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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剩的三個人湊在一起,其中兩個人面面相覷,他們互相使了使眼色,最後看向中間那人。
“那個萬哥,我們負責的區域差不多清理幹淨了,要……要一起過去看看嗎?”個子稍高點的男人試探性開口,他左手握著槍,有些不安地摩挲著,“雙月這……這明顯是……”
“挑釁。”被稱為萬哥的人開口打斷。
他個子不高,但上肢肌肉結實無比,身材比例極其不協調。尤其是他的右臂,更是誇張地鼓起,皮膚上布滿或新鮮或陳舊的血跡。
“真是不怕死。”
萬哥生著兇態臉龐,如今咬著牙說話時更有一種茹毛飲血般的野蠻。
他徑直往前走,方向正是尖子所負責的區域。
其它兩人戰戰兢兢地跟上。
“尖子估計早就死了!上次我和他連線,他就沒說話,但我隱約聽到了些奇怪的聲音,我還以為是他殺紅眼了,這家伙一直都和瘋狗沒什麼區別。”那人說著說著,後脊梁骨發冷,“等等,我聽到的那奇怪的聲音,不會是……”
“少說廢話。”萬哥若有所思,“之前上頭一直讓殺她周圍一切有關聯的人,她也沒見著是這個反應……上頭命令變了,她也變了……”
“有沒有可能是那個小女孩的緣故?我們今早沒見到她周圍有什麼小女孩。”另一個人說,“那一片估計還剩下好多人,雙月的能力很邪門,指不定又從哪變出來朋友家人,我們還是等等……”
“現在沒有空闲的支援力量。”萬哥看了那人一眼,雖然上肢發達,但大腦也並沒有受到影響,“上面下達的緊急命令,是調動全部力量對垃圾反應層的全部人進行肅清,一個不留,人數可是戰功,你覺得誰會響應這吃力不討好的支援?”
“全部?!”那人驚異地睜大眼,“我還以為隻對13區……上頭在想什麼啊,這可是全部的人,雖然是垃圾……”
“你管上頭想什麼?”萬哥睨了他一眼,“這就是權力,聽起來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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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高無上的、無人敢質疑、也毫無限制性的絕對權力。
“可是……”其中一人咽了咽口水,“如果我們也……那豈不是……”
他沒有說完整,但所有人都懂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上頭既然能用一句話殺死整個垃圾反應區的人,自然也能用一句話殺死他們。
萬哥反而笑了,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所以,你得向權力證明自己的價值。這樣才能得到更多的權力,才能成為權力的踐行者、而不是犧牲品。”
“……”
沒人回應他。
萬哥嗤笑一聲,說了句:“也是,你們這種隻會幹設定裡的事的人,不懂也正常。”
“啊?”
那人驟然清醒:“什、什麼意思?”
“我說……”萬哥伸手向下,盯著他的眼睛,在他恐懼的注視下替他把槍上膛,“殺了雙月,才是真正的戰功。你才能獲得活下來的價值,懂了嗎?”
“因為這個世界的真相就是……”
“有我,無你。”
第260章 命運之輪04
釋千趴在廢棄的建材堆內,將呼吸放緩,用心跳計時。
她的目光落在一條狹小的“街道”上,說是街道,實際上隻是由垃圾堆砌成的巢穴擠壓出來的、頂多供三五人並行的狹窄通道。
這裡距離“案發地點”約五十米,接近垃圾山,環境更為惡劣,又正值惡雨停息的時段,大部分人都出去尋覓生機,基本沒有什麼人。但這裡好在道路單一,隻有一條通道,哪怕對方有三個人,也得通過這條路才能進入她的視野。
而此時“尖子”的屍體被掛於一條於二、三層之間橫
插而出的金屬條上,對應的地面汪著一灘血跡,斷斷續續地延伸向案發地點的方向,通訊器則被釋千丟在了相反的路口。
那三個人久久沒有出現,但釋千也並未著急。
因為她確信這裡會有人造訪:小雀芙告訴她,這群人來這裡的目的就是殺害她的“家人”,並且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做這種事,但是根據剛才耳麥裡傳來的信息,他們不但更改任務目標為“殺死雙月”,還特意提到她周圍有一個小女孩。
所以,這是位於頂端的雀芙下達的命令,不會以他們個人的意志為轉移。
除此之外,釋千其實更好奇的是她的“能力”是什麼,“雙月周圍不要留活人,不然很難殺”、“不知道從哪裡變出這麼多的親朋好友”,通過這兩句分析,她的能力或許和“轉化立場”有關?
透過縫隙,釋千看著外側,安靜地感受著傳來的每一個聲音,大腦則在飛速旋轉。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和雀芙押下籌碼的都是“生命”,而除了“生命”之外的其它兩個選項分別為“權力”和“關聯”,而此時,雀芙和她手中擁有的能力,恰好正是“權力”與“關聯”。
雀芙擁有調動一切組織的最高權限,而她似乎可以將陌生人轉變為自己的“親朋好友”,隻不過方式未知。
遠處隱約傳來垃圾互相擠壓而發出的吱呀聲,釋千頓時收回思緒。
這份吱呀聲和之前聽到的明顯有所不同,普通居住者活動時基本都有準確的目標,所以帶動起的吱呀聲精準、連貫,但新出現的這道聲音,沉穩而緩慢,更像是小心翼翼的試探。
一般是探路會發出的聲音。
如果是和她通過話的那兩個人,這聲音應該不是調虎離山之計的誘餌,但還有一個第三者未出現,她對那個異能者的了解僅限於“出手利索的力量型”。
她沒有移動位置,甚至連腦袋都沒轉,隻是微微動了動眼珠,看向聲音的來源。
除了這突兀的聲音外,又是數分鍾的沉寂,但造成聲音的人卻遲遲沒有進入釋千的視覺範圍。
嘴角微微一動。
那個異能者看來雖然是個力量型,但卻是個謹慎的人。
探索的聲音沒有休止的跡象,釋千也沒再盯著聲音的來源方向看,她反而將視線移向遺棄通訊器的方向。
“吱嘎——”
探索的聲音隨著距離拉近而變得清晰,軌跡也從環繞轉為有目標的前行,像是才後知後覺發現了“尖子”留下的的血跡。
“吱噶——”
那人沿著血跡的方向而來,但又變得有些躡手躡腳。極力想要控制腳下不發出聲音,但巨大的垃圾建築牽一發而動全身,建築密度過大,釋千都能隱約感知到輕微搖晃的“樓”體。
但釋千非但沒有將注意力集中於聲音的來源方向,反而將視線移向通訊器被遺棄的方向。
果然,不出十秒,一個身影在街頭的拐角閃了一下。是一個體態偏向矮小的男性,他右手持槍,但是腰上卻綁著一堆利索的匕首刀具。他是擅長用刀的那個人,這麼看來,那個發出噪音的就是用槍者。
矮小的男人極小心地踩在穩定的地面上,將身軀探出一半來觀察,身體緊繃,神色惶恐,舉著槍左右掃視一圈後才慢慢抬起頭,看向那“尖子”的屍體。
遲疑兩秒後,他抬起槍瞄準“尖子”的屍體,然後下意識動了動頭,像是在聽耳麥裡傳來的命令。
緊接著,他僵著身體從拐角走出,表現得十分警惕,舉著槍左顧右盼。而在查看完畢周圍的情況,他往後退了一步,靠在不規則建材構成的小角落裡,短暫獲得了安全感,又壓著聲音說了句什麼。
聲音很小,釋千幾乎聽不清,隻隱約聽到了幾個詞,但勉強能判斷出他想表達的意思:尖子被掛在那裡,不確定是否死亡,周圍沒看到有人,可能被引走了。
兩秒後,男人驟然面如菜色,張開的嘴顫抖著想要說什麼,卻又咽了下去。然後他仰起頭,盯著尖子的屍體再次舉起槍,隻需要一念便可扣下扳機。
這個人也是個“誘餌”。
釋千做出判斷。
那個作為幕後指使者的異能者看起來過分警惕,但對於在明處的“進攻方”來說,警惕既是一種好習慣,但也可能造成災禍。比如:精心設計了這麼多的誘餌,卻長期得不到反饋,在這種焦急緊張的狀態下,就很有可能對一個微妙的反饋做出過激的反應。
“砰!”
男人並沒有射向尖子,而是向左上方偏移彈道扣下扳機,射擊的落點恰好是一個能觀察到兩條路、又能俯瞰街道全局的“最佳點位”。
特制的子彈進入可供觀察的窗口沒入密集堆疊的建築,然後炸開,發出一連串叮叮當當的脆響。
釋千也在同一瞬間抬起食指,被壓著的極細絲線瞬間獲得自由,相隔三四米遠的地方傳來重物劃破空氣向下墜落的輕響,以及一聲輕輕的“呲——”。
這是一個簡易的觸發裝置,倘若在兩秒前,這樣的聲音會十分明顯,但子彈在建築空腔裡彈射的聲音蓋過了一切,所以,除了釋千之外,沒人注意到這一連串的聲音。
而在這輕微的一聲“滋”過後,一枚由罐頭鐵皮制成的投擲物從釋千所在位置的斜右上方飛出,直向尖子屍體所在的方向而去,它的方向並不精準,但在這狹小的巷道內,投擲得“精準”沒什麼意義。
男人在槍擊後立刻縮身回到角落,可正是這一回身,便看到了那冒著煙向他而來的投擲物。
他的眼睛驟然睜大,抬起手槍便向那投擲物扣動扳機。
“砰”的一聲響。
隨著子彈擊中那濃煙愈燃愈烈的金屬罐頭,那煙霧非但沒有消退,反而驟然爆開,整個窄巷都被濃煙覆蓋,與此同時迸發的則是一股塑料混合著其它可燃物燃燒的刺鼻氣味。
這是一顆用簡易摩擦點火裝置混合著易燃物碎片制成的罐頭煙霧彈。
運氣不錯。
釋千想到這四個字,因為另外一個方向的投擲物誘餌,是一個□□。
而在子彈穿透金屬罐頭的瞬間,真正吸引走釋千注意的,是在建材交錯的隱秘縫隙間落下的另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明顯過於健壯的男性身軀,他從垃圾堆砌的建築上方垂直墜下,隨後左手如爪穩穩抓住一個建材的邊緣,承接勢能,整個建築發出痛苦的哀鳴,甚至隱隱有倒坍的趨勢。
整個動作流暢而堅定,是那個力量加成型的異能者。
繼而,他本就健碩的右臂驟然鼓起,血管猶如樹根攀附在大小臂上,拳頭緊握,向著投擲物飛出的地方狠狠一擊。
這並非普通一拳,不屬於人類強度的力量被他的拳頭“發射”出,以急速擴散之態衝向那個可供藏身的巢穴,整個建築都有著分崩離析之勢。假若真的有人隱藏其中,恐怕早就被擠壓成一團肉泥。
但那裡有的隻是一個簡易的遠程觸發裝置。
在異常能量擴散到釋千所在位置之前,她抬起另一隻壓著絲線的手,在另一端重物下墜的隱秘聲響中,迅速握緊手中的金屬條,蓄力的腿部驟然彈起,劈開面前雜七雜八的阻礙,直向中央彌散的煙霧而去。
密集而狹小的空間一片混亂,那從天而降的男人正咧著嘴看著自己對建築造成的巨大創口,抽出拳頭想要看看創口之中的風景,在扭曲變形、破碎紛飛的各類建材中,他似乎全然沒注意到從另一個洞口躍出的釋千。
釋千閉著眼,避免自制□□的刺目煙霧影響她的感知。
雖然此時她沒有和戰鬥相關的異能,但好在這具軀體本身素質很高,再加上擠壓而成的建材堆內有很多可供接力的踩點抓手,她抓到了一個延伸而出的塑料板,略一緩衝,她便徹底松手,兩隻手齊齊攥住手中的金屬條,用力向前一揮。
“鐺!”
她擊中了某個東西,從聲音和觸感來判斷,並非金屬或者塑料,而是附著著肉的
骨骼。
釋千來不及查驗,迅速調整姿勢、借助翻滾平穩落地。在煙霧尚未抵達的最底層,釋千睜開眼,自下而上看去,隻見那縮在角落裡的男人,右腦顱骨有一道明顯的條狀凹陷,而受到重擊的男人全身肌肉緊繃、抽搐的狀態,目光發直,似乎在強撐著不讓自己昏迷過去,但隻可惜他的身軀無法做出任何響應,拿著槍的手都痙攣作爪狀,無法自控。
手槍跌落在地的聲音微不可察,釋千立刻向他的方向而去,從地上摸起那把槍後站起身,毫不遲疑地抵住他的眉心扣動扳機。
一聲槍響,自始至終未發出一聲哀鳴,那人血液便混合著其它液體濺在其身後的牆上。
釋千迅速伸手去扯他腰間收納著各類匕首的腰帶,餘光卻驀地捕捉到周身煙霧流動軌跡的變化。
——身後有人逼近。
從方向判斷,隻能是那個力量加成的覺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