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唐茴氣憤地接過話,“兵兵的眼角膜是你橫插一腳,搶了要去給梁念薇的!憑什麼啊?”
傅時律哪怕是被人質問到頭上了,都沒有方寸大亂。
“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盛又夏輕閉了下眼簾,再睜開時,眸子內那抹淡淡的憂傷依舊揮之不去。
“我早就問過你了,要是我跟梁念薇都需要這對眼角膜,你會給誰?”
“傅時律,你忘記你的回答了嗎?”
“你說……我要排在梁念薇後面。”
當初他一句話,直接就把盛又夏推進了地獄。
走進地獄裡的人,就成了半死不活的傀儡了,盛又夏因為他的這句話痛不欲生,所以才會想著,自己去闖一條生路出來的。
他哪怕說一句,他考慮下,她都有可能會說了實話。
但他的答案是那樣肯定,那盛又夏的所作所為,自然也是義無反顧。
“你失蹤的那個月,在哪?”
“我動完手術,找了個地方,休養了一個月。”
唐茴想到那段日子,心裡還是很痛。
就連她都放不下對傅時律的怨恨!
“你把你老婆關起來,你去陪梁念薇的時候,想過夏夏有多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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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瞎了,她也看不見!”
“好不容易等到一對眼角膜,你說搶就搶,你想過她的絕望嗎?”
“她搶得過你嗎?”
傅時律一張臉色猶如白紙。
她沒說。
她自始至終就沒說過,哪怕一個字!
梁念薇坐在椅子上痛哭,哭聲隱隱約約傳到幾人的耳朵裡。
盛又夏不想被人看笑話,“胡阿姨,我送你回家吧。”
“好,好。”胡玉忙不迭就要站起來。
梁念薇卻在此時,丟下了爆炸性的一句話,“傅太太,你為什麼不告訴傅主任呢?他是最專業的醫生,如果你病得比我更嚴重,這對眼角膜肯定會給你的。”
唐茴氣的一個杯子砸過去。
“草,賤人,你什麼意思?”
杯子從梁念薇的臉側呼嘯而過,刮過她的面皮子。
她泣不成聲,一副可憐到要死的模樣。
“你們知不知道,我現在就算做角膜移植手術,都不一定有用了……”
盛又夏看著傅時律的臉,她仿佛被人狠狠扼住喉嚨。
呼吸間夾雜了痛楚,那種痛,在她的心口往外蔓延。
“傅時律,我如果給你選擇的話,你是不是會把眼角膜給她?因為她等不了了,而我的眼睛,還能撐一段時間……”
傅時律不光是她的丈夫,還是個醫生。
在這種事情面前,他會怎麼選呢?
盛又夏了解過,她的眼疾遠沒有梁念薇嚴重。
她頂多就是瞎了,但即便等上個幾年,隻要有眼角膜,她動完手術就能復明。
可梁念薇不一樣。
她的生機,隻有一次。
盛又夏眼尾泛紅,不想親耳聽到他再一次放棄她了。
她烏黑的發絲掉落在頸間,脖子修長,說話時動脈處的青筋凸顯。
“梁小姐,就算我病得沒你重,該是我的眼角膜,它還是我的。”
盛又夏手掌輕撫過眼角,那裡面的憂傷和痛楚都被很好地掩蓋起來。
“它們現在已經完完全全屬於我了,你要是想要,除非你讓傅時律動手挖出來!”
梁念薇的這種痛苦,不是演出來的。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好痛。
她那樣卑微,那樣可憐,她知道有人過來圍觀,她那雙大眼睛裡面噙滿淚水。
“傅太太……傅主任說馬上又有一對眼角膜了,如果當初你能說實話,我們兩個都能有救的。”
“我也想重新看看這個世界,我也不想永遠做個瞎子……”
盛又夏凝著眉角,失明的恐懼,誰都不想嘗到。
“梁小姐,我不會賭的,我跟你非親非故,你不用道德綁架我。你的眼睛從此看不見了,是你的命。”
盛又夏拿起座椅上的包,想離開,但是傅時律依舊攔在她面前。
“傅主任,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你不會真想挖了我的眼睛吧?”
兩人的眸子對上,他們妄想猜透彼此心裡都是怎麼想的,但眼睛裡面有太多的東西糾纏在一起,對望的時間越久,越令人窒息。
“胡阿姨,唐茴,走了。”
唐茴從椅子上拎起那些袋子。
盛又夏從傅時律的身邊過去,卻被他擒住一隻手腕。
“就算現在挖出來,也沒什麼用了。她手術成功的幾率不到百分之二。”這句話,傅時律其實是衝著梁念薇說的。
事情到了這一步,接受現實比較好。
“傅主任的意思,是在怪我了?”
盛又夏仰頭盯著他。
傅時律這麼近距離地看她,她也曾失明過,怪不得她總有那麼多的假如。
假如她瞎了……
假如她和梁念薇一樣。
假如……她能提前告訴他!
盛又夏注意到了男人的情緒變化,他像是陷入了一個漩渦裡面,各種聲音在撕扯他。
梁念薇的哭聲不大,不響,但足夠鑽透人的耳膜。
唐茴聽到心裡痒痒,都要爆炸了。
“你他媽能不能閉嘴?一天天的就知道哭!你搞清楚,是你搶別人東西,不是夏夏來搶你的。”
哭妹啊哭!
傅時律的目光移了過去,盛又夏被梁念薇也哭煩了。
她突然伸手握了下傅時律的手臂,“回家吧,我跟你慢慢解釋。”
傅時律走的時候,沒有落下梁念薇。
“走,先送你回去。”
梁念薇哭紅了鼻子,點點頭。
盛又夏卻是撇開了手,“我沒打算讓你送她。”
第147章 生氣的同時,也很心疼
但梁念薇眼瞎了,看不見,把她丟在這並不是件好事。
不遠處,服務員菜都上齊了,隻是客人不在,連一口都還沒吃呢。
梁念薇慘白著一張臉色。
傅時律沒有多餘的表情,“她陪了師母一天,我至少把她安全地送回去。”
“那隨你吧。”
盛又夏要走。
男人再度拉住她。
她甩掉他的手,“傅主任,待會別忘了來拿行李。”
這話一說出來,傅時律就懂什麼意思了。
“那我給她叫輛車。”
盛又夏從來沒有一刻,哪怕是一瞬間同情過梁念薇,她在溫靜蘭的病房前,挑釁地說傅時律不會不管她的時候,嘴臉可不是這樣的。
“不要。”盛又夏拒絕得很幹脆,“她隻是眼瞎,總要適應一個人的生活,你難道真要管她一輩子?”
傅時律蹙起了眉頭,在盛又夏和梁念薇之間,他早就做出了選擇,但她的意思是讓他連她的死活都別管了。
盛又夏拿出錢包,抽了一張百元大鈔放到桌上。
她又抽出兩張,遞給旁邊的服務員,“麻煩你幫她叫輛車吧。”
“好的。”
這也算把問題解決了。
唐茴見兩人臉色不好,看來一會還有的吵,“胡阿姨,我來送你回家。”
她走過去挽住胡玉的手臂,把她帶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盛又夏也走了,傅時律頓在那幾秒後,跟了出去。
梁念薇怔怔的,她再一次被拋下了。
“這位小姐,我帶您去打車吧?”
她苦澀地笑了笑,身子往後退,碰到了後面的椅子,她一屁股坐下去。
盛又夏和傅時律開車離開,胡玉滿臉的懊惱,“他們不會吵起來吧?我就不該出現的。”
“胡阿姨,你這話要是被夏夏聽見,她得多難受啊?我們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再說兵兵的事遲早瞞不住,這樣也挺好的……”
唐茴把胡玉送上了自己的車,一路上也說了不少安慰的話。
盛又夏回到家,去廚房喝了杯水。
好好一頓晚飯被攪和了,她是餓著肚子回來的。
男人跟到廚房門口,其實該說的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串聯,都不用追究什麼前因後果。
盛又夏轉身出來,不大的地方站著的男人,就像是堵著的牆。
“讓讓。”
傅時律伸手捧住她的臉,讓她抬頭看他。
她的眼睛長得很漂亮,瞳仁漆黑,但她居然瞎過,她怎麼能做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瞞得他這麼好?
“看夠了嗎?”
傅時律憤怒的同時,也很心疼。
疼她一個人做檢查,一個人手術,這種事本該由他安排妥當,可是她……
她居然還策劃了胡玉家裡的火災。
“那場火災隻是做給我看的,是麼?”
盛又夏想要拉掉他的手,但是男人力道很大,“是。”
“還有誰幫你?你眼睛看不見,這些事都是你一個人完成的?”
盛又夏迎上他的視線,“是啊,在你發現我跟胡阿姨見面的那天,我就全部安排好了,我總不能坐等自己變成個瞎子吧。”
傅時律想到了那一個月後,溫在邑拎著菜出現在她樓下的場景。
他有些不願意接受,但還是揪著心問道:“你眼睛康復的時候,溫在邑是不是在你身邊?”
盛又夏眸子輕斂,“是。”
捧著她的雙手,松掉了。
她推開傅時律往外走,分明還有很多話要說,要問,但好像一切都明了了。
還要繼續嗎?
難道不累嗎?
盛又夏走到餐桌旁邊,她輕拉開椅子,手放在椅背上,“傅時律,那天在病房裡,師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什麼話,讓我娶梁念薇的話?”
今晚的事,算得上突然,誰都沒有心理準備。
盛又夏心髒被絞著,很難受。
梁念薇是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但每句話,每個字都殺傷力十足。
盛又夏和傅時律的關系本就不算牢固,一直以來,都是小心維持,顫顫巍巍。
她的那些字語,就像是鋼釘一顆顆扎在銅牆上,不至於讓牆壁粉碎,可總有最尖銳的地方,能扎透牆體。
“我不會娶梁念薇的,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除了幫她治療眼睛之外,不會再有別的瓜葛。”
師母哪怕當了真,傅時律也不至於去低這個頭。
但盛又夏卻無時無刻,不在清醒中自痛。
“不會再有瓜葛,那你今晚,是要跟她一起吃晚飯嗎?”
傅時律不動聲色地望過來,他盡量在遠離梁念薇了。
“她陪了師母一整天。”
“我能理解。”盛又夏如果心思放得寬一點,這壓根不算什麼事。
如果換了別人,能讓師母每天都開心,還能讓她好好接受治療,別說是一頓飯了,一套房子都會給。
可那人是梁念薇啊。
“這樣的事,會一直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