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來就不是那種不費力就可以很厲害的人。
落日西沉。
駱悅人換上夏季校服,去了學校。
作為“三公一私”的重點高中之一,瀾城中學一直在校服審美上領先其他三校,所以即使沒有明文規定一定要穿校服的晚自習,也能看到不少格紋校裙的身影。
高一高二還沒有報名,夜晚的校園在開學的熱鬧裡,透出一些氛圍有限的寂靜。
高三換了新的教學樓。
據說有個坐輪椅的轉校生,是學理的,學校為了照顧他的日常出行,把原本在一樓的八個文科班調到了樓上。
駱悅人所在的十九班,換到了三樓的天井樓梯旁,旁邊還有十七、十八兩個理科班。
剛進班級,就見幾個女生湊在一起,一邊對答案一邊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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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在三樓看到梁空了唉。”
“他來十七班找裴思禹的吧。”
“那以後是不是能經常在三樓看到梁空了?”
“有什麼用?人家又不看你。”
“唉,十四班就在我們樓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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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麼啊?你在樓上跺腳,樓下梁空能聽到是吧?”
女生被揶揄得不好意思,推說話的人一下,說去你的。
話題風向很快換了。
“你們說,他跟俞晚梨會復合嗎?”
“感覺他不是那這種會吃回頭草的人,如果吃,麻煩選項曦,我投項曦一票,雙A比較帶感。”
“我也覺得,俞晚梨美則美矣,茶裡茶氣。”
駱悅人背著書包,路過她們,被其中正說得吐沫橫飛的江瑤一聲喊住:“悅人!數學加練的卷子寫了沒有?”
駱悅人點點頭:“寫了。”
江瑤立馬捧起雙手,一臉乞求垂憐的表情,準備迎接卷子。
“明明之前說了加練卷自願寫,現在課代表又要收,自願了個寂寞!”
“真的無語。”
駱悅人的卷子被她們拿去攤開,幾隻手笑鬧著挪來挪去,卷子最後被擺在中央。
駱悅人放下書包,簡單收拾桌面,將文具和書本擺得整齊。
拿上自己的杯子和江瑤的杯子準備去水房,旁邊正奮筆疾書的女生眼尖看見,忙從書包側兜抽出自己的杯子,可憐巴巴遞過來說:“親愛的語文課代表,也幫我打一下吧。”
駱悅人懷裡的杯子變成了三隻。
臨走前,江瑤伸著脖子在喊:“悅人,三樓的打水機壞了,去二樓啊!”
作者有話說:
[1]注:
難道你還不夠堅強,不足以單獨前進?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單獨到達上帝那裡。——紀德《窄門》
你們要努力進窄門,因為寬門和闊路引向沉淪,進去的人很多;然而窄門和狹道卻通向永生,隻有少數人能找到。——《路加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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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紅藍閥
二樓全是理科班, 男多女少。
男生躁勁大,前後門之間追著打鬧,笑著問候彼此的大爺, 班級門單薄得都經不住這麼來回撞。
駱悅人抱著三隻空杯子, 還沒有走到水機前,就被人喊住。
“駱悅人。”
她聞聲回頭,就見拿著一疊打印紙的裴思禹, 從樓梯口出來。
他臉上有淡淡的笑:“你怎麼在二樓啊?”
“我來打水。”
裴思禹朝這邊走,距離拉進,聲音也越發清晰:“三樓水機又壞了?”
這批設備已經用舊了,修修壞壞。
“嗯, 又壞了, 暑假前才檢修過。”
“我剛從主任那兒拿了一份高三開學季的動員稿, 讓我們分成三天的稿量,多刪少補, 我晚點再印一份給你。”
“我自己去印就可以了。”
裴思禹說:“沒事兒,我待會兒剛好要陪朋友去打印店,順路。”
他總是這樣周到, 如他聲音一樣溫柔,叫人如沐春風。
駱悅人沒有再推拒, 道了謝。
“那我去打水了。”
轉身那瞬,她忽然有點想問他來二樓來幹什麼, 十七班現在不是在三樓嗎,可惜那種自然而然的搭話本事,並不是她所具備的能力。
想想就算了。
三隻水杯摟在懷裡挺傻的, 駱悅人把其中兩隻放在水機旁邊的臺子上, 擰開江瑤的卡通杯子。
她習慣先用水先衝一下杯身。
這臺子機子的紅藍水閥位置跟樓上不太一樣, 但她沒多想,正要擰藍色那枚,一隻修長的手掌將她手指猛一下扣回去。
而那隻手的主人在她後方,屏住了走廊昏弱的白光。
她聽見一道並不陌生的男聲在頭頂上方說話:“冷熱水裝反了,小心燙。”
已經感覺到燙了。
水閥在幾毫米之間完成一次短暫的開合,管道裡的熱水還沒完全出來,但淅淅瀝瀝幾滴砸落在她握杯子的手背之上,也是灼人的。
而她另一隻手背上,是梁空的手。
他整隻手臂都是湿漉漉的,剛衝過自來水,由風吹過,散發一種躁動的蘊涼。
駱悅人回頭看他,過近的距離讓她直面他身上那股壓迫感,縮了縮脖子,很快扭過頭,她說謝謝,拿杯子去擰紅色的閥門。
擰不開。
她尷尬得整個人要燒起來,心想是不是二樓的水機也壞了。
梁空輕咳一聲:“往左。”
駱悅人:“……”
哦,原來,她擰反了。
她懷疑梁空在笑她。
正回頭,裴思禹從十四班的位置走過來,遠遠喊著:“我還以為你在班裡,你們打球打到現在?高祈呢?”
“走了。”梁空的聲音很近。
“走了?不是說晚上去SEVENN嗎?到底去不去?之後沒什麼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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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多吧,不走?他留瀾中這兒上晚自習?”
裴思禹玩笑道:“也不是不行啊,就放你們班,你們班主任不是休產假不來麼?”
打水機間隔半分鍾一縮一松,發出一聲難以承載運作的咕嘟聲,水閥裡的沸水熱氣騰騰往下注入。
駱悅人擰著杯蓋,聽他們說話,覺得裴思禹非常不一樣,或許因為梁空是他很好的朋友,又或許是男女有別的原因,完全不像他在廣播臺的狀態。
梁空:“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給你知道了。”
“這叫細致!”
裴思禹沒有走過來,隔著一段距離,邊招手喊他,邊往樓梯口走去:“走吧,不是要去打印麼?快點吧,要打鈴了。”
她低著頭,在擰最後一個杯子。
梁空走前低聲說:“明天周一升旗結束,來體育活動室,告訴你阿May是誰。”
駱悅人側過頭望他,人是愣的。
梁空單手還拎著黑色球網,裡頭墜一顆籃球,吊兒郎當的:“不想知道?”
駱悅人:“想知道。”
“記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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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南校門不遠就有一條商業街。
街上次第亮著燈,各種吸人眼球的易拉寶往門口擺著,這個店有新品,那個店幾幾折,學生湧進擠出,整個暑假都在半歇業的店主露出久旱逢甘霖的笑容,終於等來開學季的火爆生意。
打印店在街尾,店鋪明顯清冷許多。
在隔壁放著韓文小甜歌、學生著排長隊的奶茶店襯託下,有幾分潦倒,十臺打印機電腦,空了大半。
梁空和裴思禹走進去,選了兩個鄰座的。
裴思禹把手機上主任發的電子檔調出來,封面的橫線都是空的,他簡單添了一下個人信息,點了打印,所連接的打印機很快遞紙嗡嗡運作起來。
他往梁空那邊看,是學籍信息。
“出國的事,定了?”
電腦桌下的空間有限,梁空那雙長腿無處安放,他斜坐敞著,將那張小桌子襯得更局促,低頭敲了根煙在嘴上,嗤然說:“定個屁,走一步看一步吧。”
火沒點,煙就給人摘去了。
“這個點,教導處那地中海經常過來巡邏,還是別抽了,免得開學第一課就是寫檢討,”裴思禹把煙一折,丟在旁邊的廢紙桶裡,“還特麼都是我幫你寫。”
金屬火機在他修長白皙的手指間靈活轉折,梁空道:“高祈字醜,你文採好。”
裴思禹去拿了打印稿,梁空那份擱在其他人後面,還在排隊,聽這話,也笑了:“那你怎麼不找個文採好的女朋友,你們一邊談戀愛,她一邊幫你寫檢討,多好。”
說這話的代價是,人還沒坐穩,椅子就被梁空踹了一腳。
打印店是冷光源,梁空睫毛很長,被光照出鬱鬱恹恹的濃厚陰影,一笑起來,漫不經心,又真假難辨:“是有這打算,不是不好找麼。”
裴思禹想起一件事。
“合著你愚人節那次跟高祈打賭說要追駱悅人,也不是隨口瞎說的,圖人家文採好是吧?”
梁空一直在輕輕地推機蓋,一點點用力,像在測受力閉合的極限在哪兒,某一瞬,指尖力度失控,機蓋便逆了方向,噌一聲,功虧一簣地扣回原位。
他胳膊搭在椅背上,指腹摩著火機機蓋上的金屬紋路,淡淡勾著唇,一身的玩味:“你怎麼知道不是呢。”
“開玩笑也挑挑人啊,人家乖乖女,不早戀,我聽廣播臺的人說,上一屆的學長,在她高一開學就追過她,她直接拒絕了。”
梁空沒應聲,接了店主遞來的幾張打印紙,帶著薄薄溫熱,心裡卻應了一句知道。
何止知道,他還在旁邊看完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