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稍等一下。”死海說,“因為我有太多的分身,我儲藏、處理記憶的模式和人類不太相同,同一時間湧入大量平行記憶,我需要重新整理一下我的記憶模式。大概三十秒就行。”
“好。”釋千點點頭,通過空著的部分走向迷宮中的另一個“蜂窩”。
然而,當她的腳剛剛跨過分界線時、準備落到地上時,腳面就像是毫無阻礙一般沒入“地面”,地面上的鏡面猶如一層水做成的薄膜,完全沒有承載能力,釋千立刻收腳往後退了一步。
她伸出手在其它三面鏡子上一一撫過,發現兩面虛體可穿越,一面則是普通的鏡子。
——鏡面也有真假,不論是地板還是牆面。
釋千本來想叫風暴之眼探探路,但最終還是選擇自行摸索。
“另一個她”還沒有出現,釋千並不清楚到底是自己還沒有觸發,還是對方正在觀察自己。二者皆有可能,但如果是後者,或許“風暴之眼”會成為她的一個神秘武器。
好在,另一面空牆通往的是實體地板。
這說明這個“迷宮”是具備出口的,隻是很難找到。
“好了,我已經調整好了我的記憶儲存模式。”正當釋千研究鏡面虛實時,死海再次開口,“你可以嘗試一下快速通過鏡面,短暫接觸不會有什麼問題。”
釋千從隨身空間裡拿出一把匕首,一步步接近一個虛體鏡面。毫不意外地,她並沒有感受到任何阻礙,就像穿過一層水簾一般輕松。
她躍入鏡子對面的空間,腳踩實體玻璃地板,迅速整理剛才接觸到的全新記憶。
那是一段殺戮的記憶,陌生的人、陌生的空間。
戛然而止於一雙祈求的、幼年的雙眼。
這些記憶極為短暫且並不清晰,就像是一道閃光一般在她身上一躍而過,仔細回想時,卻感覺到了一種詭異的熟悉感。就像人們總會在現實裡恍惚“我曾經做夢夢到過這個場景”一般。
但這段夢真的存在過嗎?也會產生這樣的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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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海又說:“這面鏡子裡沒有我。”
“也沒有我。”陸聞禮說。
緊接著,釋千換了一面鏡面,做出了相同的舉動。
全新的記憶再次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這段記憶並不處於戰鬥狀態,而像是與某個人交涉。
對方是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男性,身材健壯、眉眼威嚴。他坐在她面前,手指將玻璃杯的邊緣輕輕彈響:“你殺死了奚航,你以為我是來報仇的?當然不是,這隻說明了一點——你比他更適合這個位置,甚至可以擁有更高的地位、更有力的權力。”
男人扯出一個笑容,手指在打火機上微微一擦,便冒出火光:“白羽裁決的規則就是這樣,弱者永遠要為強者讓路。無能者下位,理所當然。
“所以,我不是來報仇的,我是來向你發出邀請函的。——鬱瀾。”
一枚白羽裁決的徽章出現在她面前,記憶再次戛然而止,隨後變得模糊不清,像是晨起的夢境,就算再轟轟烈烈,也是轉瞬即逝。
鬱瀾?這應該是屬於選擇碎片裡的“人格身份”,就是不知道屬於哪個人格了。
“挺有意思。”釋千偏偏頭。
雖然記憶像手心沙一樣快速流逝,但釋千還是迅速記下了男人的特徵,將“侵入”的記憶轉為真實的記憶。
整個空間的嗡鳴聲漸漸變小,準確來說是“越來越遠”,周圍翻騰躁動的空氣也漸漸歸於平淡,隻留下一層層覆蓋於空間中的異常波動。
玻璃的虛實瞬間變得好判斷起來:虛體玻璃上的異常能力波動遠遠高於實體。
一條通往疑似“出口”的道路在她的感知中變得清晰。
釋千沒有直接走向“出口”,而是再次穿過了一個虛體鏡面。
這一次,出現在她記憶裡的是一個疑似工廠的地方,不斷閃爍的燈光、各種各樣的材料標識。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匍匐在地上,但地面上卻沒有沾染上一絲血跡,他發出了一連串詭異的笑聲,隨後沙啞著聲音說,“我是死了,但我比以前看得更清楚了!”
匕首沒入地面,將他釘在地上無法輕易移動。
但他還是仰起了頭,瞪著猩紅的眼睛,目眦欲裂:“你就是寄生在盛願精神內的那個家伙!”
又是一串詭異的笑聲,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這叫什麼?這就叫做宿命吧!”
男人勉力支起身體,一點點、一點點地接近她:“你是被我召喚過來的,你還使用著我制造出來的軀體……你叫什麼?告訴我吧!你的真名是什麼?告訴我吧……告訴我吧!”
面容已然面目全非,而他急切的請求則轉為一道撕心裂肺的嘶吼:“——在這個世界,我應該是
你的創造者啊!”
不連貫的記憶再次如流沙一般從腦中流淌離開,然而釋千卻微微皺起眉頭。
這個男人的臉,她似乎在哪裡見過。
釋千在自己的大腦中迅速檢索,最終將記憶鎖定在一張她僅僅看過一眼的照片上。
——人體科學學會院士、萬豐生命特聘研究員費新。
在《惡意煉化屋》這個副本裡,他是盛願父親的友人,也是將盛願從醫院裡接出來的救星。他給予了盛願新生,同時也是他將盛願推入地獄。
盛願雖然表面上是萬豐生命的研究員,但實際上不過是一個費新手裡的一個“召喚容器”。
釋千再次快速穿越鏡面,重新瀏覽了一遍記憶。
費新,化工廠。
這應該是出於《惡意煉化屋》後續副本的內容,她當時解鎖了一個名為“百目化工瀚都38分廠”的地點,這個地點的前身是盛願兇案發生的別墅區,所以異化的費新才會出現在這個化工廠內。
因為不符合她的遊戲理念,釋千一直沒去過這個化工廠。
這段記憶的出現,她注意到了兩句話:
“你是被我召喚過來的,你還使用著我制造出來的軀體。”
“在這個世界,我應該是你的創造者。”
當時盛願記憶裡的那個“友人”,極大概率和“似靈”與“天清”的情況相似,是另一個“釋千”。但“制造出來的軀體”是什麼意思?
她在遊戲內使用的這個軀體,根據系統的介紹,是一個被遺棄在尼姑庵門口的棄嬰。如果按照費新的說法,她現在這具軀體也是一個“人造人”。
看樣子,她需要抽時間去一趟“百目化工瀚都38分廠”,將這件事徹底調查明白。
釋千輕輕嘆了口氣。
一邊整理著腦內紛雜的思維,她一邊看向眼前的無數面鏡子,不由得有些感慨:人隻能走一條路,但可能性卻有不可計量的數目,每一種可能性裡都掩藏著或的秘密。
或許在“世界之主”的全知視角裡,所有生命都是不存在變數的,因為一切可能性都在眼前展開。應該也挺無聊的吧?
“不,宏觀來講是存在變數的。”陸聞禮反駁道,“當祂介入世界主線,一切既成的可能性都會被顛覆。主人現在不在世界盡頭,所以、世界主脈的走向必然瞬息萬變。”
釋千還沒說什麼,就聽見死海插了一句話:“所以你的主人呢?”
“我……我在找呢!”陸聞禮的聲音弱了很多,“要不是因為傷太重,我說不定已經找到祂了。”
這一次,釋千確切聽到了死海的笑聲。
它說:“嗯,那你好好找吧。”
釋千知道死海在笑什麼,於是她配合地說了一句:“哎,既然找不到了,不如直接把我叫主人吧,說不定能少走很多彎路呢。”
陸聞禮:“哼!我死都不會的,我現在隻是不得已而屈居之……”
有了陸聞禮和死海的兩三句話,釋千一直緊繃的神經有一瞬間的舒緩,但當她看向眼前的鏡子時,神經便驟然再次緊繃起來。
——這面實體鏡子裡的人不是她!
她的右手帶著由死海構成的手串,當她垂下手臂時,手串會從袖口露出一點光澤,這一點、在其它鏡面裡都很明顯。
釋千面不改色地將目光移開,作勢準備走向一個虛體鏡面。
系統的提示這才後知後覺彈出。
【[Psycho killer]天賦[觀察]:強烈異常能力波動,女性,位於12點方向鏡面。】
“砰!”
“砰!”
兩聲槍響,一聲來自鏡裡、一聲來自鏡外。
從鏡子中發射出來的那枚子彈和釋千側肩而過,沒入背後的虛體鏡子,似乎又遙遙擊中了背後的某個實體鏡面,隨後再無聲響。
而釋千發出的子彈雖然擊中了鏡面,但鏡子中的人已經消失不見,彈頭也仿佛被徹底泄力般徑直垂落在地。
此時,實體鏡面裡的人佩戴著珠串,是她自己。
那麼——“另一個她”呢?
在同一時刻,釋千反應過來:對方也是她自己,預謀接近後怎麼可能隻是發一槍打草驚蛇?
絕對會是一套足夠讓她措手不及的連招。
她立刻蹲下身,並迅速將人格排序進行了調整。
具有極強觀察判斷能力的[物理安眠師]位於第一,可以改變規則的[菟絲花]位於第二,而能操控風暴之眼的[深淵召喚師]則位於第三。
至於無情道劍修,人格身份已經升級到最高,她可以直接放出一個附屬軀體,不需要佔用一個人格卡牌位。
對於前來攻擊的“自己”,釋千幾乎配置了最強的應對能力。
果然,一道暗黑的氣流從她背後急速襲來,剛才的子彈不過是一個掩飾。
同一時刻,系統的提示再次彈出。
【[Psycho killer]天賦[觀察]:強烈的異常能力波動,位於7點鍾方向。能力為:[亡者復蘇]、[生命收割]、[死亡之觸]、[死靈狂暴]、[靈魂烙印]、[死之交響樂]、[意識剝離術]、[亡屍附體]、[狂暴殺戮]、[幽影潛行]、[死亡復現]、[故人之國]。】
釋千:“……”
不愧是她,一共12個技能,這明顯是已經將人格刷到了定值。
根據技能名稱,釋千猜測“另一個她”持有的應該是屬於[亡靈術士]之類的人格。
而這一條觀察信息也說明了一件事:這個“另一個她”,和她本身選擇的是兩種發展方向,所以對方不一定會清楚她所持有的技能。
【[Psycho killer]天賦[觀察]:所有方向均將出現召喚物。】
對方在暗她在明,釋千需要想辦法弄清她的活動規律,再利用[菟絲花]的規則技能將她逼迫出來。
系統提示的召喚物還沒有現行,釋千伸手便從虛空中拿出了[星辰·破曉],抽劍出鞘,猛地向四周揮出一劍。
圓掃八方,出現的12隻翻湧著屍臭的召喚物頭顱落地,但它們的四肢仍然呈現著向釋千行進的姿態,在無數鏡子的反射中,顯得詭異而陰森。
劍尖抵地,釋千並沒有使用瞬移,而是接力向後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