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氣息調平整了,轉頭看姜棠,“國外那邊你父親想轉回來還要去辦手續,我去就好了,你就不要折騰,回來的時候我跟那邊的醫生也已經講好了。”
他什麼時候講的姜棠一點都不知曉,剛剛躺在這裡的時候,她還在想要再跑一趟國外。
如今聽陸沉這麼說,她抿唇看著自己的腿。
其實她自己也能再回去一趟,但是想著陸沉估計不會放心,大概率也會跟過去。
她懂的不多,到了國外還是得陸沉來處理所有的事兒,她就隻能陪跑。
所以想了想,她也不糾結,跟他說了句謝謝。
陸沉吐了口氣,“跟我不用這樣。”
他手握成拳放在腿上,姜棠猶豫一下,把手伸過去覆蓋在他的拳頭上,“真的謝謝你,一碼歸一碼。”
陸沉低頭看了看,把拳頭展開,手掌朝上。
姜棠將手指岔開,順著他的指縫伸進去,和他十指緊扣。
……
下午的時候陸沉的電話響了,就如之前崔麗所說的那樣。
安老先生打過來的,問陸沉晚上有沒有時間,想請他和姜棠去家裡吃飯。
姜棠坐在陸沉旁邊,電話雖沒有免提,但看姜棠的反應,她是聽清了安老先生說的內容。
她沒表明態度,應該也就是隨陸沉決定。
所以陸沉說,“可以,那我帶姜姜晚一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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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老先生很是高興,問姜棠喜歡吃什麼菜,晚上多做點她喜歡的。
陸沉也沒跟他客氣,還真的就把姜棠喜歡的菜都報了過去。
聊完後掛了電話,又在家待了沒一會兒,兩個人收拾一下就出門了。
總不能空手過去,他們倆先去買了禮品。
姜棠特意買了一些有利於骨骼恢復的保健品,是送給安清的,然後又買了些給安老先生的。
從禮品店出來,她一轉頭看到旁邊的化妝品店,直接轉進去,又買了套化妝品。
陸沉怎麼可能看不懂她的意思,但從頭到尾也沒多說什麼。
時間已經差不多,兩人驅車去了安家住宅。
門是開著的,他們倆從電梯一出來就聽到了笑聲,是崔麗在笑。
不知在聊什麼,她笑的豪爽。
等走到門口,一眼望到安老先生跟崔麗在廚房,安老先生也是挺高興的,不過笑聲沒那麼大。
裡邊的兩個人都沒發現來人了,自顧自的說話。
崔麗說,“我們那時候日子過得苦,就算魚鰭魚尾不能吃,也都留下來,嘬一嘬,也挺有味道。”
安老先生嗯了一聲,“實話實說,阿沉和他爸對我們家一直很好,雖然我沒什麼大能耐,但我們家沒過過苦日子。”
陸振亭和陸沉不停的給安家送錢,即便安夫人三天兩頭跑醫院,他們家的日子依舊過得讓周圍人羨慕。
安清在客廳,她先發現的陸沉和姜棠。
她視線落在陸沉身上,好一會兒才轉眼看姜棠。
姜棠的手挎在陸沉胳膊上,兩人姿態很親密。
陸沉先開口,“清清。”
廚房裡的人聽到聲音,安老先生哎呀一下,“阿沉和姜小姐來了,你先忙。”
他抹了抹手,從廚房出來,看到倆人拎的東西,“來就來了,還拎什麼禮品,這都不是外人。”
他隨後招呼安清,“清清你看,阿沉來了,你前兩天不是一直念叨他麼,怎麼不過來?”
安清好一會才操縱著輪椅過來,“阿沉。”
她聲音低沉,似是不經常開口說話,有點卡了嗓子。
陸沉嗯一聲,隨後示意了一下姜棠。
姜棠把手裡的禮品一箱遞給安老先生,“這是給安小姐買的,幫助骨骼恢復的,我之前有吃這個,感覺還不錯。”
她說著話還跺了兩下腳,“復查的時候醫生也說恢復的很好。”
安清聞言面色就沉了下去。
她腰椎的神經受了損,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骨骼恢復的好不好並沒有什麼用。
隨後姜棠把另一個盒子遞給安清,“不知道該送你什麼了,就想著女孩子總是愛美的,不管什麼時候都別忘了打扮,這裡面是化妝品,你應該用得上。”
她笑容真摯,似乎真的沒存別的心思。
安清視線落在那盒護化妝上,這牌子也算不得大牌,不說很便宜,但也不貴。
她現在是什麼鬼樣自己心裡清楚,每天洗漱的時候都會照鏡子,臉頰凹陷進去,面色蒼白如紙,再好的護膚品化妝品都沒用。
崔麗也從廚房出來,過去幫忙把化妝品接了過去,“唉呀,化妝啊,清清正好用得上,這兩天我還想呢,她現在氣色好了許多,應該化化妝了,我這一把年紀了,實在不太懂,你說這多巧,姜小姐馬上就送來了這個。”
她還小心的摩挲了一下盒子,好似這是多貴重的禮物。
姜棠盯著崔麗看了一會兒,笑了,“用得上就好。”
隨後她和陸沉被迎去沙發那邊坐下,陸沉問,“出了電梯就聽到你們在笑了,剛剛在聊什麼?”
崔麗圍了個圍裙,人長得還可以,打扮的也幹淨,看不出是用人的樣子,若說是女主人,看她跟安老先生站在一起這樣子,想必也有人是會信的。
聽聞陸沉這樣問,崔麗笑著說,“剛剛在弄魚,老安大哥說要把魚鰭和魚尾都剪掉,我說那玩意兒也能吃,剪了浪費,老安大哥就跟我開玩笑,說那就剪下來給我炒盤菜,讓我自己吃。”
說到這裡,她和安老先生全都笑起來,安老先生調侃著說,“以前我做飯有很多東西我都直接扔了,她是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太會過了。”
姜棠看了看安老先生,相對於上一次穆婧芙給她發的照片,這一次感受更直接。
他是真高興,不是強顏歡笑。
崔麗陪著說兩句話,又回了廚房去忙。
陸沉壓著聲音,“家裡看著都跟之前不一樣了,她手腳還挺利索。”
安老先生點頭,“是不一樣了。”
他指著家裡的一些小變化,“都是她弄的,你想象不出她老公臥床,她在家伺候兩年,居然還會有這樣的心態,特別樂觀,也教會了我很多。”
他朝著廚房看去,“現在我每天陪陪清清去散步就行,剩下家裡這些事全都是她來管理。”
說到這裡他笑了,“就咱給人家開的那些錢,說實話,真不多。”
陸沉接話,“人家可能也不在意錢。”
不等安老先生有所反應,他又說了一句,“可能就是比較喜歡清清,所以願意多照顧照顧她。”
安老先生啊了一下,猶豫幾秒後點頭,“真有可能,她對清清是挺好的。”
他是安清親爹,但不得不承認,在照顧安清這方面,他確實不如崔麗。
崔麗做的已經不隻是一個佣人能做到的範疇,事無巨細,她都能考慮周全。
好幾次他們推著安清出去,別人都以為崔麗和安清是母女倆。
安老先生趕緊讓自己的想法打住,有些事兒想著想著就走偏路,他自己都有點笑話自己,想的實在有點多。
安清坐在輪椅上,離著沙發有點距離,她也不說話,隻盯著陸沉看一會兒再轉眼看姜棠。
姜棠隻當做沒注意到她的神色,手伸過去與陸沉十指緊扣。
她手指上戴了枚鑽戒,時間不早,屋子裡開了燈,鑽戒折射著燈光,刺的安清有點眼睛疼。
等了一會兒,安老先生察覺出不對勁,轉頭去看安清,“你這孩子,阿沉過來了,你怎麼不說話?”
他過去把安清往沙發這邊推,“你不是一直想見他,坐那麼遠幹什麼?”
他說話的時候好聲好氣,甚至還帶著笑意哄著。
結果也不知怎麼,安清突然就暴躁起來。
她下身不能動,就劇烈的搖晃著上身,阻止著輪椅朝沙發靠近,同時大聲的喊著,“我不要過去,你別推我,你讓開。”
安老先生被她嚇了一跳,怕她把輪椅弄翻,趕緊穩著車身,“清清,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
安清似乎找到了情緒發泄口,整個人更癲狂,她停止了晃動身子,但開始瘋狂地砸著自己的雙腿,又用力撕扯自己的頭發,喉嚨中發出野獸一樣的叫喊。
在廚房那邊的崔麗被嚇得趕緊衝出來,快速跑過去抱住安清,用哄小孩子的聲音安撫她,“清清,清清,阿姨在這裡,不要慌,不要怕,有什麼事你跟阿姨說,我們乖一點,乖一點。”
她一邊控制住她雙手的動作,一邊一下一下順著她的後背。
安清掙扎了一會兒有點掙扎不開,而且也有些沒力氣,整個人就安穩下來。
她喘著粗氣,抬頭惡狠狠地看著姜棠。
姜棠面無表情,即便她剛剛瘋癲,她也完全沒被嚇到。
甚至在別人看不到的時候,還對著安清勾唇淺笑。
安清咬牙切齒,“滾,你給我滾,從我們家滾出去。”
安老先生一聽,原本擔憂的表情瞬間沒了,他繞過來站到安清前面,“胡說八道什麼,你這孩子怎麼回事,耍什麼脾氣?”
這應該是安清出事之後他第一次對她發火,他面色沉得厲害,“人家拎著禮品好心好意來看你,你擺這張臭臉幹什麼,最起碼的為人處事都不會?”
安清被罵也完全不在意,還死死的瞪著姜棠。
姜棠站出來當好人,“安先生,沒關系的。”
陸沉也說,“既然這樣,那我和姜姜就先回去了,清清身體不好,你們好好安撫她。”
“別別別。”安老先生一轉身拉住陸沉,“來都來了,走什麼,飯馬上就做好了。”
他回頭看一下安清,安清還被崔麗摟在懷裡。
他態度雖然緩和一些,但依舊能聽得出很生氣,“你最近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我知道你受了傷心裡不好過,平時你跟我發發火就行了,不是誰都應該讓著你的清清。”
安老先生其實也挺痛苦的,“你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爸不可能一直陪著你,你要學會與別人相處,而不是要求所有人都包容你,你懂不懂?”
安清咬牙切齒,對他說的話充耳不聞。
姜棠笑著挑了下眉,表情要多氣人,有多氣人。
安老先生見她這副死不悔改的樣子,也很無奈,就對著崔麗說,“行了行了,讓她自己想想,把她推房間去吧。”
崔麗嘆了口氣,也沒有替安清說話,隻幫她整理好凌亂的頭發,隨後推著她回到自己的房間。
安老先生轉過頭來安撫姜棠跟陸沉,往自己身上攬責任,說是他沒有引導好安清,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失職。
姜棠跟陸沉自然是不介意的,安老先生一再挽留,倆人也就又坐了下來。
崔麗又去廚房把飯菜做好,端出來的時候能看到她還單獨分了一小份,是給安清的。
等著把碗筷都弄完,她端著那小份兒飯菜去了安清房間。
姜棠忍不住感慨,“她可真細心,安小姐算是有福氣了,一般人做不到這一點。”
安老先生也沒想到崔麗會做到這一點,很是欣慰,是啊是啊的附和。
隨後崔麗出來,還開了瓶酒,說今天難得家裡人多熱鬧,可以喝一點。
她給安老先生倒的時候,真的就隻倒了一點點,她說,“醫生說你身體不太好,你意思意思就得了,不能喝太多。”
安老先生還挺聽話,捏著杯子哈哈笑,“行行行,聽你的。”
坐下來大家一起吃飯,崔麗完全不像佣人,她在飯桌上談吐大方,笑聲爽朗,也懂得活躍氣氛。
提起過往的生活,她日子雖過得不好,可一句不埋怨,自信樂觀開朗,隻會抬頭往前看。
不管她是不是裝的,姜棠都覺得安老先生這段時間碰到她,真的是走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