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零食,我們對面新開了一家進口小超市。”顧揚遞給他,“送您。”
“進來一起吃吧。”陸江寒側身,“如果你不困的話,我們可以再聊一聊張大術的事,反正我也沒打算睡,還要再看會兒文件。”
“半夜不能吃零食的。”顧揚走進屋。
“但也可以偶爾不健康一下,是不是?”陸江寒從酒櫃裡挑了支酒,“喜歡甜一點的?”
“嗯。”顧揚在袋子裡翻了翻,打算在一堆魷魚絲和薯片布丁裡,找一個最適合配酒的出來,結果當然是未遂,那些印著卡通圖案的小零食,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和總裁手裡的酒不大般配。
“不用這麼認真。”陸江寒和他碰了一下酒杯,“自己開心就好。”
顧揚試著喝了一口,果然很甜,還有芬芳的果香。
常年去健身房,陸江寒的身材一流,敞開的浴袍領裡胸肌若隱若現,半湿的發梢掛著水珠,凌亂硬朗又隨意。
顧揚默默把薯片收回來,遞給他一顆低糖草莓布丁。
客廳裡的燈光昏暗,酒很好,空氣中還飄散著若有似無的鋼琴曲,似乎隻要拉上窗簾,就能做許多浪漫的事情。
在這樣的環境裡,實在不適合提張大術,李大術,任何一個大術。但也不能做別的事,因為騎士還在披星戴月趕路,並沒有從惡龍手裡奪過玫瑰,單膝下跪送給他的小王子。
零食裡附贈小玩具,可以自己拼一輛布加迪威龍。顧揚在桌上攤開小積木,專心致志看圖紙,陸江寒坐到他身邊,幫忙把那些積木按形狀歸好類。
“是這樣嗎?”顧揚疑惑地問。
陸江寒說:“嗯。”
他的視線並沒有落在玩具上,因為從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顧揚垂下的睫毛,從鼻梁到雙唇,連成一條漂亮的弧線。
可愛,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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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離得很近。
小玩具質量堪憂,不過顧揚還是很負責地安好了最後一個輪胎。
陸江寒笑著問:“送給我?”
“我本來打算請它進垃圾桶的。”顧揚如實表示,“實在太醜了。”而且還散發著一股麻辣燒烤味。
“但這是你努力了半個小時的成果。”陸江寒把它放在櫃子上,“所以很值得珍藏。”
旁邊恰好是一個真車模,1:8全比例縮小,全碳纖維骨架,表面覆蓋純金,寶石鑲嵌的車燈像是兩隻眼睛,正在囂張表達著對小破積木車的鄙視——但再鄙視也沒有辦法,因為總裁喜歡,而且是非常喜歡的那種喜歡。
酒本來就剩得不多,兩人剛好可以喝完最後一點。
很甜。
……
在和張大術籤訂正式合同之前,整件事都處於保密狀態,顧揚暫時不能找林洛溝通想法,隻能每天在紙上寫寫畫畫,把自己的想法都及時記錄下來。相對於商場來說,他對畫廊的理解要更加深刻和獨到,因此也在按照陸江寒的提議,把鑫鑫百貨當成一家藝術中心來隨意塗畫。
這天下午,楊毅在向陸江寒匯報完工作之後,順便提出疑問:“聽說最近你天天按時打卡?”
“有問題嗎?”陸江寒依舊在看文件。
“不是,你到底有沒有談戀愛?”楊毅拉著椅子坐在他對面,“別人都是荒淫無度,怎麼你反而還早睡早起了。”晚上到底有沒有事情可幹,群眾真的很著急,而你媽更著急。
作者有話要說:
楊毅:夜夜笙歌了解一下.JPG
第41章 雨夜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 談戀愛都應該是一件充滿了喜悅的事, 完全可以和朋友大肆分享,所以楊毅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麼陸江寒的保密工作居然會這麼好, 難不成找了個有夫之婦?
這種設想太過天雷滾滾, 陸江寒果然面無表情地說:“滾。”
“總之你記住,別犯原則錯誤。”楊毅抄起桌上的文件夾, “還有一件事, 下個月的零售峰會,李明去還是你親自去?對方已經在催了。”
“我去, 加個顧揚。”陸江寒回答。
“你怎麼走哪兒都要帶著顧揚?”楊毅果然很不滿。
“帶他去長長知識, 了解一下行業現狀。”陸江寒抬頭和他對視, “有意見嗎?”
“沒有,不敢有。”楊毅舉手投降,“行,他歸你了。”
“他本來就是我的。”陸江寒刷刷兩筆籤完字, “鑫鑫百貨那邊怎麼樣了?”
“也不知道張大術怎麼和老張搭上的關系, 託他做中間人,說想和我們談一談。”提到這個話題, 楊毅一樂,“我說最近沒空, 也沒定哪天有空, 先晾兩天再說。”
“別晾過頭了。”陸江寒提醒。
“放心吧,我有分寸。”楊毅說, “老張的性格你還不知道,那是真把自己當成江湖總把頭,估計今晚又會來電話組局。下周內我肯定會去見張大術,萬一拖得太久,我還怕那老狐狸會自己回過味來。”
陸江寒笑笑:“辛苦。”
“話說回來,這事還真得感謝一下顧揚的路痴。”楊毅打趣,“要不是他不認路,也不會認識高小德,我和他談過兩次,那是真人精。”
陸江寒又往隔壁看了一眼。
小藝術家正在專心致志盯著電腦,腮幫子一鼓一鼓,不知道在吃什麼東西。周五不用穿工裝,所以他套了一件嫩綠色的T恤,和這個季節一樣,清新又生機勃勃。
又過了一會兒,後勤保障部的主管來敲門,說李總出差還沒回來,財務又在催下個月的預算,說一定要在下班前交上去。
“我籤吧。”陸江寒從她手裡接過文件夾,一項一項掃過去,其中有一條來自新店籌備部,申請買一卷價格高達45塊8毛錢的磨砂玻璃貼,用來替換報紙牆。
……
“陸總?”見他遲遲不籤字,主管心裡也很忐忑,不知道自己哪裡沒做對。
“咳。”陸江寒圈出那卷磨砂貼,面不改色說,“以後有機會,把這面牆整個換了吧,現在就先不貼了。”至於這個“以後的機會”究竟在哪個遙遠的未來,再說。
主管點頭:“好的陸總。”
然後又在心裡感慨,總裁果然是總裁,哪怕這種幾十塊錢的小細節,也絕對不會浪費資源。
值得學習。
距離下班還有五分鍾,顧揚已經收拾好了東西,興致勃勃等下班。杜天天今天請客吃飯,主題是介紹女朋友給大家認識,飯局地點定在五桂莊,距離市中心路程頗遠,又正好趕上周五出城高峰,路面堵車地鐵滿客,更悲慘的是,下了地鐵才發現外面居然在雷暴雨。
三隻落湯雞幾乎是同時出現在了飯店,李豪一邊擦臉一邊表示,杜天天你真是太雞賊了,一定是為了突出顯示自己的英俊瀟灑,所以才故意選在這鬼地方,讓我們擠死擠活還要被雨淋,光彩盡失。
“胡說什麼呢,這地方是嘉琪選的,她住在這附近。”杜天天招呼服務員給他們上了熱毛巾,笑著說,“別給我丟人啊。”他身邊坐著一個年輕女孩,長得挺乖也挺甜,背著一個輕奢品牌的小貓包,性格很腼腆。
“在家嗎?”陸江寒打來電話,“有人送了兩箱車釐子,我記得你好像喜歡吃這個。”
“我在五桂莊的鮮魚飯莊。”顧揚出了包廂。
“五桂莊?你跑到那兒去做什麼。”陸江寒把車停在路邊,“最近那一塊在拆遷,到處都是又亂又髒。”白天都有人對砍鬧上電視新聞,更何況是晚上。
“是杜哥請客吃飯,他女朋友好像住在這附近。”顧揚說,“沒事的陸總,我等會就回去。”一句話還沒說完,走廊上就有醉鬼“哗啦”摔了個酒瓶子,開始破口大罵,動靜驚天動地。
顧揚:“……”
陸江寒頭很疼。
偏偏楊毅還在這時候打來電話,一接通就血淚控訴為什麼連孫知秋都知道了你的戀情,而我卻一直被蒙在鼓裡?你知不知道他剛剛打電話炫耀了半個小時?他最近是不是闲得沒事做?講道理,平時是誰給你收拾爛攤子的,是誰負責幫你哄親媽和三姨的,是誰為你鞍前馬後鞠躬盡瘁的,你摸著自己的胸肌回答我,誰才是世界上最值得你信任的那個人?
陸江寒回答:“你。”
“那你為什麼不第一個告訴我?”楊毅胸悶。
陸江寒掛斷電話,把車拐上輔路。
楊副總覺得自己再次受到了傷害。
這冰冷的雨。
冰冷的夜。
和冰冷的世界。
……
因為拆遷的關系,所以五桂莊許多路燈都被截斷了電線,在一片漆黑裡,“鮮魚飯莊”幾個字看起來尤為明亮輝煌。陸江寒把車停在濃厚的陰影裡,剛好能看到進出的食客。
狂風暴雨沒有一絲要停歇的意思,陸江寒拿過電腦,隨手點開文件,一邊等人一邊處理工作。
天氣實在太糟糕,鮮魚莊的生意也不算好,晚上十點大堂裡就已經是空空蕩蕩。顧揚換了三個打車軟件,小費加到快趕上了車費,依舊沒人願意接單——前段時間這裡剛出過醉鬼因為幾塊錢,就把司機砍進醫院的社會事件,估計師傅深夜都不敢來這一片。
“你先送嘉琪回去吧,我們跑去地鐵站。”李豪裹緊外套,“不然再等一會兒,地鐵都沒了。”
顧揚出了門口,外面恰好是一道驚雷閃電,大風夾雜著雨絲打在身上,胳膊頃刻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陸江寒雙手握緊方向盤,看著不遠處那熟悉的身影,他很想開車過去,接他回家,卻又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來解釋這場“恰好”路過。塑料大棚裡積攢的雨水被吹落,“哗啦”澆在擋風玻璃上,瞬間模糊了視線,而等他再度看過去的時候,顧揚已經撐著傘跑進了大雨裡。
來自海面上的狂風穿透了天穹,呼嘯著迎面灌來,雨傘被吹得翻轉過去,顧揚被帶得一個趔趄,差點撞到樹上。
“說了讓你多吃一點。”李豪一把扯住他的胳膊,把傘丟進了垃圾桶,“走吧。”
雨水澆了滿臉,顧揚連眼睛都快睜不開,全靠兩個學長一人一邊,拎著才跑進地鐵站。
這絕對是他有生以來,吃過最狼狽的一頓飯。
“飯局結束了嗎?”陸江寒又打來電話,“晚上還有新一輪暴雨,別玩得太晚。”
“我們已經進地鐵了,一個小時就能到家。”顧揚全身都在滴水,氣喘籲籲地說,“謝謝陸總。”
陸江寒笑笑:“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後再告訴我一聲。”
“嗯。”顧揚掛斷電話,掏出硬幣買票。
而他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在這場傾盆大雨裡,其實有人一直跟在身後,目送自己進了地鐵站。
陸江寒坐回車裡,向後無力地靠在車椅上,看著前方出神。
雨水順著發梢滴落,滑進衣領裡,讓心底融化得亂七八糟,柔軟一片,又酸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