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也有可能是真的,老爺子的狀況很可能沒了氧氣支撐,人就處於昏迷狀態,最後睡夢中直接走了。
至於說很安詳沒遭罪,隻是他們不知道罷了,又或者不願意承認。
車子開到顧家,這時候人還不多,院子裡搭了靈棚,老爺子被放在冰棺裡,停在靈棚中。
幾個顧家的小輩跪在靈棚外燒紙,披麻戴孝。
顧念安第一眼看到的是院子裡的顧方全,顧方全站在一處沒人的地方抹著眼淚,似乎很傷心,看起來就像個大孝子。
她直接奔著顧方全過去,走到跟前就說,“我給阿錦打了電話,他今天的飛機,應該晚一點到。”
顧方全趕緊抹了抹眼淚,也不知怎麼想的,突然問了一句,“你媽回來嗎?”
“她就不了。”顧念安說,“你又娶了新老婆,爺爺沒了,披麻戴孝也應該是你的新老婆,我媽回來名不正言不順,又容易讓你的新老婆吃醋,她就不露面了。”
顧方全抿著嘴,沒有說話。
顧念安適時轉頭四下看了看,“你的新老婆呢?”
她問,“還在醫院?”
顧方全垂了視線,好一會兒才說,“還在醫院。”
他聲音很低,這一次語氣裡的難過不像是裝的,他說,“孩子沒了。”
顧念安一愣,“沒了?”
她趕緊又問,“什麼時候沒的?”
顧方全抹了一把臉,“我剛接到醫院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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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安隻以為孩子是沒保住,挑了一下眉頭,官方回應,“那挺可惜的。”
結果就聽顧方全說,“她在這個時候選擇把孩子弄掉,可真是鐵了心了。”
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又笑了,抬眼看顧念安,“我為了她落到這種地步,她可真是心狠。”
他說,“她要跟我離婚。”
哦,原來是這樣。
顧念安收起剛剛的想法。
之前顧方全站在這裡抹眼淚,她以為他是裝的,現在看來應該是真的。
不過他並不是為了老爺子的死而苦,純粹是被那女人氣的。
那女人在這個時間點選擇把孩子弄掉,想來是老爺子身後財產這塊,顧家已經達成了統一。
大概率顧方全分到的並不多。
至少跟那女人現在手裡有的比不了,所以權衡一下,那女人決定跟他劃清界限。
辜負真心的人,就應該下場悽慘。
顧念安心情一瞬間就好了,同時也明白為何他剛剛提起程蓮霜。
這是還把程蓮霜當退路。
想的挺美。
顧念安又轉身回到江之行跟前,“我去那裡邊祭拜一下,你就不用過去了。”
雖然說倆人訂了婚,名義上江之行也算是老爺子的晚輩,正常是要祭拜的。
但顧家這些人,實在沒必要這麼給他們臉。
顧念安進了靈堂,靈堂裡擺滿了花圈,冰棺前面也放了火盆,大先生正在那兒跪著燒紙。
他的眼淚也是噼裡啪啦的,但想來他應該確確實實是裝的。
真的孝順,就不可能把老爺子接回來等死。
顧家還是有家底子的,撐著老爺子到自然咽氣的錢還是拿得出的。
這些人明顯就是不想費那個事兒,才選擇了最快捷的方式。
看到顧念安進來,大先生又往她身後看了看,很明顯是在找江之行的身影。
但是沒找到,他也能理解,隨後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你來了。”
顧念安走到冰棺旁,老爺子的遺體上蓋了一層黃布,上邊畫的似乎是符咒,讓人也看不太明白。
大先生直接把冰棺打開,掀開了黃,“你爺爺走得很安詳,睡夢中走的,原本我是留在他房間照顧的,但他不聲不響,我確實也沒發現。”
老爺子面色泛青,瘦的脫了相,致使嘴巴微微張著,看著有些恐怖。
顧念安嗯了一聲,客客套套的說了句節哀,弄得她好像不是顧家人一樣。
隨後冰棺合上,顧念安跪下給燒了點紙。
等著她再站起來,就聽大先生說,“你爺爺走之前,我們已經把家分好了,也不知你爸有沒有跟你說。”
“沒說。”顧念安開口,隨後又補一句,“不過你們分家也不需要通知我,你們看著辦就好。”
她這麼說一句,大先生明顯就松口氣,點點頭,“好。”
顧念安從靈堂出來,一抬眼就見有車子開回來,停在大門外,司機先下車,去後備箱拿了個輪椅,又幫忙開了後車門,抱著個人下來。
是顧念琪。
第495章 良心這個東西,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顧念琪戴了墨鏡和口罩,想來是為了遮擋臉上的傷。
司機推著她進來,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江之行。
江之行沒看她,而是看著朝他過來的顧念安。
等到顧念安到身邊,他攬著她的腰,微微低頭,“裡面是你大伯?”
緊接著他又問,“沒為難你吧?”
顧念安都被他給逗笑了,倆人身高差擺在這,即便他低頭說話,她也得仰起頭,“沒有,他哪有那個膽子?”
大先生說話不隻是好聲好氣,明顯還帶了點討好。
如此便也能猜得出,老爺子身後遺產顧家這些人分的會有多不公平。
大先生肯定也知道不佔理,怕她突然一個上頭站出來替顧方全主持公道,所以跟她說話都小心翼翼的。
倆人這邊說了兩句,顧念安再看過去,顧念琪臉正對著她。
她的墨鏡寬大,遮了半張臉,所以也不確定她到底看的是她還是江之行,更看不到她眼底的神色。
顧念琪隻盯著他們一會兒,然後把視線轉向了靈堂。
二房夫妻倆已經被放回來了,正好從客廳出來,看到她倆人神色都是一變。
不過這種場合,即便大家心裡多高興也都得忍著藏著。
那邊兩口子走過來,手裡拿著白麻布,二夫人過去給顧念琪戴上,二先生則是朝著顧念安過來。
他不敢讓江之行跟著披麻戴孝,但情理上顧念安是應該聽顧家人安排的。
所以走到跟前,他把白麻布遞給顧念安。
顧念安沒接,隻看著二先生。
她沒說話,但態度已經代表了一切。
二先生被她看得不自在,想了想又把麻布收回去,自己給自己臺階下,“那個、那個你已經訂婚了,不戴也行。”
他可能挺不自在,又或者覺得有點丟人,拿著麻布轉身就走了。
顧念琪倒是沒拒絕,把麻布在頭上扎好,然後被二夫人推著進了靈堂。
接著裡面傳來了哭聲,哭聲很大,聽著也很傷心。
外邊站著的顧家人面色都有些尷尬,按道理來說,顧念琪哭成這樣,挺彰顯一個晚輩的孝心。
隻是大家心裡都明鏡,她這麼哭,絕不是因為孝順。
顧念安跟江之行走到大門口,她沒辦法離開,隻能跟江之行說,“你公司那邊忙,就先去處理,這邊不用管。”
江之行公司確實有事兒,他猶豫幾秒,“我那邊盡快處理,處理完再過來找你。”
顧念安點頭,“行,去吧。”
江之行隨後開車離開,顧念安站在原地看著。
那邊車子身影剛消失,耳邊就傳來了顧念琪的聲音,“他看起來好像是挺喜歡你的,那怎麼不留下來陪著你?”
顧念安轉頭看她,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從靈堂裡出來的,墨鏡摘了,淚已經擦幹了,但眼睛還是紅的。
她不太想搭理她,轉身就要走。
結果聽到顧念琪又說,“我還以為他與別的男人不同,會一直堅守本心,卻沒想到他也挺庸俗,想得的得不到,送上門的便也能欣然接受。”
顧念安不太想在這種場合下跟她發生口角,所以就說,“你最好閉嘴,你也知道現在我有人撐腰,保不齊我脾氣一上來,在這種場合給你一巴掌。”
她冷笑一聲,“顧家這些人應該沒人敢管我,你好好掂量掂量。”
顧念琪轉頭看她,沒什麼特別的表情,過了幾秒似乎是笑了一下,“他既然是個普通人,能接受你,便也能厭倦你,就讓你逞逞能。”
顧念安沒再理她,直接進了客廳。
客廳沒什麼人,她去沙發那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
透過客廳窗戶能看到院子裡人越來越多,都是前來吊唁的。
顧家公司雖說在走下坡路,但這麼多年老爺子人脈還是有的,即便很多人已經不看好顧家,但這種場合還是要來露個臉。
顧方全也在院子裡迎賓客,帶著他們進到靈棚裡去吊唁。
顧念安看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趣,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
靠在這裡沒一會兒,她就感覺身邊有人坐了下來。
顧念安眯起眼睛看了一下,是顧方全。
顧方全整個人很頹廢,坐下來腰微微彎著,雙手撐在膝蓋上,頭垂著。
顧念安不想搭理他,又閉上眼。
顧方泉似乎知道她沒睡,突然就開口,“你媽、你媽現在過得還好吧?”
顧念安沒睜眼,但也開口了,“自然是好的,不用守著一個男人過日子,隻需做她自己,吃喝玩樂隨心所欲,怎麼能不好?”
顧方全嗯了一聲,“也是。”
隨後他又嘆口氣,“那些年我日子過得舒暢,確實都是你媽在背後默默付出。”
中間停頓了幾秒,他聲音低了下去,“是我的問題,是我沒看到,自以為一切都是應該的。”
顧念安挺不願意看這種戲碼,這就是不如意了,才能想起前任的好。
但凡他現在過得有滋有味,他都會覺得踹了程蓮霜是很正確的做法。
所以,說他是悔了,悟了?
不不不,顧念安一直都覺得,良心這個東西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從來不存在喚醒這一說。
所謂的良心發現,不過是覺得還是原來那條路更好走,想要折身回去而已。
她不搭話,顧方全就繼續說,“其實我原沒打算離婚的,我是打算讓她把孩子打掉的,也想著跟她斷的一幹二淨,隻是、隻是……”
顧念安追問,“隻是什麼?”
顧方全說不出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又能說什麼。
他說沒想離婚,這話是真的,人活到這個年歲,離個婚真是很傷筋動骨的一件事兒。
他說想把那個孩子打掉,這話在一開始也是真的,他有兒有女,不太需要再多一個孩子,隻是後來吃不消那女人的求情和撒嬌,確實也打算留了那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