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芙沒有回答圓圓盤的問題,而是遙遙看著她,她的面上再次浮現困惑,但轉瞬即逝,隨後她輕聲說:“你不用讓我到如此境地。”
釋千笑:“我從不讓人。”
她接著又說:“還是說你看著我像那種看著A先天條件好就無腦選擇的人?我猜……死在你這個場域中的人,應該都抵抗不了選擇A的誘惑吧?”
掌握著絕對的權力和實力,隻需要在王座上等待肅清反抗者前僕後繼地前來送死就足夠了。好處太明顯了,哪怕考慮到肯定有劣處,大部分人肯定還是會選擇當A。
畢竟當A隻需要考慮如何把自己地保護好、準備好充足的反擊手段就夠了,但當B不但需要爬升摩天大樓、還需要想盡辦法突破A的防護,又辛苦又危險。
雀芙沒有掩飾事實,而是微一點頭:“你說得對,但你和他們不一樣。”
釋千略一偏頭以示傾聽。
“他們本身是B,所以哪怕使用A的身份,擁有A所具備的一切,也像是小孩玩弄熱武器,隻需要稍作思考就能被擊敗。”雀芙說,“我當了很多次的B,無一例外都是獲勝。但是,你本身就是A。”
“相信天賦論或者血統論?”釋千反問。
雀芙搖搖頭:“那些人身為A,卻隻會調動所有權力將自己包裹在保護的軀殼內,恨不得連下水道都堵上,但這又有什麼用呢?我不會這樣做,你就更不會這樣做。A的身份對我們來說,是如虎添翼。”
“那看樣子……你覺得我作為B,對付身為A的你會很棘手?”手槍在手中打轉,以雙月身份說出的話總是不留情面,“但你怎麼能篤定,我眼中的你,和你眼中的‘他們’有本質上的區別呢?”
雀芙:“……”
隻是沉默,但並沒有浮現任何被挑釁後的憤怒情緒。
“快確定吧,耽誤的時間已經夠多了。”釋千開口催促道,“我選擇B可不是因為想要讓你,而是對我來說,選A還是選B根本沒有區別。”
這是雙月的說辭,但對釋千來說,B這個角色顯然比A有趣多了。
因為在這兩段敘述中,B雖然看起來更弱勢,卻是掌握著主動權的角色,放在影視劇裡,敘事鏡頭通常也會跟著B這種角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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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勝率,釋千更在意趣味性。
雀芙目不轉睛地盯著釋千看,最後,她輕輕舒了口氣:“好吧。我確定,我選擇A。”
話音落下,那3D模型瞬間化為平面,輪盤再次開始無序旋轉、像是命運的齒輪。周圍混沌的黑色開始褪色,以中央圓盤的平面為界限分為兩半。雀芙的那一半是明亮與生命,而她的這一半則是昏暗與死寂。
中央圓盤迅速擴張,將這兩半世界隔離開來。
“以[生命]與[生命]為注,這是一場絕對真實的[模擬人生]遊戲。命運的輪盤,就此轉動。”
這是其上出現的最後一行文字。
隨後,不論是腳下的光環還是中央的圓盤都消失不見,釋千一晃眼,觸覺、嗅覺尚未歸位,她首先看到的是類似於“住所”的地方,說是“住所”,實際上卻是由廢棄的金屬板、塑料制品、生化垃圾等固體堆砌而成的房屋,層層疊疊好幾層、相互擠壓吱呀作響,唯一能證明這不是垃圾場而是住所的就是在“第二層”邊緣坐著的一個赤著腳的短發小女孩。
她約莫七八歲,坐在廢棄“建材”搭建成的“走廊”邊,晃著兩隻腳,嘴裡像是嚼著口香糖一樣咀嚼著什麼,下一秒她伸手探入口中拿出、隨手一丟,落在釋千面前,原來是一節被嚼爛了的塑料。
和那嚼爛了的塑料一起被釋千看到的是血液。
順著血液向前看去,是兩具幾乎已經看不出人樣的屍體,釋千皺了皺眉。觸覺、嗅覺後知後覺地歸位,釋千感受到自己算是趴在地上,正有淅淅瀝瀝的水落在她的身上,猶如在下雨。
隻不過那液體帶著濃鬱的血腥味。
釋千順著液體滴落的方向抬頭看去,又是一具屍體,一具倒掛懸吊著的屍體。
小女孩的聲音傳來:“你發什麼愣啊,還不快走?等著那群人回來把你也宰了嗎?話說你能不能把你的什麼媽媽哥哥姐姐的都帶走啊。”
釋千翻身而起,發現自己穿得實在是有礙觀瞻。真該讓那些亂評價步空珺穿著的家伙都來看看,免得穿得混搭點就被定義為“審美獨特”。
“媽媽哥哥姐姐?”釋千抬頭看向那小女孩,指了指地上的屍體,“你是說他們?”
小女孩指了指自己,倒是笑著:“不然是我?”
看樣子這是“B”的身世,釋千環顧四周,周圍不隻有小女孩一個人,那些吱呀作響的聲音就是因為他們在這些“違建”上走來走去,但他們各自有各自的事要做,完全沒將目光分給屍體,臉上隻有麻木與絕望。
“我頭被打了。”釋千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意外地發現還真有個包,“你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那小女孩剛開口,驀地又閉了嘴,從周圍摳出一塊不知道什麼東西放進嘴裡開始咀嚼。
釋千微微一愣。她目前沒感覺到身上有什麼異能,但周圍的環境的輕微變化帶動她的第六感,危險的預告在她腦中響起,她迅速從旁邊地上拿起一根廢棄的金屬條,人還沒轉身,金屬條就已經甩向身後。
“鐺!”
一聲撞擊。
隨後,轉過身的釋千看到了一個拿著刑具般武器的男人,他的嘴角還保持著惡劣的上揚,但眼睛卻因為恐懼睜到最大。
因為他的脖頸,已經被一根金屬條抽得彎折。
死亡已站在他的身前。
而在轉身的這瞬間,釋千也從他的耳麥中聽到一聲:“緊急命令,全部殺掉,這一片一個活口都不留!”
第258章 命運之輪02
由於沒有異能力做支撐,為了保險起見,釋千這一擊用了十足的力道,反力震得她手骨發麻,虎口隱約都有些將要裂開的痛感。
但這一擊的效果顯然超出她的預期,因為那想要襲擊她的男人脖頸已呈現出一個詭異的角度,想必頸骨已呈現粉碎性骨折。
她現在使用的這具軀體雖然暫且無法調動異常能力、也和她先前使用的“雙月”不符合,但整體強度很高。這樣看來,哪怕不具備異能,她也不至於落入過分不利的局面。
釋千收回那根卡入那偷襲者脖頸側邊的金屬條,卸力似的向後輕甩,一方面舒展了酸痛的胳膊,另一方面也在感知著這具身體的力道,防止下次再使出這種“殺雞用牛刀”般的力道。
周圍沒有人再襲來,釋千用除食指外的剩餘手指捏住金屬條,抬手用食指拉住那已經陷入癱瘓狀態、似要奔赴死亡的男人的衣領。
另一隻空闲的手則摸向他的耳麥,按下接通鍵。
耳麥裡此時還在說話:“收到了嗎尖子?垃圾場13區的人,見到就殺。明
白了嗎?”
那男人的眼珠顫動,極力看向耳麥的方向,嗓子眼裡勉強蹦出兩個音來,但也隻有兩個蚊子叫般的音,還沒有旁邊違建發出的吱呀聲大。
不過,他居然還沒死?
釋千有點意外,不清楚是她這一擊隻是重、致癱不致死,還是這個男人具有某種治療的異能,於是她看了一眼處於接通狀態的耳麥,略一思索,將金屬條換到另一隻手上,以握刀的姿勢握住中段。
這對偷襲者來說顯然不是一個安全的信號,他的眼神從驚恐轉為哀求,漏音的耳麥傳來疑惑的詢問聲,但他卻隻能發出比呼吸音更重一點的顫音,但這聲音落在在嘈雜的環境裡毫無水花。
釋千故意拖延了兩秒。然後驀地握緊手中的金屬條,在男人驚恐的注視下,調整好力道和角度 ,向他脖頸已凹陷下去的傷口用力一插。
不像上次一樣有明顯的一聲“鐺”,但骨骼進一步碎裂的聲響同樣清晰,血管被金屬條穿透,在拔出的一瞬間、血液噴湧而出,並沒有異能促進愈合的跡象。
釋千的目光落在耳麥上。
她期待對方察覺到一點“不對”,但不能太明顯,這樣對方就有可能會出於“前來查看”的心態孤身前來。
“嗯?你那邊什麼動靜?”耳麥那邊的人察覺到了些許不對,但下一句話卻是,“你又在搞什麼?算了。總之你順著行動路線清理,對了,包括雙月在內,也殺。”
釋千偏頭。
直接使用了她的名字?
名字的事倒不重要,釋千此時更在意的是:這支隊伍看對危險毫無敏銳意識,通知也不規範,而這個偷襲她的人在隊友心中的形象顯然也毫無規矩可言。
這不是一支成熟的隊伍,身上似乎也並沒有強勢的異常能力。
這樣的隊伍,哪怕她現在身上沒有異能,也不難應對。
釋千伸手按下接聽鍵,阻斷雙方之間的交流。勾著偷襲者衣領的手指松開,看著他向後仰倒而去,釋千笑了下:“很遺憾,沒人來救你。”
甩了甩金屬條上的血跡,釋千蹲在偷襲者面前,先是確保他已死亡,隨後才開始搜身。
偷襲者手裡拿著的是一個改造後的武器,是多種冷兵器的嵌合模式,比起“好用”,似乎更注重給人造成痛苦的傷口,是以折磨人為主的武器。
不如她隨手抽出的金屬條好用,所以釋千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但除了這個武器外,他還配著兩把槍。一把是自制□□,制作精度不高,另一把則是精度尚可的制式手槍,但年代久遠,釋千拿起槍晃了晃、覺得卡殼概率應該蠻高。
有槍不用,偏要繞到她身後用冷兵器搞偷襲,這家伙的玩心的確重,怪不得隊友不把他當回事。
但多虧他玩心重,才好給她開局送武器。
釋千將這兩把槍是暫時別在腰間充當腰帶的繩子上,又開始打量起偷襲者的穿著。
雖說是雜牌隊伍,但他的著裝顯然比她的好太多,雖然不精致,看起來像舊時代遊蕩在街頭巷尾的混混,但好歹沒有補丁,在當下的環境裡,能說一句“體面”。
而對比她身上穿著的東西,與其說是“衣服”,不如說是“破布”,層層疊疊的、倒是護住了身上大部分肌膚,但給她一根藤條去演野人也差不多。
於是釋千果斷扒下了他身上的衣服。
——管它什麼一級頭一級甲,先套在身上再說。
用繩子收束的方式簡單整理了一下衣服,確保不會影響行動後,釋千將耳麥戴到自己耳朵上。隨後反手向後一壓,便聽到一聲壓抑著的痛呼聲。
釋千這才回過頭去,隻見那小女孩的手被壓在地上,承載著釋千半身的重量,既無法抽回、也做不出反擊。她偷偷摸摸從居住區繞下來,就是想要偷走那隻釋千不要的改裝武器。
“想幹什麼?”釋千問。
那小女孩咬咬牙,另一隻手揚起就想戳向釋千的眼睛。
不得不說,她作為一個看起來隻有七八歲的小孩,力氣倒是挺大,精度也不差,但釋千隻是一個翻身,就順勢捏住了小女孩的手腕,一點一點收緊力道。
除了最開始那聲帶有驚嚇意味的痛呼外,那小女孩倒是一聲不吭。
釋千的餘光看向周圍,發現周圍的人還是各幹各的事,雖然有人的目光落在“街道”上的紛爭上,但也毫無停留看熱鬧的意味,像極了遊戲裡的NPC。
“不殺小孩似乎屬於某種公約。”釋千收回視線說,“但我可以把你的兩隻手腕扭斷。”
“……”
小女孩默不作聲,頗有點寧死不屈的意味。
“我剛才被人打了頭,很多事記不清。所以這裡是哪裡?殺死我家人的那群人,又是什麼人?”釋千用一隻手攥住小女孩的兩隻手腕,又用新拿到手的手槍抵住她的心髒,防止她反擊。
是這個女孩雖然年齡小,但釋千直覺認為她比那偷襲者要難對付一點。
小女孩最開始還有些不樂意,可很快她便發現釋千是認真的,倒也沒繼續僵持,慢慢一問一答地開始敘述。釋千根據她的表情,篩選真假,大致了解了現狀。
這裡的確和那虛擬模型標注的一樣,位於最底層的垃圾場。但她並不是這個13區的原住民,或者說,在垃圾場附近居住的本就不存在“原住民”的概念,大部分都是窮困到極點的人,或者犯事逃逸隱匿的人,他們要麼死得快,要麼隔三岔五就會換位置。
“她”和“她的家人”就是前一天才出現在13區的,就短暫在這附近搭建了一個庇護所。
早上,因為在“排汙”的時候,上層居民的生活汙水會像下雨一樣落下,很多人害怕感染都避免出門,所以“她”借此機會前往垃圾山,想要獲得一些資源。
但在“她”離開後,“她”的家人便遭到了襲擊。
襲擊者就是剛才那個偷襲者所在的組織,這個組織一旦出現,基本上是為了執行某種殺戮計劃的,一般情況下,他們對路人不會下殺手,但需要是真的“路人”。
“什麼是真的‘路人’?”釋千問。
“比如他們。”小女孩揚起下巴看向那些像NPC一樣麻木的人,“看起來是不是就像木頭一樣?你要和他們搭話,他們也能正常交流,但除了和他們強相關的內容,他們都是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