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原諒她沒見過世面,這麼貴重的東西,放在哪兒她都沒辦法心安, 估計覺都沒辦法睡了。
所以聽寧韶韻說寧韶白有一間專門收藏老物件兒的庫房後,夏眠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寧醫生,你是上天派來拯救我的天使對不對?每次都能給我雪中送炭!”
寧韶白嫌棄的道, “我覺得你是上天派來折磨我的,每次都能給我找事。”
夏眠充耳不聞, 開開心心的跟小楓道, “把你的古董花瓶放在寧叔叔家裡好不好?放咱家有你慧竹姨跑來跑去的, 萬一弄碎了要心疼死了, 寧叔叔家裡有專門保管古董的地方呢。”
“你寧叔叔人太好了,快謝謝他。”
小楓目光晶亮的看著寧韶白, 奶聲奶氣的道, “謝謝叔叔。”
寧韶白:……
這下連和小楓串供都不需要了, 就算小楓說他們花兩萬買了古董, 夏文月也會當是玩笑話吧。
真好,不用教壞小孩子。
寧韶白嘴上說著嫌棄,身體卻很誠實, 不僅幫她保管了瓶子,還順帶做了鑑定。
因為夏眠周一到周五課程都滿滿的, 周六下午她放假回家的時候寧韶白才把她叫去了他家。
夏眠看著鳥槍換炮的精美瓷器,一臉驚嘆, “原來它這麼美嗎?不愧是皇家御用,簡直是豔光四射,光彩照人……”
寧韶白有些沒眼看,“不就把那破棉被換成個盒子, 上次怎麼沒見你這麼大驚小怪。”
“嗯~”夏眠不贊同的道,“上次那是出於對兩萬塊的敬畏,這次可是對真正古董的尊重,當然不能一樣了。”
寧韶白哼笑,“難道不是出於對十萬錢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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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眠一窒,“你怎麼能把人家想的那麼庸俗?!”
剛說完她又一臉肉疼的道,“我是不是要補給闫珮璋八萬?其實他一口價,我按價格付給他,就已經是貨銀兩訖了吧?”
“撿漏本來就是這樣撿的嘛……這鑑定了才知道是真的的,那要是個假的,那這啞巴虧我不也就默默吃了?”
寧韶白就默默的看著她臉色變來變去的糾結,眼底閃過笑意。
果然幾分鍾後就見她賊兮兮的湊過來,“寧醫生,今天銀行都下班了,沒辦法預約取錢,明天借你卡一用啊,還和上次一樣,我之後把錢轉給你啊。”
寧韶白忍不住想逗她,“你錢不多了吧?”
夏眠果然一臉痛色,“誰說不是呢,一下子就要花出去一半……不行,我不能想了。”夏眠捂著胸口道,“心好痛。”
寧韶白笑道,“你不用給他八萬,拍賣會上的價格本來就比市場價高,而且拍賣行還會抽擁,他這個又屬於急出,六七萬就是很不錯的價格了。”
夏眠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我再給他四萬也可以?”
寧韶白點點頭,又道,“其實前朝這個瓶子你這個價格也算是撿到漏了。”
“這種珐琅彩技法是前朝皇家御用的獨一份,又是技藝發最高巔峰,非常有收藏價值,以後的升值空間絕對小不了。”
“哈哈,真的嗎?”夏眠頓時心情舒暢了,“既然大佬你這麼說了,我就把它當一座金山了,請務必幫我供好。”
寧韶白懶懶的道,“我記得你最知恩圖報對不對?”
夏眠立刻警惕的道,“殺人放火,違法犯罪除外。”
寧韶白在她腦袋上敲了一記,“反正你記好了就行。”
夏眠嘿嘿一笑,“我這個人記性不太好。”
寧韶白仿佛知道她的德行,眯起眼睛柔聲道,“沒事,我都記著呢。”
夏眠不由毛毛的,“您想讓我做什麼,稍微透漏一下?”
寧韶白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忽而燦然一笑,“我喜歡攢著一起。”
夏眠更怕了……
隔天上午夏眠帶著小楓,和寧韶白一起去銀行取取錢,本來是要取四萬的,結果夏眠又臨時變卦,“人家裡有病人呢,四是不是不太吉利,還是五萬吧。”
寧韶白了然的挑了挑眉,銀行經理看著她笑道,“寧先生本來就讓填的五萬。”
夏眠連忙誇贊,“寧醫生果然未雨綢繆,深謀遠慮。”
寧韶白完全免疫。
到了醫院,寧韶白去辦公室,夏眠則牽著小楓直奔三樓的加護病房。
範懷仁手術按時進行,聽說挺順利,要在加護病房裡觀察一周,這會兒還沒出來。
闫珮璋應該在那邊守著,夏眠也不怕找不到人。
上了三樓,夏眠發現病房門口不止一個人,除了闫珮璋,還有個看起來快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因為側身站著,夏眠看不清長相,隻看得出皮膚黝黑粗糙,身材有些佝偻。
夏眠正想著是誰,就聽旁邊護士站的兩個護士在竊竊私語,“範珮瑜又給闫珮璋送飯來了啊。”
“也不知道今天會不會再吵起來。”
夏眠愣了一下,意外的看向那個男人,竟然是範珮瑜?他竟然還有臉出現在這裡?
她正想問問護士怎麼回事,就見那個男人把一個飯盒遞給闫珮璋,“先吃點東西,你嫂子專門給你做的,吃完了去歇會兒,我在這兒守著,不然身體要垮了。”
闫珮璋根本就不理他,隻轉了個身把對方當空氣,飯自然也是不吃的。
夏眠實在好奇,聽著旁邊護士的八卦,她不由插嘴問道,“那個是範珮瑜?範珮瑜不是卷了老爺子的手術費跑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是範珮瑜,”年長些的護士嘆道,“倒也不是跑了,是不想讓老爺子做手術。”
“畢竟做了手術也活不了兩年,估計是覺得不值當吧,畢竟以後他們還得活。”
這是很多有重病人的家庭會面臨的選擇,成年人做事總避免不了要算計利害。
“不過範老頭手術那天他就來了,在外面守了一整天,也挺關心老爺子的。”
夏眠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感受,“那闫珮璋見著他……”
“直接打起來了唄。”護士搖頭嘆息,“這事兒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闫珮璋,你夠了!”那邊男人的聲音忽然大了起來,喘著粗氣怒道,“就你是他兒子,我不是嗎?”
“他養我的時間比你多多了!他在我身上消耗的心血是你的幾倍!你的名字還是跟著我的起的呢!”
“你自己還有過爹媽,我才是他一把屎一把尿親自養大的!我難道不想讓他活著?!”
範珮瑜說到這裡,蹲在地上捂著臉哽咽道,“我最希望他長命百歲!”
闫珮璋冷聲道,“那你還把救命錢拿走。”
“那是老頭子的救命錢,也是你的催命錢!”範珮瑜喘著粗氣道,“你賣房子我不說你什麼,你竟然敢去借高利貸,你知不知道你敢借一個月還不上,你的一輩子都得賣給他們!”
“我想讓爸活著,可是前提是他安安心心的活著!”範珮瑜憤怒的道,“你賣房子我不說你什麼,可是你借高利貸,你不知道爸多害怕那些人嗎?”
“鄰村黑子因為欠高利貸被砸了房子,剁了手指頭那天,他一個大男人嚇得做了一晚上噩夢!”
“他如果知道手術費是這樣湊出來的,你以為他能安心養病?”
“你明知道他這一輩子最放不下的就是我們,你要讓他知道,你為了給他看病而毀了自己的下半輩子嗎?”
說到這裡,範珮瑜終於忍不住嗚嗚的哭起來,“對,就你是孝子,我是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我就不應該管你,等老頭走了,你一輩子被那些人追著討債也活該!”
“……”
範珮瑜顯然也瀕臨崩潰,到了後面仿佛是自言自語:
“我問過醫生了,手術之後還要化療,比保守治療遭罪多了,他苦了一輩子,我就想讓他安安穩穩好吃好喝的活兩個月也成……”
男人哭著說出當初的理由,與其說是說服別人,不如說是在說服自己,“這樣老頭也能走的安心,畢竟他走了,我們還得活,得好好的活……”
“唉……”旁邊的護士道,“範珮瑜估計也不好受,他那頭發之前還都是黑的,這半個月我看至少白了一半。”
夏眠才想到,範珮瑜好像就比闫珮璋大七八歲,應該不到四十歲,可這會兒看著快五十了。
那邊範珮瑜哭完了,站起來狠狠的把飯盒塞到闫珮璋懷裡,“你愛吃吃不吃拉倒,你也病倒了正好進去陪老頭子一起躺著!”
“反正我是個畜生,我也不會管你。”
闫珮璋捧著飯盒,張了張嘴卻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夏眠暗暗嘆了口氣,打算一會兒再過來,沒想到闫珮璋竟然看到了她,“夏小姐?”
夏眠隻好站住,“叫我夏眠就好了,闫哥,範叔叔好些了嗎?”
闫珮璋抹了把臉,努力讓自己帶上笑容,“手術很順利,還是要謝謝你。”
“不過現在在加護病房,不能隨便進去探望。”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沒關系,”夏眠把探望病人的水果給他,又把裝錢的提包遞過去,五六萬的大團結分量不算輕。
闫珮璋不明所以,“這是……”
夏眠道,“瓶子的鑑定結果出來了,是真品。我按市場價把剩下的錢補給你。”
闫珮璋愣了一下,忽然蹲下身捂著眼睛喃喃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像是隨時都要哭出來一樣。
夏眠眨了眨眼,很快反應過來,這個男人當初怕是沒有他說的那麼自信,他的內心其實也不確定這個瓶子是真的,隻是走投無路下的拋棄所有底線的孤注一擲罷了。
看著他如釋重負的模樣,夏眠忽然十分慶幸,這瓶子是真的,否則這個老實人可能一輩子良心難安。
闫珮璋站起來,把裝錢的袋子遞回給夏眠,“這些不要了,當初你沒還價已經是幫了大忙。”
夏眠沒接,“這點錢在我這裡不算什麼,我拿了也不心安,你接著吧,今天之後咱們就算真正的貨銀兩訖了。”說到這裡玩笑道,“以後這瓶子升值了也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了。”
闫珮璋連忙道,“不會的,不會的,那個瓶子就是你的了。”
夏眠暗嘆,這也太老實了。
那邊範珮瑜走了過來,走近了夏眠才看到男人和闫珮璋一樣,眼眶裡布滿了血絲,她還以為男人要說什麼,結果他直接朝著夏眠就跪下了。
夏眠懵了一下趕緊去攙他,“您,您這是做什麼?”
範珮瑜哽咽的道,“謝謝,謝謝你,你就是我們家的貴人,你的大恩大德,我記一輩子!”
“您別這樣,”夏眠使勁兒攙他,“本來也是正好碰到的,你們又不欠我的。”
小楓嚇得緊緊抱住夏眠的腿,嘴巴不自覺的癟起來,夏眠道,“您快起來,嚇著孩子了。”
範珮瑜這才慢慢起來,夏眠的目光落在他的頭發上,之前遠遠的隻能看到一些花白的頭發,然而這樣一看鬢邊和頭頂的頭發幾乎全白了……
成年人的權衡利弊有時候看起來冷漠無情,但那從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