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垂眸,看到她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
亮晶晶的就像是個小太陽。
他剛剛才跟自己的兄弟打了一架。
那些卑鄙的東西,居然合起伙來圍攻他一個人。
陸橫硬的咬著牙,像頭被逼狠了的狼崽子,從裡面打出一條血路,然後一路飛奔著準備去尋母妃,卻不想看到一個偷花賊。
這可是母妃最喜歡的木棉花。
雖然母妃已經被父皇關了起來,整日裡愁眉苦臉。但是隻要瞧見木棉花,便會開心。
小陸橫日日勤奮澆水,期盼著小木棉花長高高,然後摘了去哄母妃開心。
看到蘇綿綿這隻偷花賊,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他狠狠咬了她一口,嘗到了血腥味。
看似雪團棉花一樣的小姑娘卻居然沒有哭,隻是跌坐在地上,用那雙大眼睛盯著他瞧,蘊著水霧,隻差一點,那掛在眼睫上的眼淚珠子就要掉下來了。
陸橫心軟了。
他可不會欺負女孩子。
要不是她想偷他的木棉花,他也不會咬她。
不過現在,她咬回來了,他們就扯平了。
突然,前面急匆匆跑過來幾個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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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玉服,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
不過身上都髒兮兮的,跟站在蘇綿綿身邊的這個小男孩很像。
陸橫看到那些小男孩,下意識就要上去打架,卻被蘇綿綿給拽住了。
“你真傻,你一個人怎麼打的過他們那麼多人。”
蘇綿綿把他重新拉進了假山石洞裡躲著,然後教訓他,“嬤嬤說,適當的隱忍,是為了以後的一鳥驚人。”
小姑娘雖然小,但是說起話來卻是一套一套的。
陸橫抿唇,糾正道:“是一鳴驚人。”
小姑娘不認同,“那明明就是鳥。你這個文目!”
是文盲。
陸橫沒有再說話。
蘇綿綿自覺贏了,她抱著自己那雙白嫩嫩沾著牙印的小手,喜滋滋的繼續教育,“你現在躲著他們,不是你怕了他們,而是因為這樣不值得。”
蘇綿綿說完,舉起自己的小手手,抱怨道:“你把我咬的好疼。”
昏暗的假山石洞裡,陸橫蹲在她面前,舔了舔嘴巴,嘗到一股清晰的血腥氣。
他小臉僵直,沒有說話。
蘇綿綿繼續甩了甩小手手,“嬤嬤說,受傷了要呼呼才能好。”
說完,蘇綿綿先抓起陸橫的手,先給他呼呼。
小姑娘小嘴噘起,軟綿綿的吐出幾口氣。
□□麻的飄過傷口。
陸橫渾身一僵。
自從母妃不正常後,就再也沒有人這麼溫柔的對待過他了。
“輪到你啦。”
蘇綿綿把自己的小手手伸過去。
陸橫抓起她的小手,學著她的樣子,僵硬的“呼呼”。
蘇綿綿歪頭笑了。
“這樣就能好的很快了哦。”
兩個人躲在假山石洞裡。
外面吵吵嚷嚷的不太平。
“我們把這棵木棉花樹給挖了吧!給那個陸橫一點教訓!”
陸橫神色一凜,直接就衝了出去。
幾個小男孩圍著木棉花樹,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工具,正在敲敲打打。
陸橫衝過去,就是一頓揍。
但他年紀太小,一下就被人按在地上,騎在身上,又狠揍了一頓。
“哈哈哈……快點,我們把他當馬騎!”
“快點爬,快點爬!”
年齡最大的胖墩子把陸橫壓在身下,興奮的叫喊。
突然,他的腦袋上被砸了一個東西。
他轉頭看過去,就看到一個滿臉是雪的小怪物張開小嘴,朝他吼叫,奶奶的,“哇哦哇哦哇哦……”
小男孩們:……
自覺偽裝十分完美的蘇綿綿繼續假扮雪怪,朝那些小男孩扔石頭。
突然,小男孩四散逃跑。
蘇綿綿滿以為是自己嚇跑了他們。
其實隻是因為他們看到了從這邊醉酒經過的太傅。
陸橫爬起來,把蘇綿綿拽進假山石洞裡。
等那個吃醉酒的太傅歪歪斜斜的走過,才牽著她走出來。
萬木蕭條的冬季,鮮紅的花朵,像火一樣,傲然綻放在皑皑白雪之中,如絕境中的桃源。
陸橫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喏,送給你。我陸橫從來不喜歡欠人情。”
陸橫摘了一把木棉花送給她。
蘇綿綿低頭,臉上露出甜甜的笑,沾著雪漬,被陸橫用髒兮兮的袖子越擦越髒。
“十二姑娘!十二姑娘!”
小丫鬟終於找了過來,隻差幾米遠。
陸橫急了,“你的名字,你叫什麼名字?”
蘇綿綿已經被丫鬟強制抱走,去換衣服。
小丫鬟抱著人疾步奔走。
突然開始落雪,夾雜著溯風,呼嘯蔓延。
小姑娘奶奶的聲音被風吹散,陸橫沒有聽到,他隻能看到她露出的那雙漂亮的大眼睛。
印著木棉花,漂亮極了。
他朝著她大喊,“喂,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告訴我你的名字。”
陸橫喊完,看一眼再看不到的蘇綿綿,然後抱起摘好的木棉花,跑進殿內。
“母妃,我帶了木棉花給你。”
悽涼的宮殿裡,安靜的嚇人。
透出一股陰森的**感。
還有清晰而苦澀的藥味。
女人端坐在梳妝臺前,身上穿著鳳服,正在梳妝打扮。
陸橫驚喜道:“母妃,你好了嗎?”
平日裡的母妃都是一副邋遢模樣,今日居然梳妝打扮起來了。
陸橫喜難自禁。
女人轉過頭來,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溫柔又美麗。
陸橫已經換了幹淨衣服,臉上也洗幹淨了。
因為母妃不喜歡他髒髒的。
女人朝他伸出手,聲音輕柔的喚他,“嚷嚷……”
陸橫走過去,將手裡的木棉花遞給她。
女人伸手拿起那捧木棉花,滿眼都是甜蜜,“是陛下讓你給本宮的嗎?”
“是。”陸橫點頭。
“你騙本宮!”突然,女人面色一變。
木棉花當頭朝陸橫砸過來,劃開了他的臉頰。
女人尖銳的指甲撓著他的臉。
陸橫被抓的很疼,他後退的走了幾步,跌坐在地。
女人獰笑著撲向陸橫。
先是把碗裡的湯藥硬灌給了他,然後用自己的長袖,繞住他的脖子。
“一起死吧,一起死吧……”
陸橫艱難的挪動著,呼吸漸漸變得微弱。
最後的視線中,他看到了那株被踩爛的木棉花。
印出猩紅色的花汁。
陸橫不知道那是誰的血。
可能是母妃的。
也可能是他的吧。
……
蘇綿綿回到蘇府,將陸橫給自己摘的木棉花,一一分給自己的小姐妹。
“哎呀,不夠了,四姐姐沒了。”
陸橫給的不多,大家分完以後就沒有了。
最後一個晚來的蘇南笙兩手空空。
蘇南笙看著蘇綿綿,臉上露出嫉妒神色。
她手指向院子中間那株木棉花。
“咱們家也有。你去給我摘過來吧。”
蘇綿綿點頭,顛顛的跑過去摘木棉花。
漂亮的木棉花堆著積雪,豔麗的像傳說中的地獄之花。
隻是那股子清冷淡香,又透出一陣微寒,令人沉醉。
蘇綿綿踮腳,艱難的摘到兩朵木棉花,正欣喜的要遞給站在身邊的蘇南笙,突然感覺旁邊傳來一陣推力。
蘇綿綿攥著手裡的木棉花,圓滾滾的小身體像是斷了線的木偶,摔進了冰寒的池子裡。
模糊的視線中,她最後看到的是那株豔麗如羽冠的木棉花。
真美。
好幾日的高燒,蘇綿綿被燒傻了。
小時候的事情,都記不得了。
隻是有時會做夢,夢裡的男孩子生的十分好看,不過身上髒兮兮的。
木棉花盛開的時候,他站在漫天白雪中,眸色黑亮,聲音響亮的朝她喊,“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告訴我你的名字。”
這個時候,蘇綿綿總會囈語,“綿綿,我叫蘇綿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