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的皮膚很白,腕子很細,那條被硬生生扯出來的痕跡在上面尤其顯眼。
陸橫輕輕攥住她的腕子,想將小月牙暖玉重新給她戴上。
蘇綿綿卻往後縮了手。
小拳頭攥得緊緊的。
她抬眸,定定看向面前的陸橫,雙眸湿軟,像浸著一汪清泉。
“你怕老子?”
陸橫想起那個被自己打的血肉橫飛的肖毅,暗暗擰眉。
這樣的表情,跟那隻暴君像極了。
“蘇綿綿,我是不是,跟他一模一樣。那個人,是不是,很可怕。”
少年一字一頓的說話,每一個字,都敲進她的心底,像顆釘子一樣的,被一顆顆砸進去。
可怕嗎?
可怕的。
那隻暴君隻會將自己認為好的強塞給她。
霸道,偏執,自我。
蘇綿綿隻是一隻養在檐下雨燕,並不是跟那隻暴君一般能翱翔天際,所向披靡的天空霸主。
她的世界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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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容得下一點點東西。
繡花,跳舞,吃好吃的。
偶爾練練不是那麼好的琴棋書畫。
當她被叼出燕子窩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能抵抗風雨的強健翅膀。
她還隻是一隻雛鳥。
隻要稍有波折,便落入了大鳥口中,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她死了。
蘇綿綿害怕,又依賴。
可是她又想,如果她能讓自己的翅膀再堅硬一點,羽翼再豐滿一點,是不是就有勇氣站在男人面前,好好跟他說話了呢?
告訴他,殺人是不好的。
告訴他,她會害怕。
蘇綿綿知道自己的腦子不好使,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現在她唯一能做好的就是跳舞了。
羽翼豐滿的雨燕,是不是也可以像雄鷹一樣,在風雨中飛行呢?
“蘇綿綿,說話。”
“……怕,怕的。”
小姑娘低著頭,小拳頭握得緊緊的,甚至能看出清晰的青色經脈。在雪白的肌膚下滑動,微微顫抖。
就像說出這句話,耗光了她所有的勇氣。
“是怕他,還是怕我。”
少年執著的想要得到答案。
小姑娘又不說話了。
陸橫松開她的手,然後一根一根的把她的手指掰開,把那個小月牙暖玉套進去。
“你敢拿下來試試。”
這個小月牙暖玉,明明是他自己扯下來的。
蘇綿綿捂著自己被拉扯疼的手,眼睛紅腫的像兩顆核桃。
“蘇綿綿,你剛才是不是以為我要死了,所以哭得跟哭喪一樣?”
少年語調一變,單手撐在玻璃窗上,說話的時候翹起好看的唇,狠戾眉眼也舒展開。
“老子雖然暈了,但是耳朵還挺靈光。”
小姑娘那哭聲從“嚶嚶嚶”到“嚎啕大哭”再到“嚶嚶嚶”,嬌嬌軟軟,哼哼唧唧的勾著他的心,從頭發絲痒到腳底板。
真是磨得他心痒痒。
“喂,蘇綿綿,你是不是有點喜歡老子的?”
少年說這句話的時候,撐在玻璃上的手暗暗握成拳。
明明語調輕松,但整個身體都繃得筆直,就像是一張被拉滿的弓,即將撐到極限。
蘇綿綿下意識伸手攥住那個小月牙暖玉。
細膩的緋紅從她面頰上開始蔓延,變得粉嘟嘟的,像春日裡最豔麗的那朵花。
香香軟軟,勾著他的心。
“你,你這樣是流氓……”小姑娘磕磕絆絆的,覺得要反擊,但說出來的話一點底氣都沒有,反而軟綿綿的像是在撒嬌。
“老子這叫流氓?肖毅那玩意才是流氓!”少年的眸色霍然陰狠。
他隻要一想到剛才自己晚來一步可能會發生什麼事,就恨不能把肖毅那玩意揍成泥。
聽陸橫提到肖毅,蘇綿綿面色一白。
注意到小姑娘的表情,陸橫突然伸手,將她一直藏在袖口裡的另外一隻手拿了出來。
這隻手,攥的比剛才陸橫要給她套小月牙暖玉的那隻手還要緊。
陸橫依舊像剛才那樣,一根一根的掰開。
裡面是一顆長釘子。
生了繡,戳破了她嬌嫩的肌膚,帶著氤氲血跡。
陸橫盯著那血,漆黑暗眸也跟著隱隱泛出血色,他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要衝破他的屏障,像野獸一樣的竄出來。
“你要幹什麼?”他嘶啞著聲音,把那顆釘子拿起來。
蘇綿綿咽了咽喉嚨,聲音很細。
“害怕。”
長釘子是她從那張路邊椅子上掰下來的,當肖毅朝她靠過來的時候。
蘇綿綿雖然傻,但是因為她從小就容貌出色的關系,所以她對某些惡意一向很敏銳。
比如說,肖毅看向她的眼神。
“你準備往他哪扎?”
“……手。”
肖毅身上的衣服很厚,蘇綿綿隻能想到他的手。
“你該往他脖子上扎。”少年面色陰狠。
扎死那個畜生。
說完,陸橫突然就笑了。
即使是雨燕,也有扎人的喙。
“走,去打破傷風。”
“破傷風是誰?為什麼要打他?”
陸橫:……
第42章
在蘇綿綿哭天喊地的鬧騰中,陸橫禁錮著她打完了破傷風,然後拎著人回家。
“陸哥,你不檢查檢查腦子嗎?”李大鵬過來送陸橫回家。
陸橫斜睨他一眼,眼神又冷又寒。
饒是臉皮在厚,李大鵬還是選擇了閉嘴,正好這個時候電話響了,李大鵬趕緊接電話。
然後一臉興奮的道:“陸哥,我舅的電話,說是找到了周朝暴君的墓。”
他的墳……被挖了?
陸橫神色古怪,打開了手機揚聲器。
王長谷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
“喂,小橫啊,周朝暴君的墓穴找到了。”
“不是說早就已經燒成灰了嗎?”陸橫神色淡淡。
“哎呀,這種墓穴裡當然不可能放真的棺木了。都是衣冠冢。”
“像這種暴君,誰會給他立衣冠冢。”
“我猜測應該是他手底下的心腹,叫展萬裡的宦官。”
“那樣的暴君還有心腹?”
“破船還有三千釘呢。”
陸橫=暴君=破船。
“閉嘴。”
“哎呀,小橫,你怎麼一點沒有敬老愛幼的精神……”
“把地址發給我。”
說完,陸橫迅速掛了電話。
蘇綿綿站在他身邊,捂著自己剛剛被打了針的小胳膊,眼睛紅彤彤的,小臉上還有被掐出來的痕跡。
那是蘇綿綿試圖去咬白大褂怪物,被陸橫硬掐著小臉掰回來的。
真是,居然還學會咬人了。
陸橫舔了舔被咬出一個小巧牙印的手掌虎口。
小姑娘人軟綿綿的,勁也小小的。
那一口下去連油皮都沒破,也就隻是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牙印。
蘇綿綿注意到陸橫的動作,看到那個小牙印,面色羞惱又害怕。
若是那隻暴君,定是不肯受委屈,偏要咬回來的。
小姑娘怯生生的望過來,陸橫似乎還能聽到她軟綿綿說“怕”的時候那張蒼白小臉。
陸橫也知道,自己脾氣不好。
隻是在她面前,他已經非常克制。
不過小姑娘實在是太膽小,就算是露出雨燕的小喙,連啄人都啄不破皮。
“李大鵬,把你車鑰匙給我。”
陸橫拿了車鑰匙,牽著蘇綿綿上車。
封閉的空間內,小姑娘坐在副駕駛上。
少年單手撐著方向盤,他沒有看她,隻是緩慢開口道:“蘇綿綿,以後老子不兇你了。”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看他一眼,覺得不可思議。
“你別怕我,嗯?”
說這句話的時候,少年轉頭,他的臉上還帶著肖毅的血跡,早已幹涸。陰暗的車內,少年的臉晦暗不明,尤其是那雙眸子,漆黑深沉,猶如鬼魅。
怎麼可能不怕呢……
蘇綿綿趕緊低下小腦袋,又不做聲了。
少年伸手,掐住她白皙小巧的下顎,輕捏了捏。
“老子說不兇你,就不兇你。”
蘇綿綿看著少年惡狠狠的眼神和表情,選擇了沉默。
陸橫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抓下來一個發圈。
他把這個發圈遞到蘇綿綿手裡。
“給我扎個頭發。”
小小的粉白色發圈髒兮兮的被放在軟嫩的掌心裡。
蘇綿綿猶豫半刻,微微直起身子,舉起小細胳膊。
少年突然低頭,矮下身體。
蘇綿綿動作一頓,她看著拱在自己面前,像隻兇惡狼狗的少年,有些吃驚。
這樣伏低做小的姿勢……怎麼可能會是這個男人做出來的呢?
可是現實就擺在自己面前。
少年做這個姿勢的時候明顯很別扭,但他還是盡力保持著。
修長白皙的手掌抵在她的座椅上。
筋骨拉長,襯出颀長身姿,白皙脖頸微微繃著,能看出裡頭蘊藏著的無限能量。
蘇綿綿伸手,觸上他的頭發。
少年的頭發跟他的脾氣很不一樣。
很軟。
就像是絲綢和海綿。
發絲也細細的,攏在手裡,軟綿綿的搭著,跟他這個人大相徑庭,形成了強烈反差。
與那個暴君,一模一樣。
蘇綿綿的視線下移,落到他被衣擺遮著的後腰處。
那裡有一個胎記。
是那隻暴君的傷口。
第一眼見到陸橫時,蘇綿綿便覺得他很熟悉。
熟悉到讓她下意識產生依賴和恐懼。
她就像是被關久了的金絲雀。
瞧見主人的時候又驚又喜……又欲掙脫禁錮。
“扎好了。”
替陸橫扎好小揪揪,蘇綿綿坐正身體,細長眼睫垂落,瓷白面頰上襯出一股乖軟的平靜。
陸橫坐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揪揪。
軟綿綿的似乎還帶著香。
小姑娘給他扎頭發的時候,手又輕又軟。
像是在……順毛?
……
回家後,餓了很久的小奶貓立刻就黏了上來。
乖順極了,再也不撂爪子抓人了。
躺在陸橫和蘇綿綿腳邊滾啊滾啊滾,像團毛絨絨的玩具。
陸橫蹲下來,伸手捏住小奶貓的後脖頸。
“你以後改名了。叫喊喊。不能嚷了。”
“喵~”
“讓你別嚷還嚷!”
“喵~”
蘇綿綿把貓糧拿過來,給小奶貓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