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夢”狀態下,釋千並不需要考慮“戰術”,任何戰術都將折服於絕對的力量。
腳下微微一用力,她的身體猶如輕燕般向那爆發的核心區域。鋒利的尖刺劃過某個人的側頸,在他的慘叫聲中,噴湧而出的動脈血仿佛大廳中的噴泉,戰鬥有一瞬間的停
歇。
在目光的匯聚點,鮮紅的峨嵋刺輕巧地在掌心打著轉。
“來了。”
她看向一個方向,笑盈盈地說:“我來救你了。”
第156章 一場好戲
這是一個兩層通高的休闲大廳,高處為彩窗玻璃拱頂,倘若在白天應是光影流轉,夢幻之景泛濫。
然而在夜色降臨的黑暗中,僅隻剩下幾盞尚未被摧毀的昏黃燈光和獵獵燃燒著的長絨地毯,將整個本該愜意的大廳照得有些陰森,但釋千仍然能看出其原來裝修的精致華美。
她看向的方向是大廳的其中一角,那裡是以華麗風格為設計主導的茶歇區域,在已經被擊破的巨大玫瑰花窗前,有一座由漆白金屬編織構造而成的鏤空亭樓,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鳥籠,在其周圍做裝飾的、繁復的人造花被點燃,鳥籠在烈火之中反射著跳躍的金色光芒。
而應觀辭正靠在這逐漸升溫的金屬編織籠上,隻能勉強站著。她從上到下輕掃了應觀辭一眼,發現傷得的確夠重,怪不得能把求救消息發到她這裡來。
頭部受到重創,額前發已經完全被鮮血浸透,糊成一縷一縷的、不斷向下滴落血跡,蒼白的面色被鮮紅的血襯得有些可憐,但卻又在過於激烈而絕境的戰鬥中顯露出瘋狂的姿態。
此時,他的前胸處有一道從側頸貫穿到側腹部的斜向傷口,像是長刀一記斜斬造成的。雖然幸運地沒有割破頸動脈,但也造成了足以破開胸腹腔的致命傷,除此之外,他的腹部明顯也有冷熱武器造成的貫穿傷。
這些傷口不處理的話,他絕對活超不過五分鍾。不過釋千倒是真發現了“處理”的治療痕跡,但並不是被正常醫療手段治療的,而是通過灼燒。
這熱烈燃燒的大火是由應觀辭點燃的,這毋庸置疑。
這火不單是為了阻擋追擊者,還被用在為自己致命重傷止血上。燒烙止血雖然痛苦,但也的確為他爭取了一線生機,避免軀體持續失血、內髒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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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沒猜錯的話,被堵住各個出口的應觀辭是打算孤注一擲翻窗離開的。
但是……
釋千的目光最終落在了他的一隻手上,大概是徒手擋了幾次攻擊,他沒抓握武器的左手呈現折斷的姿態,隱約可見森白的骨骼。而那朵附著在他掌心的[附骨之花],便真像在骨頭上盛開的血色之花,吊詭但綺麗無比。
用這樣已經殘廢的手翻窗,這顯然已經是絕路之中的唯一選擇。
此時的應觀辭看著釋千,神色略微有些停滯。
“看什麼?”
釋千笑了一聲。
然而幾乎在所有人都被突來的釋千與同伴的哀嚎聲吸引走注意力時,一張撲克牌從角落裡倏地飛出,直向應觀辭的方向襲去。速度極快,破空聲音清脆利落,仿佛那不是紙牌,而是一枚出膛的子彈。
釋千一甩手,半枚鮮紅的峨嵋刺便飛了出去,恰好在應觀辭身前約莫半米左右的位置阻截了那張紙牌。
峨嵋刺穿透紙牌,沒入金碧輝煌的牆面上,發出“鐺”的一聲響。
釋千輕瞥了一眼紙牌飛出的方向,是來自24樓,而那人在飛出一枚紙牌後便迅速躲回柱子後面,沒有再露頭的意思。而在這破空一擊後,在23樓的六個人這才反應過來,放棄了向應觀辭的進攻,而是直接將目標轉向釋千。
他們全部都是覺醒者,擁有著各種各樣的異常能力。
但除了其中一個人疑似有多重異常能力外,其它幾個人的能力都極其單一。應該是一個玩家、五個NPC,而NPC的能力大概是在危險等級人格的基礎階段。
鮮血在她的手上並沒有停留太久,便被峨嵋刺吸收殆盡,她向後略退了一步。
“給你們三秒鍾的機會逃跑。”
在對立僵持中,釋千豎起了三根手指。
其中那名玩家在瞬間表現出了明顯有逃離的傾向,但他卻並沒有付出行動,而下一秒,[觀察]天賦便感覺到他身上的異常能力波動消失了,隨後整個人的氣場都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他切換了人格,從[危險]等級人格切換到了[普通]類型。
其餘五個NPC在相互交換眼神,似是在商量戰術,而在烈火噼啪作響中,釋千將最後一根食指收了起來。
“時間到。”
心念一動,夢境塑造,周圍的世界驟然變得模糊起來。
釋千的身影化作夢中捉不住的虛幻,跳躍在一切不切實際之間。
子彈從她的胸膛穿過,而她的身影卻出現在了射擊者的身後;長刀揮出帶起破空的異常能量,在牆面上留下一道深刻的裂痕,而被劈開的身軀卻又合二為一,直直攻向揮刀者的門面。
她似人而非人,偶爾看到飛出的對話氣泡與對話框,也能在某一個角度看到NPC的血條,場景在夢境與現實中不斷變幻,絕對的壓制力與難以預判的行為令人徒生恐懼。
不到一分鍾,23層的休闲大廳便出現了五具屍體,而那位玩家則跌倒在地,胸膛被釋千用膝蓋抵著,完全喪失了反抗的餘地。
峨嵋刺高高揚起,作勢便要劃破他的頸動脈。
他下意識眉頭緊鎖地閉上眼,似乎在等待死亡的降臨,但那鮮紅的刺刃隻是堪堪刺破了他的肌膚。
死亡之神遲遲沒敲開他的生門,他慢慢睜開了眼睛,恰好和釋千對視。
“白羽裁決的人?”釋千明知故問。
“對、對……”玩家小幅度地點頭,壓抑著聲音的顫抖說,“我們是領到上級命令才來的,他、他的人殺了我們的理事長,所以我們才……”
“他殺了誰我不在意。”釋千輕輕滑動手中鋒利的刺刃,但卻僅僅切開了一層皮,環繞他的脖頸形成一道血痕,“饒你一命,替我給你的上面傳一句話,就當是你的買命錢了。”
這個玩家的疼痛值應該調得比較低,但恐懼發自內心的恐懼是無法通過遊戲系統進行調整的,就像舊時代的人玩電腦遊戲,明明知道屏幕裡的東西無法傷害自己,也會被嚇得發抖、冒汗、尖叫一樣。
“好、好的……什麼話?”
他克制著顫抖問。
“別動應觀辭,他是我的東西。明白了嗎?”
釋千收回手中的刺刃,在手中打了個轉後插回頭發裡:“否則,會有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纏上他。”
沒等玩家張口回話,她便站起身,一瞥後移開視線。
“滾吧。”
姿態極盡傲慢,而與傲慢姿態對等的是她如無法翻越的高山般的實力。
這兩個字落在心頭,那玩家先是微微一愣,隨後連忙爬起身向已經沒人堵住的門跑去。
通高的休闲大廳內恢復無人般的死寂,煙霧報警器後知後覺地響起,水如細雨般淅淅瀝瀝地落下,打在火焰上發出交織的混響。
釋千將兜帽戴起,目光掃了一眼24樓,藏在柱子後的人已然
銷聲匿跡,逃跑倒是很快。她輕輕扯了扯嘴角,走向應觀辭。
大概是緊繃的意識得到了松懈,此時的應觀辭已經完全站不住了,捂著多重貫穿傷的腹部,坐靠在那鏤空亭樓的金屬圍欄上,不住地喘息,穿過因鮮血而打捋的額前碎發,他的眼睛直直和她對視著。
釋千從他身邊路過,將刺到牆上的那半根峨嵋刺拿了下來。
她端詳著那張被峨嵋刺貫穿地撲克牌,正是之前奚航從樓下賭桌上順來的那幾張牌之一。
果然是他,怪不得跑路這麼快。
釋千將那張牌收起來,轉身看向應觀辭,揚了揚眉:“怎麼?聲帶被人切斷了?不會說話了?”
應觀辭還是沉默。
但這一次他隻是沉默了短短的幾秒鍾,似是調整好了自己的呼吸。他看著她,盡可能保證聲音不虛浮:“你……怎麼找到我的?”
釋千沒回復他的問句,而是走近他,在距離他身側約莫一米的位置停下了。
這個距離,他如果想要和她對視,就必須完全仰起頭。
她姿態隨性,用手中的峨嵋刺指著他胸腹部已經被烙傷止血的傷口,左右晃動了一下:“傷哪了?看看。”
這決定她使用[邊緣醫師]的哪個技能來給他治療。
“……”
應觀辭再次沉默,他並沒有展露自己的傷口,而是仰著頭又追問了一句:“主人,你怎麼找到我的?”
這句話把主人補上了。
……合著他以為她沒回答他的問題是因為沒叫主人?
其實她剛才隻是單純覺得再不給他治的話,可能真要死在這了。
比外傷更嚴重的是髒器破損。
釋千直接蹲下身,用峨嵋刺挑開他的外套,發現因為灼燒止血,他的內襯已經和血肉都粘連在一起,看起來十分可怖。雖然更具[邊緣醫師]的觀察天賦,他很幸運,髒器受到的傷不至於在短時間內致死,但不得不說,他對自己下手還是挺狠的。
峨嵋刺在指間打了個轉。
不是很好處理,還是直接使用[逆轉生命]好了,把他的生命狀態回溯到一個小時前。
“我知道你在哪,這很奇怪嗎?”釋千並沒有立刻施展技能,而是反問了一句,“你不是也沒給我發地址嗎?”
應觀辭沒有說話,不知道是在忍痛還是在想什麼。
“讓我猜猜你怎麼想吧。”釋千站起身,“從客觀上來看,你不想死,你需要有人來救你,但除了我以外,你已經別無選擇。”
應觀辭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掌心的那朵花上。
白骨以疼痛滋養鮮紅的玫瑰。
“但求我來救你,對你來說應該還是蠻困難的吧?和死了沒什麼區別。”她笑了一聲,“所以,隻讓我來救你,卻不告訴我你在哪裡。如果我來了,就說明我的確擁有你無法反抗的能力,你甘心為此為自己的生命負責,而如果我不來,你死了……”
【已使用[邊緣醫師]人格技[逆轉生命],逆轉對象[應觀辭],逆轉時長[1H],用時1min……】
那朵鮮紅的玫瑰開始愈合,一層層包裹住骨骼。
他驀地抬起頭。
釋千也恰在此時伸出了手,那鋒利的刺刃直直對著他:“我沒做到‘無處不在’,責任似乎就在我的身上了。你因為我而死,所以哪怕你用死亡逃離了我,我也沒有立場對杜鵑會下手……來作為對你的懲罰。”
“……”
鮮血順著他的臉頰滑落,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釋千笑了。
“你開心嗎?”她問,“回答。”
“……開心。”他從嗓子眼裡憋出了這兩個字,但卻遲遲沒說出後兩個字。
火勢一點點被撲滅,空氣中蒸騰著潮湿的氣息。
萬籟俱靜。
應觀辭身上的傷口一點一點地愈合,被劃破的內襯與血肉脫離,直至一分鍾過去,他身上的所有傷口都已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