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瞬間隔空掐起來,圖歌想勸架,但又不知道怎麼下手,好在現實聯絡窗口彈出一條信息,他打開後松了一口氣。——這才是他真正的外掛。
“好了好了,大家其實說得都對。”他按照現實分析團隊給出的提示說道,“有的人看到了包子,有的人看到了責任感,這正是人的一體多面。而且可能有的大人才來,不知道江白月的後續,我剛才看著大家的討論,覺得江白月這個人矛盾、復雜、卻又很好理解。”
彈幕氛圍組帶動發言。
“出現了!圖哥的剖析時分!”
“圖哥殺伐果斷,但卻追求TE,探索BOSS的心,真的很細膩。”
事實上,他除了作戰在其他方面沒什麼腦子,後期為了造“全能”形象,專門找個了分析團隊。
圖歌照著提示念:“她內心深處恰好是有血性、有憤怒的,但就像剛才有的大人說,舊時代的覺醒者很多有著強烈的社會責任感,沒有把異能力視為高人一等的資本,而是視為自己應該承擔起的責任。夢忱被殺了,可所有人都攔著她,而當他們放開她時卻不是支持她復仇,而是想讓她早點離開。在這時,血性和責任產生了強烈衝突。”
亂成一鍋粥的彈幕漸漸緩和下來。
圖歌的聲音更加悲憫:“而正是因為這份強烈的衝突,致使她瘋了。而夢忱復活後,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她早就背叛了她的原則,甚至讓本該保護平民的能力變為囚禁的監牢。這就是她的死因,而此時的夢忱則取代了江白月的BOSS地位,成為這個副本新的統治者。副本就此開啟,這些都是背景,所以我們接下來重點需要探索的就是——夢忱視角的故事。”
他一邊向上走,一邊倒敘江白月在“瘋了”後的所作所為。
可當他剛走到自己房間所在樓層時,又出現了一條付費高亮彈幕,很長,分為兩行懸停於中央。
“江白月曾經守護過場域裡的人,擁有著帶著所有人離開的理想。
“但最後她本身卻化為囚牢,將所有人囚禁於此,還編織出了一套自欺欺人的謊話!”
圖歌贊同:“是的,你說的很對……呃?”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那兩行高亮彈幕被另外四行高亮彈幕覆蓋了,而新出現的彈幕寫的是——
“就像現在守護我們的財團,你們真的覺得他們還在守護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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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最開始是!可現在他們早就為了一己私欲,蒙騙自己,也蒙騙我們!
“地下城就是副本!地下城就是由財團這群‘異種’制造的場域!
“財團就是江白月,而我們就是這群瘋了的NPC!”
圖歌一愣,可就是這一愣神,各種顏色的高亮彈幕便順勢鋪開了,近乎光汙染一樣的效果。
“麻木的NPC們!麻木的NPC們!麻木的NPC們!”
“醒醒吧!醒醒吧!醒醒吧!”
“憤怒吧!憤怒吧!憤怒吧!”
“醒醒吧!……”
“憤怒吧!……”
“麻木的NPC們!醒醒吧!憤怒吧!”
圖歌頓時頭皮發麻。
什麼邪教組織來他這裡搞爆破了?這是盯上他了?
……完完全全是在搞他啊!
“房管?房管?”圖歌催促道,“該刪刪,該封封啊,幹嘛呢都刷屏了!”
他現在可在熱度榜第一上呢,這些熱度每分每秒都是錢,要是這些話能給他賺熱度就算了,可現在這些話可能會害得他的直播間被封停。
“在刪,在封號。”消息傳來,“好多號,是腳本,有點難搞。”
熱度倒是沒掉,甚至還在繼續上漲,但圖歌卻如熱鍋上的螞蟻,總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被封掉,每分每秒都難熬得要命。好在這場刷屏隻持續了一分鍾出頭,他的直播間也並沒有被封禁。
腳本彈幕被清理幹淨,正常彈幕顯示出來。
“什麼情況??啊??怎麼忽然?”
“這架勢絕對是被攻擊了。”
“主播太紅被人盯上了吧,房管處理得也太慢了,沒封真是奇跡。”
“雖然但是,說了我不敢說的話,這個可以說嗎?”
“我勒個天啊,太敢說了。”
“反正肯定會被刪,給那些彈幕都點了贊哈哈”
“好煩啊,自己想幹什麼幹什麼,罵別人麻木幹什麼啊?”
“笑死,說得好像憤怒有什麼用似的,不也是想讓我們當炮灰嗎?”
“我就愛睡覺,我挺開心的,還管起別人來了?”
眼見著彈幕要圍繞著這場“爆破”吵起來,圖歌來不及為自己還健在的直播間感到慶幸,就連忙開始勸架。
“剛才有人惡意入侵,我們房管已經清理幹淨了,大人們不要談論和遊戲不相關的內容啊。總之呢,這個副本的正常流程應該是根據NPC的供詞確定背景故事,明確‘江白月’和‘夢忱’這兩個角色的定位與關系。接下來就是圍繞夢忱展開調查,但是我算著時間可能不太夠了,今晚先看看是誰拿到了任務……”
他一邊說一邊走向自己的房間,路過標著“夢忱”名字的房間時,神色倏地一凜。
那房門被打開了一條縫隙,約莫十五釐米。
圖歌喉嚨一緊。——他在門縫處看到了一隻毛絨小熊,順著小熊緩緩向上移動視線,便看到了半張少女的臉。她正立於門後,從門縫裡露出的那隻眼睛平靜地看著他。
然後淡淡地、露出半張笑顏。
“你剛才……”她開口,“來找過我嗎?”
少女的聲音明明很輕,卻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圖歌的腦中,他的左小臂又恍惚開始火燒火燎地疼起來。
他無法從少女的注視中移開目光,甚至覺得渾身都開始疼,又覺得疼的隻是他人形的靈魂。這是他之前和任何BOSS接觸時都沒有產生過的感覺。
“巴士即將進站,請持有巴士票的遊客前往巴士站。夜晚即將降臨,請所有人回到房間。巴士即將進站……”
廉價的廣播聲響徹整個建築。
圖歌驟然回神,猛地拉回自己的視線,隻盯著自己眼前的地面看。
“……該回房間了。”他沒直接回答少女的問題,但也不敢忽略不回答,“我得先回房間了。”
說完後他便近乎落荒而逃,三步並作兩步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將門帶上後又用後背頂著門。屏住呼吸,側著腦袋聆聽走廊上的聲音。
外面傳來混亂的腳步聲,每個人都往自己房間趕,但好在沒有腳步聲從夢忱房間的方向傳來。
圖歌長舒一口氣,居然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但緊接著,脫離緊張狀態的他又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她隻是站在門後、用門縫看他而已,這種層面根本算不上恐怖,甚至他的天賦[殺意判定]都沒彈出預警,他為什麼會做出這麼過激的反應?
圖歌晃了晃腦袋。
不論如何,彈幕現在一定充滿了嘲笑,他必須把他的行為圓回來,不然這將成為他的“汙點”。
他看向彈幕,口中的解釋已經成型:“剛才那種情況明顯是陷……”
阱字卡在喉嚨處,因為彈幕並沒有在嘲笑他。
——並不是他反應過激,而是在剛才,所有人都陷入了和他一樣的恐懼迷失狀態,哪怕他們僅僅隻是在觀看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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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珊今晚加班。
她是一個B級重汙染區的監察隊的文職人員,平常隻需要處理一些任務文件,上下班時間很穩定,工資也高,她對這份工作十分滿意。
但那次“汙染入侵”過後,她就經常加班,今天下班尤其晚。
倒也不是有什麼緊急文件需要處理,而是
隊內所有覺醒者都被調走了,所以很多每日必做任務就都落在她一個人身上。不難,但繁瑣。
總算做完了全部工作,慎珊離開監察所、準備乘坐晚班車回家,站到站臺上時又覺得很想喝一杯、消磨消磨這不多不少的時間,於是給監察隊內的友人發去消息。
“珊:外勤結束了嗎?”
友人回消息倒是很快,但內容卻不是慎珊期待的。
“柳思:沒呢。保守估計要等到凌晨一點才能解散……”
“珊:凌晨一點?!瘋了吧。調走了那麼多人,還要這麼晚嗎?隔壁監察隊好像也是出外勤,在一起嗎?到底什麼任務啊這麼興師動眾。還想請你喝一杯呢。”
晚班車到站。
雖然友人還沒回復,但既然凌晨才能結束外勤,那她今晚這一杯肯定是要泡湯了。慎珊看了一眼車內,這個點果然沒什麼人,她可以一路坐回家,也算幸事一件。
她刷卡上車,剛準備找一個位置坐下時,就聽到安檢員說了句:“刷卡。”
“刷了。”慎珊下意識以為說的是自己。
“沒說你。”安檢員又說。
慎珊回頭,就看到一個刷卡機前站著一個少女,她半張臉藏於紅圍巾下,看不清楚具體的長相,隻是露出的眼睛帶有些許疑惑,她的手中拿著一張卡,往讀卡處一貼。
但刷卡機並未發出“滴——”的聲響。
少女語氣平靜:“刷了,它沒滴。應該是它壞了?”
“前後腳的,怎麼可能壞啊。”安檢員說,“你那張卡開通乘車權限了嗎?是不是拿錯卡了?”
“……”
少女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卡上,又移動到安檢員臉上:“原來還要開通權限啊,請問怎麼開通?抱歉,我看著大家都是直接刷的。”
禮貌得很。
慎珊實在是有點想笑。她向著讀卡處一伸手,隨著“滴”的一聲,她說:“我幫她刷了。”
紅圍巾少女的目光移動到她的臉上,樣子實在是有點可愛。慎珊衝著她笑了下,找了個位置坐下。
可下一秒,紅圍巾少女就在她旁邊坐下了。
車內空位很多,本著邊界感原則,除非迫不得已,沒人會直接坐在陌生人身邊的。
“五元而已,不用還。”慎珊感覺到友人回信的震動,但旁邊有人,她有點不想拿出來看,於是又對紅圍巾少女說,“主要是開通得去那個人工站亭,這是末班車了。你明天再開通吧。”
但想想,又覺得不對,怎麼有人連坐車需要開通乘車權限都不知道?
她看向紅圍巾少女,隻見她倒是坐得很端正,看著她說:“謝謝你,我沒怎麼出過門,的確是第一次坐。正好有時間……想著可以體驗一下,坐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