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橫真是要被這小傻子逗笑了。
那是外國人,當然不是她的親戚了。
她的親戚早就在六百年死絕了。
蘇家滿門,一個未留。
男人的眼神霎時陰狠起來。
尤其是那個女人。
如果再讓他看到,就是死一百次,一千次都不可惜。
“陸橫。”
突然,埋在他懷裡的小姑娘扯了扯他的衣擺。
少年垂眸,眼神中尚帶煞氣。
“那個暴君,他可壞了呢。”
男人眸色一窒,“哦,是嘛。”
“他打人,殺人。脾氣還不好,還挑食,罵人……”蘇綿綿噘著小嘴巴,細數暴君十大罪狀。
男人臉上笑意漸斂,看著面前的小姑娘,面無表情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注意到男人周身越來越低的氣壓,蘇綿綿趕緊縮緊了自己的小脖子,一臉疑惑。
明明安安說這樣的話,男人就會高興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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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
蘇綿綿努力回想了一下剛才看的電視劇。
“你比那隻暴君帥多了。”
說完,蘇綿綿捧起陸橫的手,努力擺出一副誇贊的小表情來。
昨天晚上男人不開心,應該就是因為那隻暴君吧。
“那,那你以後,也不要隨便親我,好不好?”小姑娘正在努力的跟他講道理,像是在馴服一條瘋狗。
“這種事情,你要等到洞房花燭夜才能做的。”
說完這句話,小姑娘的臉已經紅透,像隻成熟的水蜜桃。
少年伸手,握住她捧住他臉的手,捏在掌心,細細搓揉。
“你覺得,那個暴君很不好嗎?”
“嗯。”蘇綿綿點頭。
“一點都沒有可取之處?”男人的視線越來越危險。
“嗯。”蘇綿綿繼續點頭。
“呵。”少年笑了,“行了。”
孤明白了。
說完,陸橫就要站起來,卻是被蘇綿綿扯住了衣擺,
小姑娘期期艾艾,一臉羞赧的扭捏道:“你昨天晚上在跟花露說什麼?”
陸橫面無表情,“我說你胖了,讓她多吃點,託舉的時候別把你摔了。”
蘇綿綿:……好像有哪裡不對?
……
小鎮伙食太好,舞蹈團雖然在外面,但每天早上還是要稱體重。
蘇綿綿躲在房間裡,正在搗鼓吹風機。
這裡的吹風機跟陸橫家裡的不一樣。
聲音好大,她不敢用。
“蘇綿綿,你要遲到了。”公益舞連跳三天,今天是最後一天。
少年推門進來,就看到蘇綿綿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用枕頭把那個吹風機捂住。
“你在幹什麼?”
“聲音太大了,害怕。”
像怪獸要吃人。
小鎮雖然靠水,但湿氣也重。
蘇綿綿房間的空調壞了,她睡一晚起來,早上必須要洗澡。
既然洗澡了,頭發也就一起洗了。
“天氣很熱,不用吹。”
蘇綿綿又露出一副羞赧小表情,“稱體重之前,要把頭發吹幹……”
“嗯?”陸橫哼出一個音,表示不解。
“這樣體重就能輕一點。”
直男.暴君.橫:???
“別動,馬上就要吹好了。”
陸橫按著蘇綿綿的小腦袋,修長手指在她發間穿梭,挑起那細膩如綢緞般的黑發。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攬著她的青絲,硬要給她畫眉。
小姑娘緊張的坐在梳妝臺前,閉著大眼睛,眼睫抖顫,連眉頭都皺巴了起來。
殊不知,他都從銅鏡裡看得一清二楚。
可愛極了。
“陸橫,還沒好嗎?”
少年回神,放下吹風機,坐在蘇綿綿身後的他滿臉皆是眷戀。
他抽出自己的手,指尖酥麻,帶著暗香。
“嗯,好了。”
“陸橫,我還沒梳頭發。”小姑娘摸了摸長發,“你吹得真好,那個暴君就會弄疼我。”
周朝洗完頭,會絞發。
蘇綿綿總是被那隻暴君扯下好一撮頭發,那隻暴君還不承認,總是偷偷藏起來。
陸橫看一眼角落的吸塵器。
“我有辦法。”
一陣吸塵器的嘈雜聲後,蘇綿綿捂著自己的馬尾辮,“陸橫,我感覺腦袋有點繃。”
“哦。”男人面無表情,“繃著吧。”
把小東西送到舞蹈團,陸橫站在電影院外面,看到前面那大片荷花池。
並蒂蓮花,碧色圓葉。
粉嫩嬌綠,像極了那個幹淨又漂亮的小姑娘。
陸橫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今天,是這個日子啊。
……
半夜三更,客棧小院子裡。
一個少女穿著白色連衣裙,戴著連衣裙上面的白兜帽,蹲在地上,正在一個廢棄小鐵桶裡燒火。
陸橫推門從外面進來。
打開大鐵門,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小姑娘被燻得直皺眉,卻還是執著的用手裡的小樹枝往鐵桶裡撥弄。
陸橫走過去,站在她身後,看到一個塞著紙,正艱難的竄著一點點小火苗的……痰盂?
“蘇綿綿,你在幹什麼?”
少年不知道去幹什麼了,聲音嘶啞,帶著慵懶。
蘇綿綿扭頭,看到他,心虛的往後退一步,被陸橫扯著胳膊往前拽了一把,這才沒有撞倒那個痰盂。
“什麼都沒有做。”
小姑娘努力擺手,企圖用自己瘦弱的身軀擋住那個痰盂。
陸橫視線下移,看到那些白紙上的鬼畫符,像是周朝的銀錢樣式,不過畫得實在奇怪,更像是亂塗亂畫。
“你在給誰燒紙?”
小姑娘垂著眼簾,穿著拖鞋的小腳踢了踢自己的裙子,露出粉嫩如貝殼般的小腳趾。
“給,給那隻暴君。”
陸橫低頭,又看了一眼那個痰盂?
你他媽用痰盂給他燒紙?
“我覺得,那個暴君那麼壞,肯定沒有人給他燒紙。他在下面,說不定還在挨餓,當乞丐呢。”一邊說話,蘇綿綿一邊小心翼翼的看陸橫一眼,見男人站在那裡,臉上表情還算好看,便興奮的把自己畫的東西拿給陸橫看,“你看,我還給他畫了可樂,面包,酸奶……”
拿著那些鬼畫符朝陸橫揚了揚,蘇綿綿那張糊著黑色髒汙的小臉上滿是可愛,“他一定沒吃過的。”
說完,蘇綿綿漸漸收斂的笑,“陸橫,你別生氣好不好?”
他怎麼可能生的起氣呢。
“蘇綿綿,你不是說他很壞嗎?”
“他對我不壞。”
他是個壞人,對全天下都壞,可是對她不壞。
第50章
月光很涼,她很嬌軟。
少女站在那裡,雙眸清潤,仰頭看他。
小臉上是被蹭出來的黑灰,身後痰盂裡的紙錢都燒光了。
客棧老板娘從二樓探出半個身體,“小姑娘,小伙子,院子裡不能燒東西的!”
木結構的房子,非常容易著火。
即使這間房子在水邊。
陸橫單手拎起那個痰盂,把蘇綿綿牽了出去。
客棧外面的河邊拴著一隻小船,陸橫抱著人跳上去,等船隻穩了,才把人放下來。
蘇綿綿站在船頭,看少年抽出撐杆。
“陸橫,你會劃船嗎?”
“嗯。”
暴君雖然暴,但十項全能。
沒有什麼不會的。
小船破波而行,遊曳在水面上,行在水月中。
“我們要去哪?”
少年仰頭看月,聲音微啞,透著難得的喜悅。
“哪裡都好。”
水道狹窄,陸橫技術很好。
古鎮上的喧囂還沒完全靜下來。
今天,是那隻暴君自焚的日子。
蘇綿綿想,他這麼壞,肯定沒有人給他燒紙錢。
那麼囂張跋扈,肆意橫行的一個人,在下面興許過的不好。
所以她便偷偷的想給他燒點紙錢。
沒想到被陸橫看到了。
蘇綿綿知道,少年心眼小的跟針眼一樣。
每次提到那隻暴君,都要暴跳如雷的跟她別扭好一陣。
所以她才半夜三更的偷偷來。
不過今天,好像沒有生氣呢?
而且似乎,還有點高興?
小姑娘坐在船頭,悄悄看他。
朦朧月色傾灑而落,少年眉梢眼角都被軟化。他舉著船杆子,露出勁瘦結實的胳膊,頭上的小揪揪似乎都在歡快的跳舞。
船隻上的船燈輕晃。
陸橫低頭,透過氤氲水面看到自己的臉。
就連眼底都發著亮。
情緒如此外露,這還是他頭一次。
夏風夾雜著水面的涼氣往兩個人的臉上撲。
陸橫不知道拐進了哪裡,船隻被碩大的蓮葉堵住,動彈不得。
粉嫩的蓮花嬌軟如玉,挨著船頭,跟蘇綿綿靠在一起,散發著淡淡幽香。
皎月如霧,人比花嬌。
小姑娘褪了拖鞋,將小腳伸入水中,輕輕的撩撥河面。
有魚順著她的腳踝往旁邊略過,滑膩膩的靈活極了。
陸橫放下手裡的撐杆,也跟著坐下來。
蘇綿綿玩得不亦樂乎,濺起的水珠子都砸到了少年臉上。
陸橫伸手,一把按住她的膝蓋。
蘇綿綿穿著薄裙,裙擺湿了,水漬印到膝蓋。
再玩下去,怕是要變成湿身誘惑了。
“我們在這裡燒。”
陸橫把那個痰盂拎過來。
然後又從口袋裡掏出打火機,重新點燃。
痰盂很小,火苗忽然竄起來,蘇綿綿嚇了一跳,往後躲了躲,然後才小心翼翼的把手裡攥著的白紙扔進去。
火苗下,小姑娘半跪在船頭,撐著一隻胳膊,露出一雙修長小腿,因為跳舞,所以線條優美至極。沾著河水,貼著薄薄的白色裙擺,能隱約看到裡頭的瓷白肌膚。
殊不知這樣的若隱若現,更加惑人心神。
她的臉被襯得瑩白溫柔,身後是漫天的蓮花和河燈。
億光流彩,都變成了她的陪襯。
“陸橫,你也來燒。”
蘇綿綿把手裡的白紙分給他一半。
陸橫低頭,看了一眼最上面的東西。
這玩意是……馬桶?
少年扭曲著臉,給自己燒了一隻馬桶。
紙燒完了,靜謐氣氛中,少年開口了,“蘇綿綿,是因為你覺得他對你不壞,所以才給他燒紙的嗎?”
小姑娘抿唇,躊躇良久後,才看著陸橫說了一句話,“我隻是覺得,他很可憐。”
那句欲脫口而出的話,在小姑娘嬌軟的聲音中突然湮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