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讓試驗體死亡的人必須付出代價。
屏幕暗下,黑色的屏幕上反光出景茜冷汗淋漓的面容。——她根本不可能成為新權力體系的奠基人,她隻會成為變革派和保守派之間鬥爭的炮灰。
不論她的猜測對不對,她必須拒絕——
手迅速摸向腕間的通訊儀器,看到掌心豔色紋路後又慢慢垂落。
她想到了殺死她的雙月。
將人壓得喘不過來氣的惡劣性格與絕對強大的恐怖力量,這顯然是超出舊時代異能規格的。畢竟那個時代S級的異能者在現在估計都摸不到A級的門檻,雙月的能力顯然甚至遠超現在這個時代的S級。
未公開的力量,神秘的試驗體,以及能夠影響現實的遊戲。
如果真的如她所猜測,那雙月不就是那個“試驗體”嗎?
不止雙月。
之前也有被NPC殺死後覺醒異能的案例,如今看來不可能是單純的巧合,而是和她顯示出的數據一樣,被奪走了什麼,才被賦予了什麼。
那些特殊NPC都是試驗體!這個遊戲就是她們生長的培養皿,而玩家則是她們的“食物”。
景茜眼皮跳動。
她的猜測屬實有些過於恐怖了,可猜測一旦成型,各類蛛絲馬跡般的“證據”也從記憶的角落裡紛至沓來。,將幹癟的猜測補足成血肉充沛的模樣。
看著掌心的血色紋路,景茜隻覺目眩神迷,意識像是掉入深海,隨著漩渦與波浪旋轉起伏。
她“看”到了奇怪的場景:那花朵的紋路張牙舞爪地探出花朵的觸須,明明附著在掌心,卻順著血管一路向上攀升,直至嵌入她的心髒與大腦。
試驗體,如果那些特殊NPC都是試驗體,……想殺死她們的“保守派”真的有勝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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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加入革新派會更安全些,但是革新派和試驗體的關系又如何,她不得而知。
暫且不提性格比較溫和的步空珺等人,就以雙月為例,假如雙月真的是試驗體,那她會被革新派利用嗎?——絕對不可能,除非所謂的革新派就在她的掌控之下。
更何況,很明顯的一點,這些“特殊NPC”之間是互相認識的,並且關系匪淺。
因此,最安全的路不是選擇保守或者革新任意一方倚靠,而是選擇那個神秘的“試驗體”。
選擇在她手心烙下印記的、未知力量的主人。
景茜覺得自己肯定是發瘋了,居然真的相信這個純靠臆想的荒謬猜測,但已經推導至最後一環的結論刻在她的大腦中,隨之傳來的便是“安心感”。
在答應婁驥後,她的第六感一直躁動不安,所以才會跑去打遊戲,可現在她卻十分寧靜。
景茜的呼吸慢慢緩和,她感覺自己的意識似乎已經浮出深海,正躺在一艘隨波逐流的小船上,海上風平浪靜,她雖悠悠蕩蕩、靈魂卻有了歸宿。
可能是印記的影響。
景茜猜,但她不再因為未知而感到恐懼了,她擁有了自己邏輯認可的目標。
特訓可以參加,任務可以去執行。
但不是去殺死試驗體,而是“投誠”,或者……“朝聖”?
景茜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境,隻覺得自己分外期冀。她長舒一口氣,整個人都從驚恐、疑惑與不安中解脫出來。
她看了一眼遊戲腦機。
她可以登陸遊戲,找到她們詢問真相,可她知道這絕對是無用功。她不清楚她們真實的形態,也不清楚她們擁有的記憶是否和現實有關,更不清楚遊戲是否被檢測。她能做的隻有等待,等待現實裡的那次轉運。
漫漫長夜。
她靠在椅背上,滿懷期冀。
最終在反芻了無數遍既成的邏輯後,她點了點鍵盤,面前漆黑的屏幕再次被喚醒。
不止她一個人給釋千遞了紙條,因此被雙月殺的肯定不止她一人,而出動的“特殊NPC”也肯定不止雙月,正好有時間,她可以看看別人的情況。
景茜打開網頁,剛準備點開論壇時,網頁旁的滾動推送條幅出現一行字。
“[TOP1]沉浸式邊挨打邊叫雙月主人(心)”
景茜:“??”
這什麼見鬼的標題。
這是來自直播網站的植入式推送,一般情況下滾動推送實施熱度榜的前三名。
景茜知道這標題是帶有引流成分的標題黨,畢竟如果真像標題那樣播,是要被判定轉到18+頻道,不會公屏推送的,但她還是不受控制地點開了。
聲音比畫面先加載出來。
並不是什麼奇怪的“叫主人”,而是具有詭異聲調的環境音與打鬥聲,以及帶著主播通過交互頻道的解說:“啊啊各位,感覺真的要撐不住了,道具不是這麼個燒法!!”
隨後出現的是黑屏上的彈幕。
景茜掃了一眼陷入沉默。
——滿屏的“主人”。
原來不是主播邊挨揍邊叫主人,而是主播負責挨打,彈幕負責叫主人。
這麼算的話,還真不算標題黨……
畫面終於加載出來。
場景位於樓頂上,一張布滿利齒的巨嘴向主播的視角襲來,主播身形明顯踉跄地舉起槍“砰”地射出一擊,由異能附著的子彈在出膛的瞬間裂為18條光刃,分別向那巨嘴異種的疑似致命點攻去。
相貌醜陋到令人作嘔的異種被擊潰,粘膩的肌膚被光刃撕碎,發出痛苦的哀嚎。
“诶?這個好簡——媽呀不簡單不簡單!錯了錯了錯了錯了……別追別追別追別追——!!”
主播交流的話剛說了個開頭,輕松的語氣便急轉直下,轉為落荒而逃的驚恐。
因為在那異種身軀被撕裂的瞬間,它滿口的牙卻像是蓄力的箭一樣直射而出,速度極快,還帶著黏糊糊的異種之血。
那主播連滾帶爬地朝著樓頂邊緣躲去,背後傳來利齒擊中樓板的恐怖脆聲。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這並不是死前的終極爆發,而是持續不斷的進攻。主播一邊在交互頻道胡言亂語,一邊躲避那不知何時能終止的死亡進攻。
前一波的“主人”彈幕已經被討論的彈幕覆蓋。
“雙月讓得太明顯,主播菜得太明顯。”
“純貓捉老鼠等著洋子求饒呢,沒想到主播這麼耐打,可給她把興致打起來了哈哈……”
“一直在召喚啊?能力沒上限的嗎這是?”
“這標題……啊?是洋子??他不是戰鬥漂亮起家的主播嗎,怎麼??”
“這叫一個滿地亂爬……”
“這隻好醜,求主人召喚點好看的,比如小蝴蝶什麼的。”
“的確本來是想播與雙月的漂亮戰的,結果打了兩輪就開始滿地亂爬了,幹脆改直播間名了。 ”
“主播別玩脫了,趕快往便利店走吧!這麼近的位置還能死嗎?”
“求個饒唄,雙月這麼壓著估計就是想等松口。”
“我也想脫身啊!”主播一邊繞著樓棟邊緣跑,一邊互動道,“雙月壓得太近了,死又死不掉,跑又跑不開,這種打法羞辱性太強了。求饒的話我想想,得找個合適的時機,我先拉扯著找時間往便利店跑吧。”
景茜仔細觀察那個主播的掌心,並未出現花一樣的紋路。
想了兩秒,她送了個禮物後問道:“才來,主播有和雙月肢體接觸過嗎?”
主播感謝了禮物,給出回答:“沒有啊!完全近不了身!”
景茜回憶起自己登出遊戲前的戰鬥:雙月找上門問她約見目的,她答不上來,雙月手便做出開槍的手勢、微微一動,真有異能子彈爆出。
她閃身躲開,二人之間
的戰鬥就此爆發。
之後,景茜就發現自己毫無勝算。就像主播說的,雙月把壓力給得很巧,死又死不掉,跑又跑不開,一直遊刃有餘,就完全是“貓捉老鼠”的心態,一點點把絕望感壓在獵物的心中。
但她堅持下來了。
昏昏沉沉地跌倒在地,系統提示她進入瀕死狀態,完全沒有反抗的精力時,雙月止住了召喚物的攻擊,通過肢體接觸為她烙下了掌心的紋路。
雙月沒有選擇殺死她,而是轉身就走。
然而在那一瞬,某種自尊感襲上景茜心頭,她聽到自己說:“我想死在你手裡。”
雙月回頭看著她,沒有目中無人地拒絕,也沒有派召喚來的異種吞吃她,而是摸出了一把手槍。
她說:“好,滿足你。”
景茜回神,看著躲閃背後無止境利齒攻擊的主播。
——他還沒有到極限。
她猜測,如果他現在求饒的話,就是“死路一條”,堅持下來才能獲得生路。雙月不是單純惡意的玩弄,而是帶有些“篩選”的意味。
“怎麼還沒結束!這牙也太多了!帶自瞄啊!”主播似乎已經跑不動了,在樓頂的邊緣,視線一抬,“……诶?”
他所在的樓頂約莫20層,在這一區域足矣俯瞰四周。
而他的視覺中心,恰好是隔著三條街道的一家店鋪,雖然看不清標牌,但門口的那隻兔子人偶足夠說明店鋪的身份。
夢想便利店。
“快到了!快到了!嘶——!”主播驚嘆,繼續想往樓梯口跑時,他猛地踉跄了一下,整個人便往前栽去,而低頭一看,他的腳腕處赫然是一枚利齒。
可他站在樓棟邊緣,這受到衝擊的一踉跄,恰好翻過不夠高的壓檐牆,讓他直直向樓下墜去。
好在那主播反應敏捷,反手一勾便掛在了樓頂邊緣。
“購入,購入能讓我落地不死的道具!”他用力扒著邊緣,慌亂地聯絡系統。
系統彈出提示,購入成功,主播明顯松了口氣,再次開始互動:“來吧,兩點之間線段最短,一起體驗下蹦極,跳下去直接往便利店那兒跑!”
說著他便要松手。
然而下一秒,一個人影便出現在樓頂邊緣,狀若輕輕地踩住了他即將松開的那隻手。
抬頭看去,是雙月。
夕陽金意流溢落在她黑色的外套上,寬大的兜帽在頂樓的風中獵獵飄著。她無聲地站在那裡,垂眼看著懸掛於空的主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