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媽剛才在病房裡發了一通火,把我趕出來了,傅時律還在裡頭呢。”
溫在邑說到這,也不免同情起他了,“你待會看到了可別心疼,一杯剛泡好的水,連水帶杯子直接砸他手臂上了。”
盛又夏心口沒有抑制住,一緊。
“就為了梁念薇?”
溫在邑方才帶姑媽去梁念薇的病房看了眼,不知道誰下的手,出手確實有點太狠了。
“傷得挺重的,還被潑了冷水,在沒有暖氣的屋裡關了一晚上。現在高燒不退。”
盛又夏唇瓣緊緊地抿著。
“姑媽說昨晚是傅時律跟梁念薇一起離開的,她質問他為什麼沒把梁念薇送到家。”
溫在邑不放心,走回到病房門口。
裡面的聲音還在繼續。
“是你把人帶過來的,你怎麼可以把她一個人丟下呢,你說啊!”
盛又夏似乎聽到了摔東西的聲響。
她屏息凝神,但是自始至終沒聽到傅時律的聲音。
昨晚,是她非不讓傅時律送的。
“實在不行,你讓唐茴出去躲幾天。”溫在邑看這事,也挺棘手的。
“好,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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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在邑沒有再繼續往下說,雖然很不喜歡傅時律,但他得進去勸勸,萬一姑媽氣過頭了,傷了身體多不好。
為了個梁念薇不值得,這種認來的妹子,就算昨晚被人打死了,溫在邑也不會掉一顆眼淚的。
他推門進去時,看到傅時律站在床邊,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溫靜蘭剛進去探望梁念薇時,她嘴裡不停地說著胡話,看上去可憐極了。
“還有,薇薇怎麼會說眼角膜沒丟,隻是救的是傅太太?”
傅時律看向了身邊的男人,溫在邑面色有些吃驚,沒想到這件事也被曝出來了。
“你根本沒有記住你師傅的那些話,那對眼角膜明明是給薇薇的,可到頭救的怎麼會是別人呢?”
傅時律手背上淌著水漬,腳邊,一隻玻璃杯碎裂了。
他的表情寒冽得像是冬天晃蕩在水中的浮冰一樣,“眼角膜本來就屬於盛又夏,隻是我當時不知道,是我搶了……她的。”
最後的幾個字,從他嘴裡艱難地咬出來。
即便隻是重復一遍,都讓他心頭鈍痛。
“可是薇薇病得更嚴重吧?你是一個醫生,如果兩個病人都在你手裡,你搶治的時候是不是要分個輕重緩急呢?”
從別人嘴裡說出來的話,總是這麼簡單。
盛又夏可以讓一讓地。
傅時律垂在身側的手掌緊握起來,“盛又夏更重要,她是我太太,我要是不管梁念薇了,她就什麼都不是。”
溫在邑掃了他一眼。
師母也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她把手摸到床頭櫃上,拿到一盒紙巾丟過去。
東西砸在傅時律的腿上,軟綿綿的。“你走!”
*
盛又夏在家沒事做,心裡又煩躁,聽到開門聲時,她裝著聚精會神的樣子看電視。
傅時律在門口換了鞋,進門就問,“有飯吃嗎?”
餓壞了,一天沒吃東西。
盛又夏以為他會興師問罪,說實話,她還挺擔心他去找唐茴算賬的。
“我沒做飯。”
“那你吃了麼?”
盛又夏輕搖頭。
“出去吃吧,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傅時律走了過來,隻字沒提唐茴兩個字,也沒說梁念薇在醫院裡有多麼慘。
他俯下身看著她,兩人對視著,他一看到她的眼神,就情不自禁躲開了。
盛又夏望了眼他的手臂,不是被燙傷了嗎?為什麼那件外套還沉甸甸地穿在身上?
第150章 我不信,你一點不心疼?
“還是在家吃吧,冰箱裡有餃子,我下一點。”
傅時律說了句也行。
“那你也幫我下一份,好不好?”
盛又夏這次沒有拒絕他,“好。”
傅時律起身打算先去洗個澡,他去了趟客臥,他的東西都放在那個房間了。
他把衣服一件件脫掉,襯衣拉下去的時候,痛感最激烈。
盛又夏推開房門進來時,見傅時律上半身脫得差不多了,襯衣掛在手臂上,整個精壯的後背一覽無餘。
他平日裡雖然忙,但很注重保持身材,每一寸皮膚被燈光烘託得滾燙,堅硬的腹肌隨著呼吸而起伏,蜿蜒進了被褲腰束著的腰間。
等盛又夏走到他身邊時,傅時律才察覺到。
他手臂上有一大攤紅了,布料緊緊地吸附在肘彎處,應該是燙出的水泡破了。
“你這麼硬撕,不痛嗎?”
傅時律看到盛又夏手裡提著的藥箱,“你怎麼知道我手被燙了?”
“溫在邑說的。”
反正她心裡也不爽,互相傷害好了。
傅時律微側過身,很明顯帶著情緒,“你跟他走得是不是太近了?”
盛又夏都不想懟他,要不然能懟得他啞口無言。
“他對我有恩啊,我拿他當救命恩人一樣供著的。”
傅時律嘴張了下,手臂被她拉過去,她夾了棉球給他消毒,等襯衣那一片湿透後,她才輕輕地往外揭。
果然是有水泡破了,還好是穿著外套的,要不然的燙成什麼樣?
“你怎麼沒在醫院裡處理好了再回來?”
“不想在醫院待著,多一秒都不想待。”
盛又夏盯著他破了皮的地方看,傅時律工作起來很拼的,可現在的華興醫院對他來說,待著都覺得窒息。
她簡單地處理了下,“明天要還是不行,你得找醫生了。”
疼痛感撕扯著傅時律的神經,盛又夏其實挺惱火的,最後用棉球在他的水泡上狠狠捅了下。
“嘶——”
能讓他痛得喊出聲來,不容易。
“再戳,皮都掉了,盛又夏你都不知道心疼人的嗎?”
她將醫藥箱簡單地收拾好,心裡積壓著零星火氣,“她憑什麼這樣對你?誰不是爹生娘養的呢?你叫她一聲師母,也是尊敬她,但你看不出來嗎?她純粹是在你身上找發泄!”
傅時律當然懂。
因為他欠了聶家一條人命。
如果不是為了救他,聶醫生現在可以陪著溫靜蘭出去看看大好河山,可以在回遷房裡怡然自得地喝喝茶,逗逗大黃。
能怎麼辦呢,聶醫生把命給他了,蝼蟻尚且偷生,誰不希望能活到老呢?
盛又夏拿了手機出來,對準傅時律的手臂要拍照。
他見狀,忙要將手收回去。“你拍了做什麼?”
“當手機屏保,心情不好的時候看看。”
傅時律見她快速地拍了幾張照片,盛又夏轉身要出去,卻被追上前的男人從身後一把摟住。
“看我這麼血肉模糊的,你就高興成這樣?我不信你一點不心疼。”
傅時律受傷的那條手臂垂著,下巴枕在盛又夏的頭頂處,抱她的動作在越收越緊。
盛又夏被他勒得難受,“你一個大男人,燙出幾個水泡就是血肉模糊了?萬一哪天她真用刀子剁你怎麼辦?傅時律,你還想不想當醫生了?”
“我就說,你不可能不在乎我,還是擔心我的。”
這男人的腦回路果然跟尋常人不同。
盛又夏壓不住心裡的惱火,“真到了那一天,我就看著你蹲在馬路邊哭吧。”
她手一甩,人還沒走出去兩步,又被傅時律扯了回來。
他絕口不提昨晚的事,但盛又夏有些熬不住。
“梁念薇不知道是得罪了什麼人,但這件事太明顯了,唐茴是被陷害的。”
傅時律貼向盛又夏的臉,聲音裡,情緒不明。
“就憑你對她的信任嗎?唐茴就不是什麼好鳥,她一肚子壞水。”
至少她那個火爆脾氣,做出這樣的事來也正常。
可傅時律雖然這麼說了,但到現在為止,都是按兵不動的。
他越沉默,盛又夏就越覺不安,總覺得他肚子裡憋著什麼壞。
“梁念薇可以選擇報警的。”
“她現在還高燒不退,整個人意識不清,等她醒了肯定會報警的。”
傅時律下巴在她頸間輕蹭,這幾天事多,他就沒有輕松下來的一刻。“但是我敢保證,不可能會有任何證據證明唐茴是清白的。”
盛又夏怕的也是這樣,她今天去查了唐茴的行程記錄儀,有關昨晚的畫面全部被人為刪除了。
“但也沒有證據,說下手的人是唐茴,她隻是出現在那裡,並不能說明事情是她做的。”
盛又夏的耳朵邊一陣痒意,傅時律說話時幾乎沒發出音,“梁念薇醒的時候說了一句,說當時還有第三個人在,是個男人。”
“我們進來的前一刻,那男人翻窗從後面跑了,跑之前還說了句,唐茴,你自己小心。”
這麼一句話,就足夠說明唐茴是參與者,說不定還是主謀。
傅時律看她眉頭皺攏的樣子,想伸手給她撫平了。
不過盛又夏推開他的手便往外走。
男人跟到門口後,才拉住她,受傷的手臂不能亂動,隻能將她抵在了門板上。
“不過這件事,我不追究,好不好?”
盛又夏就差說滾吧,信他個球,“不追究?你願意看著梁念薇白挨打?”
就算盛又夏沒看到醫院的診斷書,也知道梁念薇這一頓被打得不輕。
說不定還傷筋動骨了。
“你不跟我離婚,那唐茴就是安全的。”
什麼意思?
“那我要是跟你離婚呢?”
傅時律就是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省得把她惹毛了,一會又把他的行李箱丟出去。
“你是我老婆,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但你要不是傅太太了,你的朋友……很有可能會成為我的敵人。”
盛又夏算是聽明白了,隻要她再也不提離婚,那麼梁念薇就翻不起風浪來。
她一腳狠狠踩在他腳背上,傅時律吃痛往後退了步。
廚房裡還在煮著餃子,等他吃的時候,盛又夏給他一大碗爛餃子。
都坨成面糊糊了。
跟他一樣糊。
第151章 男人,是可以讓的東西嗎?
第二天,爺爺那邊催得緊,兩人一道回了趟傅家。
傅時律陪爺爺在暖閣裡下棋,盛又夏心不在焉的,秦謹都看出來了。
她找個借口把她帶到頂樓的陽臺上,這兒打造成了秦謹最喜歡的小花園,陽光房的設計,溫度適宜。
兩人圍爐煮茶,盛又夏盯著逐漸冒熱氣的茶壺看。
“夏夏,你要有什麼心事,你就跟媽說。”
“沒有……”
秦謹將剝好的果子放到盛又夏的手邊。
“夏夏,你和時律剛結婚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我是你媽媽。有媽在,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能給你做主。”
盛又夏聽得心裡一陣暖意。
她摸出了手機,點開相冊,翻出張照片給她看。
秦謹隻是掃了眼,沒認出這是誰的手。
“媽,昨天在師母的病房裡,她一杯開水潑在時律的手上,就成了這樣。”
秦謹一聽,當即就炸了。
“那個潑婦!”秦謹一掌拍在桌上,她自己的兒子,也是打小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哪吃過這種苦頭。
“是,我們是欠聶家一條人命,但並不意味著她可以越來越過分!”
這也是盛又夏的意思,從師母開始插手他們的婚姻,甚至想著讓她成全梁念薇的那刻起,她就覺得很沒意思了。
她離不離婚,是她和傅時律的事。
就算真的過不下去了,也不該這麼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