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經看不到阿瑤的身影,她到後來幾乎是小跑著離開,手肘處還掛著那個竹籃子,隨著跑動一蕩一蕩。
姜棠等了幾秒才說,“也不是壞人。”
強子嗯一聲,“就是任性了一些,長得好看,從小被寵著,性格被養的不討人喜歡。”
這個話題也就聊到這兒,沒一會兒強子就回家了。
姜棠跟二丫坐在院子裡逗逗小狗和小羊,二丫狀態不好,坐在這兒沒一會兒就噌的一下站起身,“頭有點疼,我也回家了。”
她頭疼是哭的,今天眼淚沒少掉。
她人來瘋一樣,說完已經進了屋,把自己家小孩抱起。
小孩子很乖,迷迷糊糊睜開眼看是她,往她懷裡膩了膩,接著睡過去了。
等著她離開,姜棠也進了屋,先到陸振亭房間門口看了一眼。
陸沉還坐在床邊,正拿著手機,應該是有信息,他看的眉頭皺起來。
姜棠沒打擾他,回了自己那屋,拉上窗簾躺了下來。
她也是累的,昨晚沒睡好,心裡有事總是睡不踏實。
小家伙似乎都能感覺到,她剛一躺下他趕緊翻了個身進她懷裡。
姜棠摟的緊了一些,親親他的小臉,一隻手覆蓋在自己的肚子上。
躺在這兒迷迷糊糊沒一會兒,就聽到了開門聲。
她知道是陸沉進來了,沒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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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走過來,彎腰親她,然後又去親了小孩。
姜棠沒別的反應,繼續裝睡。
陸沉又在旁邊坐了一會兒,很輕生的嘆了口氣。
其實怎麼可能不懂,他也是難受的。
……
按理說葉素已經過世很多年,早沒有頭七這一說。
但陸振亭還是堅持,他以下葬日期為準,留在這邊守了三七。
過了三七,這才買了離開的票。
走的前一天傍晚大家又一起去祭拜了葉素,小墳包旁邊的樹苗還活著,能看得出是有人在澆水。
這次把小孩子帶到了跟前,給葉素磕了頭,做了簡單的告別。
陸振亭聲音感慨,“阿素,我這趟出門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回來了。”
他說,“我年歲大了,一個人留在這邊他們也不放心,而且姜姜又有了孩子,我也想好好照看照看他們,免得以後見面你罵我不負責任。”
說完他嘆了口氣,“真可惜,你沒看到這兩個孩子。”
祭拜完當天晚上收拾的行李,沒敢告訴二丫,主要是受不了她寬面條一般落下的眼淚。
姜棠情感沒那麼豐富,也不是很會表達,流不出淚,隻會難受的胸口發悶。
回去依舊是坐的火車,上了火車後給二丫發了信息,然後沒幾分鍾,她電話就打了過來。
沒當面道別,又成了惹她落淚的一個因素,她在電話裡哭的稀裡哗啦,嚇得旁邊小孩也在哭,惹的二丫母親罵罵咧咧,說二丫這麼大了,孩子都有了,還是一點都穩不住。
其實姜棠也能理解她,她的世界和別人不一樣,很少有人能走進去。
她現在認準她是朋友,自然把她看得重之又重。
電話裡哄了好半天,又再三保證以後孩子生了還會回去看她。
好不容易哄的對方不哭了,這才掛斷電話。
陸沉抱著孩子,從窗口看向外邊,“那家伙還是這麼愛哭。”
以前被人欺負,咧個大嘴就知道嚎,反抗都不會。
這麼多年除了每次碰面看她把她老公治的服服貼貼,再沒什麼長進。
一路顛簸回到了方城,到家後姜棠就上了樓,躺在床上不想動。
也不是難受,隻是感覺疲憊。
小孩子倒還好,回到自己家就活潑的不行,客廳裡又叫又跳。
姜棠躺了一會兒,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等著再醒來,是陸沉進門來了,正從衣櫃裡拿衣服。
姜棠一開始沒當回事兒,翻了個身,等了會兒睜眼,見陸沉衣服已經穿的妥帖。
他穿的挺正式,這明顯是要出門。
她愣了一下,“你要幹嘛去,剛回家就要去公司上班?”
“不去公司。”陸沉說,“安清出事兒了,醫院那邊說情況不好,我過去看看,不行的話要通知安叔叔了。”
姜棠眨眨眼,沒忍住坐起了身,“情況不好?”
怎麼個不好?
都要通知安老先生了,那想來應該是很差的。
電話裡醫院應該有簡單交代,但陸沉似乎不太好說,就說到那邊看看再說。
姜棠猶豫一下從床上下來,“我跟你一起。”
倆人趕去醫院,有個主任在這候著,直接帶著他們去了安清的病房。
姜棠一打眼都沒認出來床上的人,幹巴幹巴瘦,骷髏一般。
她著實是被嚇了一跳,然後就聽到那個主任說,安清後來兩隻手臂其實是有知覺的,也能活動,但是她自己似乎出了心理問題,一口咬死自己的四肢癱瘓了,成了個廢人。
醫院這邊也找了醫生過來幫她查看,醫生在的時候,她的手部不管如何刺激都沒有相應反應。
病房裡有監控,可當病房隻剩安清一個人時,又能清楚地看到她雙手活動自如的拿取東西。
應該也不是惡意戲弄醫生,就是心理出了很嚴重的問題。
這些陸沉是知曉的,之前醫院有給他打過電話,說是要安排心理醫生進行幹預,他同意了。
但現在看這個結果,應該是幹預不成功。
安清是醒著的,但因為過度消瘦,似乎很多相應的動作她都做不出來,隻轉眼看著進門的人。
醫生在那邊跟陸沉介紹安清現在的身體狀況,姜棠則走到病床邊。
安清瞪眼看著她,臉頰凹陷的厲害,眼睛就顯得格外凸格外大,看著有些嚇人。
她嘴巴開開合合,應該是想說什麼,但聲音太小,姜棠什麼都聽不到。
猶豫一下,姜棠俯下身去,耳朵貼近她的嘴巴,“你說什麼?”
湊得極近,方能聽清一些,鼻息很重,安清說,“後悔了。”
姜棠一頓,嘆了口氣站起身,“你執念太重了。”
聽有那麼多及時止損的機會,卻偏偏因著不甘心一頭撞上南牆,走到這一步。
安清眼淚落了下來,嘴巴依舊開開合合。
無需再聽,差不多能猜到,都是差不多的話術。
等了一會兒陸沉過來,醫生出去了,陸沉看著病床上的安清,也沒了之前對她的冷漠,語氣緩和了一些,“你要不要見安叔叔,如果想見的話,我給他打個電話。”
安清似乎是用了挺大的力氣,頭微微扭了一下,幅度不大,但意思明顯。
她不想見安老先生。
姜棠說,“那畢竟是你爸。”
安清這狀況看著可不怎麼樣,她在電視上或新聞中可看到很多病入膏肓的人群,安清這模樣就挺像。
也並非是她惡意期盼,總是覺得她這狀況不太行,時間應該不久了。
安清的嘴巴還在動,姜棠又俯下身去,聽了一會兒後站起身。
她表情帶了些復雜,話是對陸沉說的,“她不讓告訴安老先生。”
但不是還記恨,而是怕安老先生受不了。
老來喪子,這是多大的一個打擊,父女兩個感情再怎麼不好,肯定也是禁不住的。
陸沉應該也考慮了這方面,所以沒說別的。
安清盯著陸沉看了一會兒,又把視線轉到姜棠臉上。
姜棠也不知怎麼的,一瞬間就讀懂了她的意思,跟之前一樣湊過去聽,“說吧。”
很輕的三個字,輕到差點都讓人分辨不出來。
她說,“對不起。”
姜棠眨了眨眼,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她這話說完,安清就閉上眼睛,嘴巴也閉上了,她如今的這張臉做不出什麼表情,但意思已經算是明顯。
又在這裡站了一會兒,陸沉帶著姜棠出去。
走到病房外姜棠問,“醫生怎麼說?”
陸沉搖了下頭,“情況不好,心髒有很大的問題,別的器官也開始衰竭。”
他緩了口氣,“一般這種情況,身體都撐不了多久。”
拒絕進食,身體的基本機能無法運作,更是作死。
姜棠問,“真的不通知安老先生?”
“那就不通知了。”陸沉說,“他晚年好不容易過得舒坦點,這事兒若是讓他知曉,他真的可能遭不住。”
若是以後他知道了,他也寧願挨著他的埋怨。
姜棠沒再勸,隻伸手摟住陸沉的胳膊。
兩人出去,那主任就在樓下,剛送走一個病患家屬,看到陸沉和姜棠出來,他又迎過來,面帶無奈,“陸先生。”
陸沉說,“就按你之前給的方案來,有問題隨時通知我。”
隨後從療養院出來,上了車。
還沒等啟動車子,姜棠就開口,“你要是難受可以說出來。”
陸沉一愣,轉頭看她,“難受?”
他仔細的感覺了一下,“有一點兒吧,但準確的也不能說是難受,隻是很感慨。”
他說,“總覺得我也有責任,若是當初沒有利用她,可能她也不會陷得那麼深,逼到這個地步。”
等了幾秒,他緩了口氣,“算了,不說這些了,個人因果,也有可能都是注定的,走吧,回家吧。”
……
安清那邊消息傳來的很快,不到一個月,醫院再次來了電話。
半夜的時候,電話打給陸沉。
姜棠向來有很大的起床氣,這個時間段電話鈴突然響,她當下就來了脾氣,一腳把陸沉踹醒,“晚上還不把手機靜音,跟你說了多少遍了?”
陸沉趕緊把手機摸過來,先把鈴聲關了,看了看來電顯示,又接了。
姜棠背過身去扯著被子把頭蒙上,沒怎麼仔細聽那邊通話的聲音。
隻是等了一會兒,感覺陸沉重新躺下來,她還是問了一句,“這麼晚誰打來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