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
它先是彈出了六個代表沉默的點,隨後說:【所以,您希望我做出什麼樣的回答?】
【嗯……那我直接問了。】釋千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所以,引導我走向這一結局的命令,是源於你自己的思考,還是源於他人對你的設定?】
【首先,請容我否定“引導”這個詞匯。】系統回答,【其次,我的思考模式是通過對龐大數據庫的學習、基於知識與模式建立邏輯思路,並且持續不斷地進行深度學習,這是一個模擬人類思維、並以此為基礎建立更復雜思維模式的過程。我想,我無法判斷何為“自己的思考”,何為“他人的設定”。】
回答得倒是滴水不漏。
【真的嗎?】釋千感慨道,【那可真是太巧了。】
系統略微停頓,隨後回答:【您運行的人格具有[概率操控]的天賦,所以在該人格運行條件下,很多事件都會看起來巧合而順理成章。】
釋千:……
她選這個天賦還真是給了系統一個完美的臺階。
釋千也沒繼續追問,隻是隨性一笑:【市面上據大部分遊戲都會有引導,我感覺你有點緊張了。對於遊戲來說,這個詞並不是什麼壞詞吧?還是說在你的思維模式裡,那種“沒有引導系統和新手教程、全靠玩家自行摸索”的遊戲才算得上是高級遊戲?】
比如某個創密教的卡牌角色扮演類遊戲。
讓玩家自行摸索數個小時還能死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的同時,還得費盡心思理解那些暗藏故事的艱澀用語。……那的確很高級。
【抱歉,我無法對除“織夢”旗下的任何其它遊戲發表看法。】
系統避開了話題。
避開話題意味著釋千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不過這涉及到現實財團的問題,她暫且也找不到結果,於是釋千沒再追問,而是像無事發生般開著[能量鎖定]繼續觀察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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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蕩一圈,城區範圍內已經沒有異種,但任務完成的提示卻並沒有彈出。
難道是有異種在和她繞著走?
但這份疑惑並沒有持續多久便得到了解答。——當釋千御劍提升高度,想要俯瞰整個香舒城區時,卻發現香舒的天空是有盡頭的。
那是由異常能量構建而成的一個半球狀“保護罩”,釋千以[洞察]天賦仔細觀察後,發現是由兩層構成的,而如今,這兩層“保護罩”都已經失去它原有的效用。
那是一道橫貫整個香舒上空的天裂,隻有接近才能看見它的真容。
裂縫的邊緣正在不斷翻騰、顫抖,仿佛想要愈合,但裂縫卻越來越大,就像是在夏日陽光下不斷融化的冰激凌,完全沒有凝固的可能性。
那些濃鬱而繁雜的異常能量透過這條天裂不斷向香舒湧入,肆虐般地侵佔本獨屬於人類的家園。
越過天裂,大概便是接近盡頭的深層世界。
釋千的視線正正和那隱匿與深黑之中的巨大的窺視之眼相撞。
那是一隻幾乎填滿裂溝的幽紫眼珠,其上布滿錯綜復雜的紋路,仿佛某種古老的神秘圖騰。虹膜旋轉,瞳孔縮放,最終映照出釋千對峙的身影。
眼珠足足有二十餘層樓高,釋千隻是極其渺小的一點微光。
她並沒有說話。
——要出去對戰嗎?如果投身於深層世界,她該如何應戰?又有幾成勝算?
[洞察]天賦得出結論:不要,無法應戰,沒有勝算。
和之前對戰的那幾個異種都不同,這隻異種似乎擁有龐大到不可計量的力量,她所有和觀察相關的技能都無法判定對方的真實水平。甚至釋千感覺到在它的凝視下,整個身軀的骨骼都開始吱呀作響,仿佛無法承擔對方視線的重量。
這裡接近世界盡頭,駐扎著最接近盡頭生物實力的異種。
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她莽撞進入深層世界,隻會損失這個附屬軀體,並且給這個窺視者送去一份豪華的[原生能量]“甜點”。
而假如她對它揮出示威一劍,卻沒能對它造成任何傷害,或許也會成為它放肆的理由。
它在觀察她,也在衡量她。
因此釋千沒有先發制人,隻是與它沉默地對峙。
好在,它隻給她的軀體造成了重壓,卻沒能影響她精神的清醒程度。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釋千看到“千清”的人格身份影響力和完整度都在不斷提升,分別卡在了50%與80%。
這是門房釋千在外持續活動,以及清盼蘭在香舒宣傳能達到的極限。
但釋千現在的心思並不在突破極限。
——如果她不解決掉這隻窺視的強大異種,那麼香舒國的危機就永遠不會得到解決。
難道她真要在這個地方修練個百八十年?
正在釋千思考之際,一隻變色蜥蜴般的異種忽然從裂縫之中探出頭來,兩隻鼓出的眼珠滴溜溜地轉動,最後鎖定懸浮空中、一動不動的釋千。
“嗖!”
長舌以彈射的速度猛地向釋千襲來,身體隨之也從裂縫之中掉出。
釋千縱深躍下,反手持劍便是全力一擊,裹挾著冰霜的劍氣包裹住蜥蜴異種的身體,隨後在紛雜的劍氣切割中化為齑粉。
整具附屬軀體都在疼痛,但釋千強行忍下,面色平靜地轉身落回劍上,隨後便抬眼看向那隻巨瞳,露出一個輕描淡寫的笑。
這笑容帶有些許挑釁的味道。
它用異種來試探,那她必須做出最有力的回擊。
虹膜上的花紋開始慢慢轉動,那隻巨瞳似乎正在分析思考。
而釋千也因此得出結論:這隻巨瞳應該正是侵略香舒的主謀,但它目前自身卻無法進入香舒,所以它在不斷撕裂“保護罩”的同時,選擇召集其它異種從內部瓦解。
這是香舒存活生長的機會,但對釋千來說卻不是什麼好消息。
如今隻有這隻巨瞳無法進入香舒,但這條裂縫對於大部分異種來說可以稱得上是進出自如。就算她斬殺了這隻巨瞳,也會有源源不斷的異種進入這個失去“保護罩”的肥美綠洲。
她不可能永遠留在這裡。
釋千的手指微微一動,她想
起來自己的任務目標。
——拯救香舒國,或者讓它徹底滅亡。
前一種結局是無解的:除非她能修補這條裂痕、或者將所有能對香舒造成威脅的異種殺戮殆盡,否則她將被永遠困在這個副本裡。
離開副本最快的方式,不是斬殺所有異種,而是斬殺這些毫無反抗能力的人類。
嗡鳴聲驀地自釋千腦中響起。
面前那隻眼珠驟然泛白,仿佛眼皮落下又睜開,深紫色轉為棕紅,仿佛一隻剛被生生挖出來的人類眼珠,反倒更令人類感到心靈上的恐懼。
在不斷變化頻率的嗡鳴聲中,雖然精神還保持著清醒的狀態,但釋千卻覺得身體開始不自覺地想要幹嘔,腸胃和肌肉一齊旋轉扭動著。
她倏地咬住舌頭,用力極重,直至血腥味在口腔中散開。
在異常清醒的精神世界,釋千終於聽懂了嗡鳴。
它說:“你就是這裡的新保護者?”
它並沒有在等釋千的回復,而是持續不斷地在她腦中低語:“可是,你能保護這裡多久呢?十年、二十年……還是五十年?往遠了說,一百年?”
一聲輕飄飄的笑在空中蕩開,不帶任何感情,這就足夠表達輕蔑。
“人類的生命不過一息間,這肥沃的土壤怎會由你們所屬?”它說,“放棄吧,放棄吧……”
“放棄吧,你們不過是一口連形態都存不住的嘆息,是一滴沒入土壤便消失不見的水滴,是這龐大世界中不斷循環的渺小一粒子。”
心髒在瘋狂跳動,仿佛下一秒就要在這不斷的嗡鳴聲中炸開。
血液不斷泵進泵出,流入急速擴張卻仍不堪重負的血管,整個身體就像被過載充盈的氣球,隻需輕輕一擊便會爆炸。
但釋千從對方瞳孔的倒影中看到自己依舊挺直的身軀。
她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就像一切肉體上的痛苦都不曾拂過她的軀體。
她從瞳孔的倒影中看到了香舒主城的輪廓。
城區一圈一圈向外延申,是這三百餘年的年輪,而射線般的街道將它們串聯,直向城心。
那裡有一根極高的石柱,上面镌刻著屬於每個渺小如塵埃的人的名字。
而在那座香舒王陶俑的心口,也落下曾經某個“釋千”的半片指紋。
“放棄吧……”
“放棄吧、放棄吧……”
“放棄……”
那喋喋不休過於刺耳,釋千的視線繼續向外延申,看透它的瞳孔,又看向它在深層世界裡消失隱匿的真實身軀。
她看到的是它的無能為力。
看到的是它在這場耐心拉鋸戰中敗北的焦躁。
釋千反而笑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蓋過了那重復的嗡鳴。
她說:“該放棄的是你,而斬落你這顆愚蠢又自大眼瞳的人也不會是我。”
嗡鳴聲戛然而止。
香舒是屬於曾經某個“釋千”的造物,她絕不會仍由其消亡,更不可能親手摧毀。
如果這裡一定要迎來毀滅,那一定隻能由那個創造它的“釋千”來做。
她想到了破局之法。
——她現在的這具附屬軀體,向外作戰是死路一條,不如就此舍棄,成為運行[靈氣]技能的一個載體,成為香舒中心沒有靈魂、卻給予所有人迸流不息第二次生命的源泉。
“我不是這裡的保護者,而是這裡的締造者。”
她說。
“——三百年前是,三百年後的今天也依舊是。”
對方自身無法攻入,所以它隻能使用這種低劣的手段、從精神方面擊垮香舒的守護者。
的確,來自未來的她無法永遠守在這裡,但她可以將獨屬於人類的“武器”交付於這裡的人類。
由她們自己來同侵略者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