻見一片猩紅!
“唉……”褚紹陵厭惡皺了皺眉,“父皇少動怒吧,血淋淋的多難看。”
皇帝鼻間不斷流下血來,皇帝心中又怒又怕,大事嘶喊起來,褚紹陵懶懶的坐在一旁繼續道:“兒臣有時候真是想不透,父皇到底喜歡麗嫔什麼呢?就因為她那張臉比我母後的豔麗幾分?她有我母後端莊麼?有我母後的風華氣度麼?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女人,你竟然寵了她那麼多年,最後還被這對母子險些要了命去……”
褚紹陵自己說著都禁不住覺得匪夷所思,搖頭失笑:“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皇帝越聽心中怒氣越盛,掙扎著要撲上來,褚紹陵紋絲不動,皇帝幾番用力竟一下子栽到了地上,抽搐了半日爬不起來,嘴中的不清不楚的一直在啞聲叫喊著:“你……你以後,也會……”
褚紹陵懶得理會,隻是定定的看著皇帝如同脫水的魚一般掙扎……
皇帝在地上掙扎了半晌就不動了,褚紹陵走近看了看,皇帝鼻間不住溢出血來,胸膛卻還微微的起伏著,褚紹陵轉身出了寢殿。
外面王慕寒走近躬身道:“皇上的那幾個老奴才已經讓人看管起來了,要不要直接……”
“隻發作那幾個怎麼行?”今日承乾宮的事是絕不能讓別人知道的,褚紹陵淡淡道,“看好這裡,不許讓人進去,等……一個時辰左右就差不多了,到時候隻說承乾宮宮人伺候不周,將那幾個皇帝的心腹處死,剩下的宮人全部遣返回鄉,永不再用。”
王慕寒垂首:“奴才明白了。”
褚紹陵冷漠的回頭看了一眼轉身去了,用不了多長時間皇帝就要去見麗嫔和褚紹阮了,多少恩怨他們自去吵鬧吧。
褚紹陵先一步出宮,將自己摘了個幹幹淨淨,皇帝的死訊傳來時褚紹陵正在秦王府的白首樓上與衛戟欣賞今冬的初雪,傳信的奴才哭道:“皇上……皇上今日戌時三刻駕崩了……”
褚紹陵放下手中的白玉酒杯不緊不慢問道:“不是說病情好轉了麼?孤今日酉時請安時還好好的,怎麼就出事了?”
那奴才垂首哽咽道:“這兩日確實是見好了,但今日皇上醒後喝了參湯,太醫說就是因為這參湯害的,皇上身子太虛,肝火又旺,這時候喝下老參湯就是催命啊……”
褚紹陵點點頭:“你去吧,孤即刻就回宮。”
那奴才磕了個頭走了,衛戟起身走近猶豫了下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替褚紹陵攏了攏他身上的狐裘低聲道:“臣隨殿下一同入宮。”
褚紹陵轉過頭看向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突然道:“知道麼?還有一個月就是臘月十二了……”
衛戟點頭:“凌皇後的祭日,臣知道的。”
褚紹陵笑了下:“你倒是記得……皇帝死了,算是我提前給母後的祭禮吧,我母後是這天下最好的女人,可惜皇帝不曾珍稀過她,百般利用後就棄之不顧了,如今母後在天有靈,終於可以瞑目了。”
不單是給凌皇後,也算是給自己的一封大禮,這三年的孝期,他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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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慕寒接到信兒後連忙將早就準備好的素服送了過來,兩人直接在白首樓裡換了衣裳,沒耽擱直接出府上了馬車趕去宮裡。
馬車上兩人無話,不多時外面突然響起鍾聲來,衛戟下意識的看向外面,褚紹陵握起衛戟的手:“皇帝駕崩後各寺廟宮觀要撞鍾三萬下的,想來是接到信兒了。”
衛戟點了點頭,鍾聲一下下響起,衛戟心裡沒來由的有些發慌,皇帝死了,褚紹陵終於要登基了麼?
褚紹陵這皇子做的實在不易,衛戟心裡其實早就盼著褚紹陵能登基了,登基後至少不會再有那無止境的陷害和陰謀,但如今得償所願衛戟心裡又有些空落落的,褚紹陵定定的看著衛戟的雙眼,突然低聲道:“你隻放心吧,以前怎麼樣,以後也會怎麼樣,我登基後隻會待你更好。”
衛戟心裡一暖,垂首輕聲道:“臣知道,隻是……一想到殿下馬上就是皇帝了,臣一時回不過味兒來。”
“這有什麼回不過味兒來的。”褚紹陵一手攬在衛戟腰上將人摟在懷裡,“以前多委屈了你,以後不會了,以後……你想如何,我就能讓你如何。”
衛戟搖搖頭:“臣沒想如何,能接著侍奉在殿下身側臣就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