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便有了:“制玉簪,擋煞氣,不能為妻,可為妾”之說。
他原本是不信這些的,可自從有了她,便開始信了。
他不願意她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他貪戀於這種盛開在虛假繁榮中的美好,固執的將她綁在身邊。
他與她許諾,若有來世,他定會娶她為妻。
隻可惜,他們連今世都沒過完。
與他親近,必會遭難。
真正在傷害這塊純潔璞玉的人,是他。
陸橫的視線落到她布滿青紫的手臂,再到那支被置在梳妝臺上的白玉簪子。
是他太自以為是了。
男人站起來,颀長的身影透著罕見的凌厲氣勢,隻是在此刻,都化為無盡的悲涼。
鳥若長了翅膀,必是要飛的。
即使她孱弱,嬌軟,像株無了依靠就不能自己生存的菟絲花。
他這隻籠子,才是她撞得遍體鱗傷的存在。
陸橫轉身,往前邁了兩步。
身後傳來清晰的拉扯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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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偏頭,看到小姑娘攥著他衣擺的手。
這個習慣,真是六百年如今日,怎麼改都改不掉。
男人勾唇,輕笑了笑。
然後拿起她床頭櫃上跟針線放在一起的剪子,剪斷了衣角。
……
蘇綿綿第二天睡醒,身邊沒有人,隻有手裡攥著的那塊衣角。
她認識,這是陸橫的東西。
屋子裡空蕩蕩的,男人不知道去了哪裡,小奶貓蹭著她的腳踝討食。
蘇綿綿隻能先給它喂食。
今天是周末,周安安突然過來了。
“綿綿,我聽說陸橫又和李大鵬和張鑫他們去喝酒了。”
周安安過來匯報戰況,順手把張鑫發的朋友圈視頻給她看。
視頻裡,少年一身黑衣,坐在沙發上,似乎要融進黑暗裡。
他叼著香煙,身邊群魔亂舞,顯然這是一個十分嘈雜的地方,就連白天都這麼亂,更別說晚上了。
蘇綿綿怔怔盯著視頻裡一臉狂放不羈表情的少年,暗暗攥緊手裡的貓糧。
她轉頭看向周安安,小臉上一派的無知和迷茫。
“臥槽,張鑫說有小婊子貼上去了。蘇綿綿,你怎麼還這麼淡定啊!這個時候不抓緊,當心陸橫跑了。”
蘇綿綿抿著唇,覺得心口悶悶的。
“蘇綿綿,你難道不喜歡陸橫了嗎?”
喜歡?
陸橫說過很多次喜歡。
喜歡她的眼睛,她的聲音,她的舞……她身上的任何東西。
可蘇綿綿從來都沒有說過一次喜歡。
她不知道他的喜歡是什麼。
如果硬要說的話。
她喜歡他身上的味道。即使兇蠻又霸道,但隻要一靠近,她就覺得歡喜。
這樣,就是喜歡嗎?
可是她也怕他呀。
姐姐說,就算鳥兒喜歡她,可那又怎麼樣呢。
她是主人,而那終歸隻是一隻鳥。
而且鳥的喜歡,與人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因為他們從來,就沒有平等過。
“安安,什麼是喜歡?”蘇綿綿嗫嚅著小嘴,聲音細細的,如果不仔細聽,周安安大概會錯過。
“喜歡?”周安安想了想,“大概是會給我買很多包包吧。”
蘇綿綿想了想,陸橫沒有給她買過包包,她都是自己做的。
“你等一下,我查一下。”
看起來身經百戰,結果談起戀愛來是個白痴的周安安拿出手機,開始搜索,然後念道:“……強烈到需要佔有、歸宿、依賴、需求等的感覺和欲望。”
蘇綿綿歪頭。
陸橫會想佔有,需求她。
蘇綿綿會依賴他,覺得他是歸宿,那個時候,連想都沒想,就跟男人回家了。
她原以為,這是她作為家養金絲雀的慣性習慣。
所以原來不是。
其實他們之間,是喜歡嗎?
小姑娘扔下貓糧,突然轉身回房間換衣服。
周安安念完一段話,拉到最後,“哎,這什麼?喜歡的升華,是愛……”所以剛才那段話,說的是“愛”嗎?
……
酒吧裡,陸橫坐在沙發上,打量著正在跟張鑫玩牌的李大鵬。
真的不像了。
這個跟了他這麼多年的小宦官,從一個罪臣之子,變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宦官。
想當年,是多麼俊俏的一個小太監啊。唇紅齒白漂亮的不像話。
果然智商影響顏值。
怎麼一下子就從鮮嫩的小蘿卜變成大倭瓜了呢?
陸橫記得,他曾問過他,“李萬裡,若有來世,你想做什麼人?”
與他年齡相仿的青年穿著赤紅色的太監服,面容白皙,生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他微微一笑,“奴才上世無根,願下世無憂,常伴君身,做個無憂人。”
若那位機敏多智的太監總管知道自己現在變成這副模樣,是不是還會在他的面前說那樣一番話。
“陸哥,一起去上廁所啊!”李大鵬頂著那顆倭瓜腦袋,熱情邀請。
“李大鵬,你怎麼總跟個太監一樣跟在陸哥屁股後面轉啊?難不成你上廁所還要給陸哥扶著啊?陸哥那玩意你扶的住嗎?”
“就你吃屎!太監怎麼了?我算是個太監,那也是總管公公!統領天下太監!”李大鵬怒懟周圍一起湊趣的其餘富二代們。
像陸橫組的局,這些富二代都是非常願意來的。
因為攀上陸橫,就是攀上的陸家。
陸家的權勢不說滔天,攬地是絕對的。
“陸哥,聽說你家又買了一塊地,準備蓋辦公樓?”
陸橫叼著香煙,斜睨那人一眼,站了起來。
少年身量頗高,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他,整個人看著更為囂張霸道。
如果說,以前的陸橫是個還沒登基的太子,現在的他就是一個睥睨天下的帝王。
隻是今天,這位帝王的脾氣不是很好,一副風雨欲來的樣子。
大家立刻噤聲,不敢說話。
“陸哥,你的小寶貝來了。”
被迫營業的張鑫把周安安發過來的信息朝陸橫那邊轉了轉。
男人夾著香煙的手一頓,突然又重新坐了回去,然後猛灌一杯酒,“說我不在。”
“我看到你了。”
小姑娘軟綿綿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
她穿著他最喜歡的純白色連衣裙,領口是她自己繡的木棉花,周圍一圈嫩黃色的花紋。
梳著馬尾,露出一截漂亮的天鵝頸,俏生生的站在那裡,身後是群魔亂舞的舞池。
恍惚間,就像是開在罂粟中的一株白蓮。
扎眼的厲害。
“陸橫,回家了。”
少年沒動,他抽完一根煙,又點了一根。
蘇綿綿慢吞吞的走過去,站在他面前,伸手勾住他夾著香煙的那隻手的小手指。
然後又軟綿綿的道:“陸橫,回家了。”
他的城池,任憑再堅硬,在她面前,還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隻需要一根小手指,便能將他勾回去。
第45章
世界很雜亂,她很幹淨。
勾起了他蓬勃的佔有欲。
男人心底是抑制不住的欲望,想將她攬進懷裡,吞噬入腹。
可是他不能。
他會傷到她。
五年前,他第一次到這個身體裡。
他還記得他抱著她的屍體,在熊熊烈火中被一起燃燒成灰燼的感覺。
疼入骨髓。
可這種疼,終歸比不上失去她的痛苦。
陸橫不知道自己的思緒沉澱了多久,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張臉。
一張滿是血跡的臉,嗫嚅著喚他,“小橫……”
他堂堂周朝帝王,除了那個女人,誰敢這麼叫他。
可那個女人已經不在了。
少年的眸子,與那個男人最後絕息時的模樣一般,失去了最後一點生命的光彩。
絕望,空洞,絲毫沒有活下去的意願。
甚至當那些屬於這個“陸橫”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洶湧而來時,陸橫也絲毫沒有抗拒。
就這樣吧。
一個活死人而已。
反正本來,這具身體也是要死的。
所以當他被那個女人送上躺椅的時候,他並沒有抗拒。
可是他沒想到,他的不抗拒,讓他丟了最重要的東西。
取而代之的,是那些無關緊要的扯淡記憶。
他從周朝暴君陸橫,變成了陸家獨子陸橫。
不同的是,他依然是他,隻是獨獨缺少了那份屬於周朝的記憶。
這也就是為什麼,當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產生了心靈的震撼與悸動。
他想要她,想帶她回家,想把她壓在懷裡,狠狠的親。
可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阻止了他。
告訴他,這個東西太脆弱了,你會傷到他。
逆水行舟,注定會不斷退回到過去。
結局,是無法改變的。
“陸哥,金屋藏嬌啊。”
剛才被李大鵬怒罵吃屎的富二代輕挑出聲,絲毫沒有眼力勁。
張鑫看一眼這富二代,再看一眼李大鵬。
就連李大鵬都知道現在要夾著尾巴做人,偏偏這隻不知死活的富二代還要湊上去當炮灰。
“既然來了,就一起玩玩嘛。”
一邊說話,這富二代一邊要去扯蘇綿綿的小手。
小姑娘長得鮮嫩水靈,年紀雖稚嫩,但已有出塵的美。
沒有化妝,穿著最幹淨的裙子,側臉純粹的像一塊白玉。
讓人恨不能上去摸幾把。
比他玩過的任何小明星和網紅都勾人。
陸橫猛地抬腳,把那個富二代踹回了沙發上。
雖然陸橫刻意留了勁,但他還是敏銳的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往後退了一小步,瑟縮身體,還有眼底升騰起來的水霧。
少年身上帶著濃厚的血煞氣。
雙眸黑沉,就如地獄爬出的惡鬼。
這是陸橫徵戰沙場多年後,留在身上的強大氣場。
現代社會,大家都是文明人,誰真的殺過人?也不過就是幹幹吃喝嫖賭這種違法亂紀的小事罷了。
隻有他,滿手血腥,還企圖擁抱最幹淨的她。
真是奢望。
陸橫的臉上露出嗤笑。
周朝人都說,暴君殺的人太多,連最厲害的惡鬼都近不了他的身。
因為他比惡鬼還要兇。
少年眸色微沉,他松開了勾著蘇綿綿小手指的手。
你看,你還是怕我的。
不管我變成誰,你終歸還是怕我的。
怕的是他的這個人,即使隔了六百年,這雙浸著水霧的脆弱眸子,還是清晰的印出他那張兇狠戾氣的臉。
匯聚了所有人視線的卡座很靜。
那個被踹了一腳的富二代看一眼周圍,發現大家都夾著尾巴,也就立刻噤聲了。
“換地方。”
男人站起來,率先往外走。
蘇綿綿跟在他後面,邁著小碎步。
漂亮的小裙子飄起來,蕩悠悠的散發著幽幽香氣。
張鑫和李大鵬對視一眼,跟在陸橫身後。
“陸哥,小棉花跟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