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這麼多天,不去給弟妹買點東西?”唐威在旁邊提醒,“你這平時不著家就算了,回去了還空著手夢遊,自己說招不招人嫌吧。”
“去給小潔買個包,算我的。”陸江寒也說,“當年開店耽誤了你們的婚期,我和楊毅一直過意不去。”
“別啊,您和楊總後來不是補給我假期了嗎。”助理笑著說,“行,那我就去買點東西,陸總您有事隨時電話。”
……
這座城市依然保留著閱讀的習慣,書店的數量不算少。陸江寒其實並沒有特別的目的地,司機也就按照他的要求,載著兩人找到了一家“最近的書店”。
推開古舊木門,玻璃後就是另一個世界。光線明亮,牆壁上的書架上堆滿了各種書籍,顧揚抽出一冊遊記,小聲說:“我們要買什麼書?”
“我們什麼書也不用買。”陸江寒說,“隻是來看看。”
顧揚想了想:“是要在購物中心裡也開一家書店嗎?所以先來考察。”
小員工太熱愛工作,熱愛到無時無刻不在考慮購物中心。陸江寒笑著搖搖頭,隨手拿了本漫畫書遞到他手裡:“好好享受你的假期。”
這家書店很大,上下七層,陸江寒獨自去了三樓唱片區,想淘幾張黑膠唱片。
顧揚坐在窗邊,為自己叫了一杯熱可可。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街道上悄無聲息落下了牛毛般的雨。
等陸江寒下樓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顧揚——坐在落地窗前,手邊擺著空掉的咖啡杯,泛著霧氣的玻璃映出朦朧身影,恰好讓他和這暖色燈光一起,徹底融進了倫敦六月的雨和霧裡。
那是一本王爾德故事集,雖然國內已經有了許多版本,但陸江寒還是為顧揚手裡的童話買了單,封面上印著夜鶯和它的紅玫瑰。
“我們還要去哪兒嗎?”顧揚問。
“我的行程已經結束了。”陸江寒笑笑,“所以接下來,你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
Advertisement
雨久久不停,書店裡的人也就越來越多,四周逐漸變得嘈雜起來。顧揚買了把黑色雨傘,拉著陸江寒一起出了店門。
風微微有些冷,吹亂了額前的碎發,但空氣卻是好聞的,帶著雨後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滄桑的建築,曲折的街道,陽臺上垂下的鈴蘭,還有從遠處傳來的、若有似無的鍾聲。
細雨飄進水窪,輕盈得隻能濺起一圈漣漪。顧揚在街邊小店買了兩個熱狗,堆滿了奶酪和香甜的蜂蜜芥末醬。
陸江寒在此前來過無數次歐洲,但卻是第一次擁有這種奇妙的體驗,和景點無關,和工作無關,隻用跟著一個浪漫又路痴的小藝術家,漫無目的地穿行在倫敦的大街小巷間。
又一陣風吹來,雨絲終於被吹散在了雲朵深處。
顧揚收起雨傘,笑著看他。
“玩夠了?”陸江寒揚揚下巴,“看那兒,你的同行。”
小廣場上的行為藝術家,正在號召路過的行人往一塊白色畫布上投擲顏料,不斷有斑斓的色彩濺開,赤橙黃綠青藍紫。
“他不是我的同行,但我不介意幫他完成作品。”顧揚把傘遞給陸江寒,自己跑去排隊。
陸江寒接通電話:“喂?”
“現在有空嗎?”楊毅說,“商量一下要怎麼對付LOTUS那群人。”
“如果不是很緊急的話,沒空。”陸江寒看著不遠處的顧揚,“等我回來再談。”
“今天不是沒行程嗎?”楊毅納悶,“你幹嘛呢?”
顧揚把手裡的顏料球用力拋向畫布,剛好炸開一顆心的形狀。
圍觀者紛紛為這巧合鼓掌,陸江寒也揚起嘴角。
“探索新世界。”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楊毅:我覺得有人戀愛了.JPG
第31章 LOTUS
“什麼新世界?”楊毅沒反應過來。
“暫時不想解釋。”陸江寒朝著廣場的方向大步走去, “但感覺還不錯。”
彩色顏料粘得滿手都是, 顧揚在旁邊的水桶裡洗了洗,還沒來得及去找紙巾, 眼前就有人遞過來一塊素色手帕, 疊得整整齊齊。
“環保。”陸江寒說得很理所當然。
“我沒怎麼洗幹淨。”顧揚舉著湿漉漉的手, “會蹭髒的。”
“可這是它該做的事情。”陸江寒把手帕放進他掌心,“回國之後, 賠一塊新的給我, 自己做。”
這聽起來像是一筆不對等交易,畢竟總裁的手帕是Hermès, 顧揚剛打算就這件事發表一下意見, 卻又想起昨天才剛剛被教育過要善待自己的才華, 學會給它估價,於是也就順水推舟,淡定地把自己和高奢歸到一個水準,點頭說:“好。”
舉辦顏料球大戰的畫家是意大利人, 天生自帶浪漫基因, 在作品順利完成之後,他目前正在不斷地從口袋裡往外變出紅玫瑰, 分送給每一個參與者,當然也包括顧揚。
“謝謝。”陸江寒中途截斷, 把玫瑰收到了自己手裡, 然後在小藝術家發表意見之前,就帶著他走向另一個方向, “累不累?”
“我們要回酒店了嗎?”顧揚問。
大概是因為剛剛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所以陸江寒對周圍一切事物都保持著高度的敏感,也就順利聽出了對方這句話裡的意思。
於是他說:“或者可以去泰晤士河邊,你應該會喜歡那裡的夜景。”
顧揚果然一口答應。
……
六月的倫敦,夜色降臨得很遲,所以兩人還剩下一段充裕的時間,可以好好享受晚餐。陸江寒帶著他去了一家頗具歷史的老店,成立於十八世紀,據說首相和女王都曾經光顧過。
餐廳聲名在外,顧客當然不會少,隻有偏僻角落還有位置——但角落也有角落的好處,既能身處此間,又能獨享安靜,雖然視野不好,可誰又需要視野這種東西呢?至少對目前的陸江寒而言,他隻想專心享受眼前的風景。
顧揚認真翻閱一會兒菜單,然後問:“鹿肉吃嗎?”
陸江寒對中華小當家表現出了充分的依賴,點頭道:“點菜權交給你。”
這句話聽起來雖然充滿了信任,但其實本質等同於“隨便”,是非常令人苦惱的回答。顧揚對這家店一無所知,不過幸好隔壁幾桌的菜看起來都很精彩,食客們的表情也很愉快,所以大概可以放心盲點。
陸江寒叫了兩杯香檳,鬱金香型的高腳杯很漂亮,繁復的銀質花紋如同藝術品,和這家擁有數百年歷史的餐廳有相同的古老氣質。天頂上垂下木質六角形吊燈,光照並不強烈,昏暗的環境讓人們的交談也輕聲細語起來,桌上玫瑰含苞待放,銀質刀叉輕輕碰撞出聲響,一切都是溫柔而又小心翼翼的。
“喜歡這種酒嗎?”陸江寒問。
“嗯。”顧揚喝了一小口,憑借著剛才掃了一眼酒單的記憶,問道,“是Dom Perignon?”聽起來很專業,但他其實對酒知之甚少,之所以能記住這個人名,全靠當年Chanel首席設計師Karl Lagerfeld親自為之設計的酒瓶包裝。這算是生僻冷知識,能回答正確不容易,所以他已經準備好了要接受總裁的稱贊或是疑惑,但對方卻沒有任何詫異的表現,隻是點了點頭。
顧揚:“……”
就沒了?
陸江寒和他輕輕碰了一下酒杯。
小當家人設再次得到鞏固。
可喜可賀。
而同樣可喜可賀的,還有陸江寒對新世界的滿意程度,雖然商人的本性是擴張掠奪和佔有,但考慮到小王子目前正在童話森林裡沐浴月光,或許還沒有準備好要接納闖入者,所以他打算循序漸進。
侍者及時送上前菜,微酸調味汁配風幹兔肉,裹上青綠新鮮的蔬菜,能在舌尖上迸發出相當美妙的滋味。顧揚稍微松了口氣,覺得接下來的菜應該也不會差。餐廳裡流淌著空靈琴聲,窗外已經漸漸暗了下來,細嫩的羊腿肉還微微泛著紅色,切下去時汁水四溢,無比誘人。
這是很令人滿足的一餐,食物也好,環境也好,人也好。
餐後甜點是一顆紅絲絨桃心,撒著食用金箔和巧克力碎。
顧揚評價:“有點甜。”
陸江寒卻搖頭:“不是有點甜。”
是很甜。
……
夜幕降臨,泰晤士河也被燈光照出了斑斓的顏色。倫敦眼承載著最後一片晚霞,在顧揚按下快門的一剎那,摩天輪剛好亮起藍色的光。
“在想什麼?”陸江寒問。
“不知道。”顧揚看著遠方,眼底倒映著河裡的燈火,“好像想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麼都沒想。”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既放空又充盈,一腳踩進了松軟的雪堆,抑或是漂浮在棉花和雲朵裡。
靜靜流淌的河水,和靜靜流淌的夜。
……
這一次英國之行,每一個人都收獲頗豐。
在回國的航班上,顧揚戴著耳塞眼罩,依舊從頭睡到尾。
陸江寒坐在他身邊,耐心而又悠闲地翻閱著一本書,那是他在機場買的,關於十四世紀的文藝復興。
助理小聲對唐威說,小顧可不得了,居然帶得陸總也看起了達芬奇,這你能信?
唐威如實回答:“我隻知道他畫雞蛋的故事。”
……
飛機平穩降落,顛簸終於讓顧揚從夢中驚醒。
陸江寒摘掉他的眼罩,打趣:“小睡美人,我們到了。”
助理也在後面感慨,什麼時候我也能有你這睡眠質量,十幾個小時的飛行真是要老命。顧揚活動了一下筋骨,問:“要去公司嗎?”
後座一片叫苦,陸江寒笑著說:“你就饒了他們吧,先回家,明天開會都別遲到。”
老閻已經等在機場,直接把兩人送回了公寓。
“那我先回去了。”顧揚把大箱子拖出十七樓電梯,“明天見。”
陸江寒點頭:“明天見。”
在顧揚出差的這段時間,顧媽媽經常會過來給花澆澆水,所以植物群依舊很蓬勃旺盛。窗前有一塊柔軟的羊毛地毯,顧揚端著茶杯坐在那兒,專心對手機承認錯誤,不該在英國重總裁輕朋友。
杜天天表示,哥哥傷心了,哥哥要吃人均兩個億的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