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拎著洗護包的一抹纖細身影似乎有些熟悉,程建寧腳步一停,循著記憶中那點印象,脫口而出喊了一聲:“阿笙?”
……
小吾躺在病床上,隨時都要擦洗身體。
陳碧笙這就是來停車場換取幹淨毛巾的,家中司機剛走,便聽見身後又道磁性嗓音在喊自己。
陳碧笙停下腳步,稍稍一轉身,便看見站在離她差不多五十米遠的男人。
她怔了一下。
但很快唇邊就泛起弧度。
她能從他的臉上看見欣喜。
程建寧對老劉說:“你先去車裡等我。”
老劉朝對面的陳碧笙警惕的看了一眼,到底還是點了頭,轉身上車。
陳碧笙站在原地沒動,隻對著程建寧微笑。
目光所及處,是男人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走過來的高大身影。
他似乎老了不少。
但依舊器宇軒昂,英俊不凡。
程建寧在陳碧笙面前站定,低頭看她,眸底都是柔和的笑意,“阿笙,真的是你?”
陳碧笙點點頭,“好多年不見了。我現在,應該稱呼您……程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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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建寧一聽,爽朗笑出聲來。
他說:“你可以跟以前一樣,叫我的名字。”
陳碧笙微微挑起清麗秀美,搖頭:“我可沒有這麼大膽。”
相互對視,便一起笑了起來。
程建寧看一眼她手中洗護包,問道:“家裡有人住院了?”
陳碧笙坦然回答:“是我丈夫的侄子。”
在程建寧要接下句的時候,陳碧笙很快又說:“也真是巧,那孩子跟您的兒媳倒是有點淵源。”
話說到這兒,程建寧也就明白了。
陳碧笙的丈夫是沈家的人。
沈家老三前些年一直在國外經營律所,最近才回國。
所以阿笙消失這些年,是在國外遇上沈老三,然後和他結婚了。
程建寧驀然回首往事,再看看眼前年輕不再,卻風韻猶存的女人,心頭多了幾分悵惘。
還有一些說不上來的復雜情緒。
程建寧目光專注看著她,眼中絲絲縷縷真情流露:“阿笙,你還跟以前一樣漂亮。”
陳碧笙長長嘆了口氣,笑言:“我老了。跟您自然是不能比,程董事長才是跟以前一樣英俊。”
說完,她抬腕看看時間,道:“我得走了。”
說著便要轉身,往電梯間走。
程建寧陪她走了一程,到了電梯門口親自給她按了樓層。
程建寧低頭看著面前這依然美麗的女人。
沉吟幾秒,道:“阿笙,可不可以給我留個聯系方式?”
.
晚上九點。
何麗娜給池歡洗好了澡,扶著她回到病床上。
這個時間她睡不著,又擔心沈言吾,連電視也沒心情看。
程仲亭來的時候,她就趴在枕頭上,臉對著窗外月色,在發呆。
連他人都走到她身後了,她也沒發現。
還是何麗娜的聲音讓她轉過頭來。
何麗娜看程仲亭來的時候身上就隨意穿了件白襯衫,沒穿外套沒打領帶,估計晚上也沒有應酬了,她主動問他:“仲亭今晚留在醫院麼?”
第67章 反復
一聽她問這種問題,池歡就不願意。
還沒等程仲亭開口,她就說:“沒有地方給他睡。”
程仲亭對上她極其厭煩的目光,不急也不惱,隻對何麗娜說:“媽您先回去休息,這裡有我在。”
池歡差點就要從床上跳起來,程仲亭一把按住她的背讓她動不了。除去他這強勢的動作,他對何麗娜說話依然溫和:“小龔在樓下,他會送您。”
何麗娜也就點點頭,沒再理會池歡,拿了自己的東西離開了病房。
池歡在她身後喊:“媽媽您怎麼這樣!”
外面沒有反應,何麗娜把她交給程仲亭之後走得特別快。
何麗娜是存有些心思的。要是女兒這幾天和仲亭又有了孩子,多好。
房門合上,程仲亭再次走回池歡床前。
兩人四目相對,男人眼底平靜,池歡眼睛裡卻像是按了什麼定時炸彈,搞不好什麼時候就要爆炸。
前段時間程仲亭還有耐心跟她軟磨硬泡,現在他不想那樣了,他活到三十多歲什麼時候被人牽著鼻子走過?
他牽了牽褲腿,坐下來。
然後轉頭看躺著的池歡,問她:“你並沒有打掉孩子,是不是?”
池歡眼神一滯,很快反應過來:“我就是把他打掉了,你反復問有意思嗎?”
“別嘴硬,事情已經查清楚了。”
“……”
池歡半張著嘴好一會兒,又合上了。
她說程仲亭,“你可不可以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一點都不想看見你。”
程仲亭直視她,“為什麼不告訴我孩子沒了?”
知道他就是要這樣故意雞同鴨講,池歡也不想再理他了,緩緩爬起來,“你讓開,我要去上廁所。”
程仲亭站起來,伸手撈起她一條胳膊:“我帶你去。”
池歡滿臉抗拒:“不需要!”
“池歡。”
他俯過身,雙手撐在她兩側枕頭上,沉黑的眸中全是警告:“你是不是還沒得出經驗?跟我對著幹有你什麼好處了?”
池歡緊緊抿著唇,胸口氣得高低起伏。
雙手攥著拳頭,心裡把所有能詛咒他的話都說了個遍。
最後程仲亭把她抱去了馬桶上,倒也沒為難她,關上了衛生間的門去外面等。
池歡在他拉上門的那一刻,就單腿跳著過去把門落了鎖。
程仲亭在外面一愣,心想她這是多此一舉。
靠著門點了根煙抽,抽著抽著意識到這是在醫院,掐著煙頭的手一頓,很快摁進裝了水的一次性水杯。
池歡早就上完廁所了,在裡面坐著不想出來。
磨磨唧唧大概過了二十分鍾,程仲亭在外面敲門,“是不是要我跟護士站說你掉進去出不來了,然後找人來撬門?”
池歡:“……”
起身,又單腿跳著過來把門打開了。
瞪了程仲亭一眼,跳著回了病床上。
程仲亭去洗手間簡單洗漱,然後出來,躺在她身側。
池歡心頭一萬個不願意。
屋裡留了盞床頭燈,暈黃的光線很容易讓人入睡。可是程仲亭就在旁邊,池歡睡不著。
盯著天花板數羊,才數到85隻,就聽程仲亭淡淡的開口,“孩子沒了的時候,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第68章 結束
池歡根本不想接他的話。
她不吭聲,程仲亭也沉默。
等她數羊數到189的時候,程仲亭突然翻身起來,雙臂撐在她兩側將她困在底下。
池歡心口一縮,推他,卻被他抓住雙手扣在了枕頭上。
程仲亭深深的盯她一眼,然後朝著她的唇親了下去。
池歡的手被困住,腿也不敢亂動,隻是睜著一雙緋紅的眼睛瞪著他。
沒有任何的溫存旖旎,隻有懲罰和教訓。
他總是用這種方式來提醒池歡,他們不在一個維度,不屬於一個世界,他自有他的高高在上,而她隻能在他的裹挾下服從於他。
等到程仲亭終於放開她的唇,稍稍起身,池歡突然就笑了。
從他的禁錮中掙脫雙手,池歡低垂著眼睑,抬手輕輕撫著他的衣領:“那會兒我挺恨你的,我就想,一輩子都不要讓你知道,你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程仲亭眸色微頓。
池歡和他對視,嘴角掛著淡淡弧度,“但是現在想想,憑什麼呢,憑什麼讓我一個人痛苦?”
“程仲亭,那天你要是接了電話,你要是早點回家,結果會不會就不一樣了?”
三月中旬,池歡陪程仲亭出差。
當時他大概是心情極好,手裡餘下的公事也可以暫緩,便帶池歡去了一趟北海道。
池歡沒有告訴他,那裡是她曾經最想去的地方。
他們去了札幌的白色戀人公園,去了小樽運河和天狗山,也去了八音盒博物館。在那裡,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
池歡身體一直不太好,例假有時候也不太準時,所以回國一個多月也沒有察覺到身體異樣。
那幾天一直覺得肚子有點疼,少量出血以為是經期到了。
直到白阿姨臨時有事要離開兩天的那個晚上,程仲亭正好也不在。
肚子越來越疼,疼到快直不起腰來的時候,池歡在衛生間看到出血越來越多。
給程仲亭打電話時手都在抖。
即便沒有經歷過,她也意識到了什麼。
驚慌恐懼到哭都哭不出聲來。
程仲亭的電話起初一直是沒人接,到後來,就是關機的狀態。
前後整整一個小時。
那個時候池歡已經快要暈厥了,眼前模糊,聯通訊錄上的名字都看不清楚,額頭上、背心裡全是汗。
是寧筱打電話過來的。
那天是周五,寧筱心血來潮要約池歡去附近古鎮玩,恰好是她這通電話救了池歡的命。
可是救了池歡,卻沒救得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