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用餘光看了一眼其它人,確定她們都沒在注意自己、或者根本無法看到自己後,摸出手機迅速拍了幾張照片。
不是她記不住,而是她特別想發送給一個人。
隻可惜不知道是因為在明顯杜絕電子設備的焚化室裡,還是因為在副本裡,她暫時沒有信號。
不然她肯定現在轉手就發出去了。
因為躺在櫃子裡的人,長得和奚航一模一樣。
釋千拍好照片後便迅速收起手機,盯著眼前這張死得不能再死的臉,一時間不知道該先想什麼。
首先已知,根據《獵人遊戲》裡奚航(應光)的敘述,他雖然有著極其不美好的童年記憶,但那的確是一段完整的記憶,並且明確出現了“母親”這一角色。
那麼如果不是被使用了“記憶更替”之類的能力,就是記憶裡的“母親”並非真的是他的親生母親。
雖然存在“正好長得一樣”的可能性,但中“基因彩票”的概率未免有些太低。
而且釋千還想起一件事:在那種活著就是為了等死的三不管區域,應光卻擁有著極強的學習能力,這或許也是他本身就是人造產物的證明之一。
繼續往下推。
應光既然有著這樣的強大的學習能力,他那個寧願為他送死的“母親”為什麼沒有想辦法將他送離?
雖然那個地方“進去容易出來難”,但應該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很可能不是不想出去,而是不能出去。令人畏懼的“三不管”區域或許對奚航(應光)來說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過這也隻是釋千的猜測。
除此之外,她還很好奇一件事。
——他們居然都很坦蕩地使用著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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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舟,蘭池,以及奚航。
前兩者在遊戲裡的相貌絕對和現實中一致,而釋千也不覺得奚航能這麼巧合地捏出一個和NPC完全一致的臉。
由於蘭池本身明顯自戀,巫舟又說過他會和現實保持一致,所以釋千從來沒考慮過這方面的問題。但奚航這張臉的出現,讓釋千不禁有些懷疑:是隻有她被允許隨意捏臉,還是他們都酷愛實名上網?
釋千搖搖頭,像是在為停屍櫃裡逝去的生命感到悲傷。
她繼續向前走去,輸入密碼拉開了下一個停屍櫃。
出現在釋千眼前的又是一張熟悉的臉。
巫舟。
釋千沒忍住笑了一下。
合著這一櫃子的人都是“熟人”?雖然在外面各有各的活法,但在這裡,大家都平等地躺在櫃子裡,堪稱與世無爭。
就連死海都沒忍住開口問道:“這也是你的計劃之一嗎?”
釋千:“?”
她哪來的計劃啊。
釋千隨意回答道:“我毫無計劃,隻是感覺下一個盲盒就算開出來應觀辭,我都不會感到意外。”
“不對。”她緊接著又改口,“三個男性的名額已經被佔全了,他不配躺進來了。”
死海:“……”
釋千在拉開下一個櫃子前,在腦海中把自己認識的人都過了一遍,就連關鴉素都被她拉出來做備選項了,結果出現在她眼前的卻是一張陌生的臉。
在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釋千的內心又稍微有些遺憾。
她仔細打量著櫃子裡的屍體。
雖然說是陌生,但釋千也覺得有些許熟悉感。這種熟悉感很模糊、朦朧,要麼是隻是和她擦肩而過、沒有什麼具體交集的人,要麼就是某些特徵和她認識的人相似。
她心下有一個猜測。
於是她詢問死海:“這有沒有可能是關月優?就是關星逸的姐姐,相貌有相似之處,所以我才會覺得熟悉?”
其實她並沒有發現這具屍體和關星逸有任何相似之處,但她需要另一個客觀角度來幫忙排除選項。
死海思索兩秒,回答:“我覺得沒有常規定義上的相似點,不過不排除我對人類相貌認知不足夠深刻的緣故。而且這兩個人都閉著眼,不方便進行判斷。”
“嗯……”
排除了和關星逸相似的選項,但並不能排除這具屍體不是關月優的可能性。
畢竟都進行基因編輯了,沒什麼相似處也很正常。
釋千又觀察了幾秒,悄無聲息地拍了張照後,走向下一個停屍櫃。
將最後幾個停屍櫃一一瀏覽過後,釋千確定再沒有新面孔出現,這裡的試驗體的確隻有六張臉。
不過到頭來,她和關月優的關系還是沒能得到準確印證。
回頭搜搜關月優的照片,看能不能找到吧。
“有什麼事?”
釋千回頭看向已經在她身後站了一段時間的小染。
此時小染的手上與身上都沾滿了鮮血,目光有些無措,見釋千看來還有些慌亂。
在片刻猶豫後,她的手指指向了已經昏死過去的“和事佬”,說出一句:“你……能幫我殺了他嗎?”
那個“和事佬”是假昏迷。
釋千將視線挪了回來,問道:“你不自己動手嗎?”
“不。”小染搖了搖頭,“我不能殺他,如果他是人類,我殺了他就會變成他,我……不想變成這種東西。”
釋千理解地點點頭,活動手腕。
“我可以幫你。所以你想怎麼讓他死?像他對你的那樣嗎?”
小染陷入了短暫的遲疑,三四秒後,它才開口回答道:“直接殺了他吧。”
釋千盯著它眨眨眼。
這是以德報怨?汙染體一般來說怨氣不都挺大的嗎?盛願剛才對它進行的惡意調控已經終止了吧。
直視著釋千的目光,小染笑了笑:“紀效之前答應了他,如果他將一切和盤託出,就讓他死得輕松點。我不想因為我自己的問題,讓紀效變成和這個東西一樣言而無信的人。”
“啊?不用管我的。”紀效從焚燒機後探出頭,“你想做什麼就做,我扣掉的功德有人分擔。”
小染再次陷入了遲疑,這一次小染足足猶豫了近十秒後,又是搖頭。
“不用了。”它的目光落在和事佬的身上,語氣平淡,“他的確表現出來後悔,他在求饒,但他真的有發自內心地進行懺悔嗎?他有因為自己的殘忍而感到一絲一毫的愧疚嗎?我想……應該沒有吧,他本身就是那樣的人,就算到現在這個地步,他的思維方式也沒有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小染停頓片刻,繼續說:“我剛才在想,我到底會不會因為他在火中的哀求與尖叫感到釋懷、與他徹底割裂、並從此不會再想到他嗎?”
它再次搖頭:“我不會。”
“我傷害他、凌辱他,好像是我在泄憤、在紓解鬱結於心的仇恨,但其實這些都是曾經的他支配現在的我作出的行為。”小染的目光從和事佬身上移開,直
直看向釋千,“我不想再被他影響著做任何事了。我和他最後一次的交集,我希望我可以徹底地脫離他對我的影響,而不是滿懷恨意地注視著他,看著他以當年對待我的方式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釋千揚揚眉。
她完全沒想到小染會說出這樣一段話。
“好。”她點頭,沒有進行任何勸阻,“我尊重你的選擇。”
釋千拿出一把水果刀走向裝昏的“和事佬”,想到了《塵埃之下》那個副本裡的“寄春”。
小染和寄春做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選擇。
而每個人都注定要為自己的選擇迎接不同的未來。
裝昏的和事佬並沒有躲過死亡的命運。他的確是這所有人裡唯一一個人類,他的血液在地板上彌漫開來,血腥味在焚燒爐的熱浪中不斷跳躍。
正當釋千準備將它丟進焚燒爐裡毀屍滅跡時,一條提示彈了出來。
【[Psycho killer]天賦[觀察]:強烈異常能量波動,強烈異常能量波動,強烈異常能量波動……】
隻重復著這八個字,在紀效的驚呼聲中,釋千立即抽出水果刀轉身向後看去,隻見小染渾身上下燃起烈火,它的身長在烈火中不斷發生變化,肉體如塵埃一般湮滅。
“滅……滅火?!”紀效有些著急,她四處張望著,似乎想在焚燒室找到任何可以用來滅火的東西。
釋千也不知道為什麼小染會突然自燃,而且還產生了強烈到讓系統反復警報的異常能量波動。釋千緊攥著手中的刀具,盯著小染以防它突然發難。
死海立刻說:“不用著急,它在異化,是汙染體正式成為深層生物的正常過程。你和它在汙染體狀態末期關系不錯的話,它就算成為深層生物,理論上也不會攻擊你。”
釋千稍微放松了些,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紀效:“沒事,稍等一下。”
當她說出“沒事”這兩個字時,紀效就迅速冷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身上燃燒著熊熊烈火的小染身上。
大概兩分鍾後,小染身上的火勢便隨著肉體的消失而減弱下來,隱約露出烈火中一具漆黑的女性人體骨骼,火焰在漆黑而強壯的骨骼上跳動,最後回歸於它的胸腔,化為一枚赤紅的心髒。
一切都安定下來。
那漆黑的人體骨骼立在房間中央,身上唯一的顏色就是被肋骨包裹的、正在跳動的那顆鮮紅心髒。
與此同時,系統提示便接二連三地彈了出來。
【您解鎖了特殊成就!伴君一程(在人類與異種的天平間,傾向了後者)*注:目睹汙染體徹底異變的過程(人格碎片+6)】
【特殊成就解鎖異種信息如下……】
【種類:人類異化】
【姓名:步染】
【能力:[暫未解鎖]……】
【其它:由烈火鍛造而成,從此往後,我的心想要一塵不染。】
釋千:“……”
小染怎麼直接給自己加了個“步”姓?
那具漆黑的骨骼慢慢轉身,火焰從它的心髒中跳躍而出,一層層包裹在骨骼上,化為人類的血肉之軀,構建出和釋千最後一個看到的女性屍體完全一樣的相貌。
濃烈的熟悉感再次襲來,在步染的注視下,釋千想起了這份熟悉感從何而來。
——江爾槐。
這副相貌,和那個杜鵑會的江爾槐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