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不打算讓魯陽和文思全程跟隨,這會影響到他的“發揮”。有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尾隨驚嚇在前,吳明誠完全不打算給這個項目打出80以上的合格分數,但人既然已經到了,那麼他就必須合情合理地壓分。
而恰巧,他有的是“教訓”鬼屋NPC的法子。
整理好思緒、揮退礙事的兩人,吳明誠站在巷道的入口處,看向隨著燈光暗下、半身再次沒入黑暗的釋千:“從現在起,我就是顧客,評分從現在開始。”
名為釋千的少女並沒有做出任何回答,她往後退了兩步,徹底隱入幽深的巷道中。
一句歡迎詞都沒有說。
“嘖。”吳明誠挑刺,“怎麼連個歡迎的人都沒……嗯?”
巷道內的燈光亮起,布滿血手印與拖痕的巷道內空無一人,隻能看見零散放置的桌椅、滿地散落的道具工具,安靜的空氣裡隻蕩開雨滴落在頂棚上發出的悶響。
人去哪了?
從側門溜出去了嗎?可剛才沒聽到門開關的聲音啊……
吳明誠眯著眼觀察片刻,並沒有在任何地方看到可疑的身影。
還是說那個魯陽隱藏了什麼機關沒給他介紹?
這種可能性最高,而對於鬼屋來說,機關設計的確是至關重要的一環。雖然這隻是餐廳的附加項目,但終歸是按照鬼屋的氛圍來做的。
畢竟沒有人來這裡體驗“殺人魔”是想要溫馨愉悅的感覺,而是追求刺激。
他倒要看看那能讓人憑空消失的機關是什麼。
吳明誠推理結束,邁步走進巷道,並沒有展現出任何怯意,他就像一個普通進入這條巷道的行人,姿態隨意、偶爾左顧右盼一下。
但他走了十餘米、進入了巷道中段也沒有見到任何疑似機關的地方。吳明誠的警惕心也越來越重、拳頭慢慢蓄力,總覺得那紅衣少女會從什麼地方冷不丁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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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走幾米就是側門,那附近有幾個翻倒的桌椅,很有可能就是藏身之處……
“還要往哪裡去啊?”
正當他全神貫注於地上的桌椅時,他的背後卻傳來一聲涼飕飕的女聲。
吳明誠迅速轉身看去,隻見那少女居然正坐在桌子前,而她面前的餐盤底色雪白,可中間卻放著一顆血淋淋的心髒。
眼睛不由得睜大,連喉嚨都感到發緊。
他確信自己剛才已經檢查過了所有的細節,地上沒有空腔、牆壁沒有裂縫,他敢保證他能認出來所有機關的設計,更何況是能藏下一個成人體量的機關,根本不可能逃過他的法眼。
那麼她是從哪冒出來的?!
就算真的是機關,那也理應發出聲音來,然而自始至終,他耳朵裡的聲音就隻有雨滴落在頂棚上的悶響。
……一定有什麼地方漏掉了。
吳明誠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站在當場,眼睛迅速檢索了一邊紅裙少女周身的空間,企圖找到任何一個裂縫,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他看不出任何機關存在的痕跡。
排除掉一切可能性,對自己能力的自信反而讓吳明誠生出絲絲縷縷的恐懼來。
“鐺。”
一聲輕響,是金屬刀具落在白瓷盤上的聲音。
這聲脆響打破了雨滴的白噪音,猶如催眠結束的響指、直直撞進他的心底,讓他的心髒猛地被揪起,隨後引發劇烈的心跳聲。
吳明誠明顯聽到自己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他不自禁地向後退了一步,見鬼似的盯著坐在那兒的紅裙少女。
少女持刀的手用力,金屬與白色瓷盤發出尖銳的摩擦音,在這足以讓人瘋狂的尖利聲中,她開口了:“你不喜歡這個嗎?來者是客,我可以為你重新做一份新的。”
吳明誠知道那是廚房做的仿真蛋糕,所謂的鮮血不過是果醬淋面而已,但在那少女帶著淺淡微笑的凝視下,他依然產生了那是一顆真心髒的錯覺。
難以克制的恐懼感在他的心頭蕩開。
“或者,需要我喂您嗎?”
“或者,需要我喂您嗎?”
兩道聲音響起,一道來源於眼前的少女,而另一道則來源於他的身後、耳側。
脖頸僵硬。
他一點點地向身後扭頭看去,幾乎能聽到自己脊椎間摩擦的聲音。
吳明誠看到了一張臉。
一張和紅裙少女一模一樣的臉。
她站在他的身後,在昏暗閃爍的燈光下、目光沉沉、瞳色漆黑。她正衝著他笑,可那笑怎麼看怎麼奇怪,直讓他心頭發怵。
可是……
可是她不是在桌子那裡坐著嗎?
腦中靈光一現,吳明誠驟然反應過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桌子那裡是個3D投影!
而當他被3D投影吸引走注意力時,躲在側門旁那堆雜物裡的釋千則借機走出,所以他才沒聽到聲音!
這樣一切就合理了。
哪有什麼神神鬼鬼的,一切人造的恐怖都由機關構成,他對此再明白不過。
來不及去找投影儀隱藏的位置,意識到這一點的吳明誠迅速起了壞心思,他緊繃著的拳頭驟然用力向身後身影來源的方向揮去。
“啊!!”
叫出聲的並不是會被擊中肩膀的釋千,而是吳明誠本身。
往前跨了一步,蓄滿力的拳頭狠狠擊在了牆上,粗糙不平的牆面蹭破了他骨節處的肌膚,強烈的通感從指節傳遞到大腦,吳明誠可以克制住恐懼的叫,但卻忍不了物理層面的疼痛。
他的身後根本沒有釋千,隻有空蕩蕩的巷道。
吳明誠立刻衝向側門旁的那堆雜物,翻開翻倒的桌椅、踢開作為道具的桌布,可並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個人。
緊接著他猛地拉開側門,明亮的燈光傾瀉而出,然而房間內卻隻有魯陽和文思二人。
見他拉開門,他們瞬間站起來:“吳老師怎麼了?”
“……”
吳明誠喘著氣,兩秒後他搖搖頭:“沒事,我看看你們在幹什麼。”
將門關上,他扭頭看向桌子,又發現本該坐在桌子前的紅裙少女再次消失不見,隻留下了那裝在白瓷盤中的腥紅心髒蛋糕。
汗水不自覺地流了下來,掉入眼中刺得發酸。
他立刻用袖口擦了一把臉,全神貫注地去找那必定存在的投影儀。
依舊沒有找到。
怎麼可能
……
吳明誠不相信有他看不破的機關,可事實上,他的確完全沒弄懂那詭異少女的行動邏輯。
是幻覺嗎?因為精神太緊張?
他甚至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但轉瞬間,他就把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丟到了腦後。
看了一眼指節破裂出血的右手,憋著一肚子火,他小心翼翼地走向那擺著盤子的桌子:隻要確定那個突然出現得盤子是投影,就能證明剛才他看到的一切都是投影作祟。
他甚至還能借機找到隱藏投影儀的位置。
靠近桌子,他伸手摸向那仍舊清晰無比的心髒蛋糕。
果醬的冰涼觸感從他的指尖傳來。
吳明誠像觸電般地猛地收回手,看著自己指尖的紅色果醬直發愣。
居然是真的。
那麼這就說明剛才坐在那裡的釋千是真的……
“請入座吧。”
又是一聲輕飄飄的女聲。
吳明誠這次沒有猶豫,猛地揮拳向後,然而卻再次打了個空。而等他再回頭時,那紅裙少女卻又一次端坐於桌子前。
她這一次並非拿著刀叉,而是拿著糖罐般的東西、在那份心髒蛋糕上抖了抖,晶瑩的顆粒落在上面。
“請入座吧。”她輕聲說道。
“啊!”
吳明誠再次叫出聲,隻是這一次是切切實實地因為恐懼。
他驚恐地連連往後退去,腳卻勾到了椅子腿,隨後重心失調、整個人向後倒去。
可他並沒有結實地跌落在地。他的衣領被一隻手勾住,微微一用力以做緩衝,讓他幾乎沒有感到任何疼痛地跌坐在地上。
“小心。”
名為釋千的少女在他身邊蹲下,手中還端著那盤心髒蛋糕。
她的黑發直直垂落,盯著他看時仿佛在看一個死人、又仿佛她本身就毫無生命可言。
那紅色的裙子卻好像被賦予了生命,似乎在流動、好像也血在一滴一滴地從她的裙擺邊緣往下落……不是好像,而是確切地在往下滴落!
死死盯著少女的裙擺,吳明誠感覺到自己的手背被一滴一滴地被滴上黏稠而冰涼的液體。
他抬手一看,赫然是滿手的血。
驚恐感徹底吞沒了他,他連滾帶爬地就想跑,然而腳踝卻被用力踩住,雖然不痛、卻讓他無法掙脫。
隨後,一隻手伸出將他的身體擺正。
“跑什麼啊。”她笑著問,隨後又說,“嘗一嘗吧。”
她用叉子叉著一塊血色蛋糕,向他的嘴邊喂來。吳明誠盯著那不斷靠近的蛋糕,眼睛卻像是出現故障了一般,覺得那是人體的組織,是活生生的、還在跳動的鮮肉。
他瘋狂搖頭、想往後蹭,但隱約間,他似乎嗅到了一股迷香,旋即開始分泌唾液,面對那明顯還在跳動的心髒組織,居然生出了想要進食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