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點點頭,其實還想加一句,不然讓陸總送你也行。
反正他一定很願意。
也就剩下了這點出息。
“這匆匆忙忙的,要去哪兒?”陸江寒恰好在走廊上碰到了顧揚。
“和琳秀姐約好去婆娑湖,我今天調休。”顧揚抱著花,“陸總再見。”
陸江寒問:“你剛剛沒看新聞?”
“什麼?”顧揚一愣。
這年頭的無良小媒體跑得比狗仔還快,標題也很驚悚,配了幾張模糊不清的擔架照片。據說今天中午,鄧琳秀在下樓梯時不慎摔倒,也不知道是磕了頭還是磕了哪,總之當場昏迷不醒,被120一路拉進了人民醫院。
“我也是剛剛看到推送。”陸江寒說,“你先別著急,問問看情況再說。”
顧揚一連換了三個電話,對面不是正在通話就是無人接聽,足足過了十分鍾,李總監才把電話回了過來。
“是,琳秀摔傷了。”他輕聲說,“現在這邊挺亂的,檢查也沒做完,等安排好了,再說探病的事吧。”
“那您好好照顧琳秀姐,有什麼需要我做的,隨時聯系。”顧揚說。
對方在感謝幾句之後就掛了電話,顧揚擔憂道:“聽李總監的口氣,好像這次真摔得不輕。”
“現在那邊應該也是一堆事,你就別湊熱鬧了。”陸江寒說,“否則隻會添亂。”
顧揚點頭:“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他稍微有些六神無主。
陸江寒接過那束花,把人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厚重木門消音效果良好,可以單獨隔開一個安靜的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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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在這休息一會。”陸江寒遞給他一杯熱水,“我讓朋友去打聽打聽。”他知道對方在顧揚心裡的地位,除了伯樂、客戶與忘年交,還是能給予創作靈感的繆斯女神,以及令人尊重的歌者,每一樣都很重要,加在一起更重要。
顧揚說:“謝謝。”
陸江寒拍拍他的肩膀,站在窗邊打了個電話,想弄清楚鄧琳秀目前到底是什麼狀況。
第47章 玻璃碗裡的冰淇淋
朋友很快就回了電話, 說醫院那頭確實挺亂的, 到現在走廊裡還守著一堆記者,不過鄧琳秀好像沒出什麼大事, 隻是摔傷了左腿, 輕微骨折, 養好後對跳舞沒影響。
“真的?”顧揚松了口氣。
“主治醫生都這麼說了,應該不會錯, 至少要比網上那些聽風就是雨的消息有可信度。”陸江寒說, “不過具體是什麼情況,還是等後續的消息吧, 目前那邊謝絕一些探視, 也不好打擾。”
晚些時候, 李總監果然打來電話,解釋說鄧琳秀是因為低血糖,所以才會昏迷,從樓梯滾落摔傷了小腿。
“那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顧揚又問, 其實他的本意是想說需不需要幫買一些住院的東西, 雖然對方肯定不缺助理,但心意總是要到。不過對方似乎誤解了他的意思, 說服裝設計方面確實需要抓緊,新劇的首演日期可能要提前。
掛斷電話, 顧揚心裡稍微有些不舒服。李總監既是鄧琳秀的老板, 也是她的丈夫,兩人對外一直是神仙眷侶的形象, 平時也是他負責整個劇團的運營。但就算這次骨折真的不嚴重,人還在醫院就提出要把新劇首映提前,完全不顧自己的妻子需要傷筋動骨一百天,也顯得有些……不夠負責。
“對方怎麼說?”陸江寒問。
“小腿輕微骨折,不嚴重,等我們出差回來再去探視她。”顧揚給自己拉開一聽冷飲,“李總監還說新劇的首映日期不會因此推後,甚至有可能提前,催我盡快完成最後一版設計稿。”
“所以你就在為這個不高興?”陸江寒笑了笑。
“也不是不高興。”顧揚看著他,悶悶地說,“但這樣,總是不太好吧?”哪怕自己隻是小感冒,都會被爸媽勒令多喝水多休息,真正愛你的人,怎麼會在這種時候還在想演出。
“那不是他一個人的劇團,有上百人等著吃飯呢。”陸江寒坐在他身邊,“丈夫能心疼自己的妻子,但老板隻能權衡利弊,做出最優的選擇。”
顧揚遲疑:“是嗎?”
“當然,我除外。”陸江寒及時糾正,又耐心誘哄,“如果你不信的話,試試?”
顧揚:“……”
大灰狼裹著花布頭巾,雙眼在黑暗中發出綠光,白森森的獠牙一呲,自我感覺和藹可親又慈祥。
小紅帽握緊了自己的小籃子,瘋狂搖頭,實力拒絕。
童話裡都是騙人的,故事的最後,大灰狼被強行塞進電梯,失去了在1703蹭宵夜的機會。
顧揚坐在落地窗前,獨自啃完了一根牛奶冰。涼涼的奶香能讓心情平復,他把小木棍丟進垃圾桶,又仔細思考了一下總裁的話,對方說得沒錯,老板的確要為很多人負責,所以自己的耿耿於懷,好像也並沒什麼太大的意義。
“睡了嗎?”十一點的時候,陸江寒打來電話。
“嗯。”顧揚說。
“你又在吃東西。”
“沒有。”第二根冰棒是蜂蜜堅果味,咀嚼起來有些費勁。
陸江寒哭笑不得:“我們明天很早就要出發。”
“我不會遲到的。”顧揚咬完最後一口,“明天見。”
雖然總裁居心不良,但開導還是很有用的,所以顧揚打算等出差回來之後,再去探望一下鄧琳秀,問問看她的想法。
午夜,整座城市也變得安靜下來。
海面上悄悄刮起了風。
第二天清晨沒有陽光,是很陰沉的天氣。寰東一行人乘坐的飛機剛剛穿入雲層,地面機場就發布了暴雨預警,沒來得及起飛的航班被取消了大半,其中就包括了鍾嶽山和徐聰的行程。
“新亞99和LOTUS的關系已經這麼好了嗎?”顧揚推著行李車出機場,“參加個會還要一起坐飛機。”
助理在旁邊接話,就像女同胞上洗手間一定要結伴而行,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了彰顯彼此間親密的關系。
報紙上也經常會有這兩家的新聞,合影一張接一張,鍾嶽山給徐聰的待遇不錯,看起來是想鎖死LOTUS,免得這家風頭正盛的商場被別家挖走。
“徐聰不會讓他好過的。”助理說,“那可是一大螞蟥,逮誰吸誰。”
“這話別讓其他人聽見。”陸江寒提醒。
“我知道。”助理在這方面向來很機靈,寰東是誰,是高端大氣優雅的時尚販賣機,定位比繆斯還繆斯,向來不說闲話,美麗高貴。
車輛一路開過市區,沿途的風景也從普通城區、食品工廠、荒郊野嶺,咣當一下變成了金碧輝煌的豪華五星大酒店,一點視覺過渡都沒有。
房間裡已經放好了會議安排,由於這次臺風規模不小,被取消航班的倒霉鬼不止鍾嶽山和徐聰兩個,所以流程稍微做了一下調整,明天隻在早上有個圓桌會議,其他時間都是自由行程。
顧揚依舊和陸江寒住一間,對於這種安排,他一方面覺得並不意外,一方面又覺得有人假公濟私得實在太明顯,很值得致電行業領袖進行投訴。
“怎麼出門還帶個相機?”陸江寒問。
“楊總說這裡風景很好,讓我多拍幾張投稿給集團報。”顧揚站在陽臺上,看著不遠處的陰沉天幕下的荒涼石灘,暫時找不到“好”的點。
但這不能怪楊副總,他隻是想當然地站在了藝術家的角度,覺得常人越無法理解的,可能顧揚就越會喜歡——畢竟盯著建築垃圾都能盯出感情,這至少還有一片灰灰的海,一時興起拍個百八十張也有可能。
又一陣狂風刮來,掀起滔天巨浪,從海底升騰起低沉而又駭人的悶吼。
顧揚頂著大風關上陽臺門,扭頭疑惑地問:“這真的能發展旅遊業嗎?”如果自己是遊客,看到新聞裡這黑漆漆的天和浪,八成會被嚇跑。
“有時候官方的安排就是這麼不合理,但記者硬著頭皮也得吹。”陸江寒把他的頭發整理好,“至於後續能不能發展起來,就不是我們能操心的事情了。”
兩人距離太近,顧揚果斷往後退了一步:“去吃飯。”
“不要叫到房間裡嗎?”陸江寒笑著說,“外面人太多。”
“房間裡悶,出去透氣。”顧揚很堅持。
陸江寒點頭:“也行。”
而直到兩人到了餐廳,顧揚才明白“外面人太多”是什麼意思,從一碗面煮好到端上來的過程中,至少也有十撥人過來寒暄,不僅要起立坐下再起立,還要笑出一臉純良。
“怎麼樣,我沒騙你吧?”陸江寒往碗裡加醋,“平時難得見一次,怎麼著也要過來打個招呼,你要是後悔,現在還來得及回房吃和牛。”
顧揚沉默了一下:“為什麼在房間裡就有和牛,在這裡隻能吃青菜面?”
“因為要用好吃的誘騙一下你。”陸江寒耐心回答。
可誘騙沒成功。
小藝術家和餐廳間並沒有結界,所以他叫過服務生,給自己額外點了紅燒大排、京醬肉絲和燒鴨卷。
陸江寒忍笑:“你這樣是要吃窮主辦方的。”
顧揚合上菜單,又要了一份巧克力冰淇淋。
陸江寒眼底微微一亮。
這次的廚師很爭氣,沒有用華而不實的銀調羹,也沒有用蛋卷,而是老老實實地挖了三個大圓球,放在了玻璃小碗裡。
但總裁還是沒能解鎖“和小王子在一個碗裡吃冰”的成就。
因為餐廳裡擠滿了人。
擠滿了人。
在騎士迎娶小王子的過程中,不僅有荊棘、惡龍、鐵矛和情敵,還有這些認都不認識的、非得在飯點到餐廳裡來吃飯的同行。
果然充滿了重重阻礙和艱險。
窗外又“轟隆隆”降下一道雷,餐廳的窗簾被吹得到處亂飛,天氣實在太惡劣,用餐完畢的一眾食客隻能回房間發呆消食。
陸江寒打開電腦處理文件,顧揚在幫他整理好明天的發言稿後,就坐到角落地毯上,開始專心致志修改新歌劇的服裝設計稿。房間裡很安靜,雙層玻璃阻隔了狂嘯的風,所以可以清晰聽到他筆下的“沙沙”聲,也在另一個人心裡,撒了一場細碎的、柔軟的雪。
客房服務送來兩杯香檳,顧揚給自己換成了熱巧克力。
“累了就去睡吧。”陸江寒說,“我可能要到十二點後。”
“不累。”顧揚活動了一下筋骨,“我也沒畫完。”
“可以看看嗎?”陸江寒問。
“當然。”顧揚把本子遞給他,第一頁就是一雙12cm的高跟鞋,腳踝部分有層層疊疊的花瓣,誇張怪誕又引人注目,鞋底鑲滿了廉價又閃亮的水鑽,能最大限度地抓人眼球,又很符合故事主人公的身份。
“很漂亮。”陸江寒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