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封卷著競賽題庫冊,沉聲問:“他會怎樣對你?”
“誰知道呢, 我是他女兒,他總不能要我的命。”
“他會打你。”他的呼吸有些滯重, “會嗎。”
上一次在溫泉莊, 路霈按著她腦袋往玻璃上撞的那一幕,幾乎要了他半條命。
路安純看出了他眼底的心疼, 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魏封,你放心,我會愛惜自己,也會保護好自己。”
“路安純,人死了就是死了,沒有靈魂,死了就是自由。”
魏封鮮少直呼她的名字,試圖勸說她放棄這件除了讓自己身陷囹圄,毫無意義的事情。
“我知道,但她是我媽媽。”路安純緊緊抱著書包,“我什麼都不怕,她是我媽媽…”
魏封伸手想撩開她的頭發,她下意識往後避了避,隨即看出他隻是想碰碰她的額頭,於是又挪了過去。
少年輕輕觸碰著她額上那一道淺淡的粉色疤痕,粗礪的指腹摩挲而過,激起她皮膚間的陣陣電流。
他的黑眸不似平日那般懶淡,變得很深沉:“你想要自由,我帶你跑,如果你想他死,我…”
她猛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將他意氣之言堵回了喉嚨裡,鄭重警告:“魏封,永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也不要再起這樣的念頭。”
他五官線條鋒利,眼神決絕,帶著一股子堅韌的力量感:“我說出來的就不會收回,你記住,我當你的退路。”
路安純的心跳幾乎要驟停了:“我隻當沒聽見,你去摘你的星星,別管我。”
“你就是我的星星。”
“我不是,跟你很熟嗎,別自作多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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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自作多情?”
“是。”
魏封眼角微微一抬,冷笑道:“撒謊的人,死了下地獄要吞一千根針。”
路安純臉色一變:“你知道我膽子小,別嚇我。”
魏封不敢碰他,指尖克制地摩挲著她的裙子布料,那雙平時冷戾陰鸷的眼眸,也變得溫柔無比:“我陪你下地獄,我幫你吞。”
此刻夕陽垂落,斜斜地照入落地窗,大片火燒雲宛如濃墨重彩的抽象畫。
倆人同時望了對方一眼,某些分明呼之欲出卻又難以宣之於口的情緒,也在這電光石火的眼神接觸中,如掀鍋的蒸氣,快要掩蓋不住了。
路安純摸出手機,低著頭刷著微博新聞,裝出不在意的樣子。
但無論如何隱藏和偽裝,都蓋不住她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魏封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镌在了她的心尖上。
有退路,還有人陪著一起下地獄,她多麼幸運啊。
可是...
路安純抬眸,望著對面座椅邊的魏然小朋友。
他正靠在祝敢果身邊,興奮地盯著登機口,迫不及待地想要坐飛機了。
玉石俱焚太過於慘烈,路安純寧可選擇忍耐。
哪怕一輩子都活在深淵崖底,她也要讓她在意的人好好地生活。
幸福平安。
……
飛機駛離地面的那一剎那,路安純才算真正安心了。
她和魏然換了位置,讓他坐在靠窗的座位邊,這樣飛機升入雲霄之後,可以看看窗外的雲朵。
如果運氣好,還能看到夕陽日暮的盛景。
魏然從來沒有坐過飛機,尤其是當飛機上升的時候,他鼻子上滲了汗,非常緊張:“姐姐,我心跳好快。”
路安純握了握他的手,溫柔地說:“沒事的,這是正常現象。”
“飛機會墜毀嗎?”
“概率小於車禍,放心吧。”
祝敢果和魏封坐在過道的另一排,祝敢果一上飛機就歪頭睡了過去,腦袋靠在魏封的肩膀上。
魏封正低頭做著物理競賽題,時不時嫌棄地望望身邊的豬頭,但也沒有推開他。
路安純偏頭望著他。
潔白的耳機線從他優美的耳邊輪廓流下,他颀長的指尖拎著鉛筆,氣質幹淨純粹。
似有所感應,魏封偏頭對上她的視線,她連忙挪開,從包包裡摸出ipad,對魏然道:“小學生,下五子棋嗎?”
“好!”
她打開了棋盤界面,和魏然小朋友津津有味地玩起了五子棋。
魏封坐在中間,祝敢果靠窗坐著,而靠過道的位置是一位長發垂肩的年輕女孩,自登機之後,她就一直在觀察魏封,看著他專注做題的模樣。
“你是大學生嗎?”終於,她主動開口和他搭訕。
一開始,魏封聽到了隻當沒聽到,反正戴著耳機,但女孩沒有放棄,用瑩潤的粉色指甲戳了戳他的手背。
他不得不理會,摘下了耳機,嗓音懶淡:“有事?”
“你是大學生嗎,看這題目…好難哦。”
“高中物理,競賽題。”
“高中啊?”女孩很自來熟地翻了翻他的題冊扉頁,“你是去參加斯坦物理競賽的?那個競賽超難啊,我弟弟去年參加過,一道題都沒做出來。”
“正常。”
女孩盯著他冷淡而帥氣的臉龐,盈盈一笑:“你好高冷啊。”
魏封眉心皺了皺,重新戴上了耳機。
“你在聽什麼?”
“搖滾。”
“啊,不嫌吵嗎?”
他不耐煩的表情似乎在說:搖滾不吵,但她很吵。
路安純也注意到這邊倆人。
怎麼著,這還聊上了?
“姐姐,該你了。”
“哦。”路安純趕緊落下一顆黑子,又忍不住偏頭觀察對面。
“姐姐,你心不在焉的就不好玩了。”
“對不起。”路安純強迫自己抽回視線,耐心地對魏然道,“姐姐專心陪你玩。”
魏然伸長了脖子,偏頭瞅了他哥一眼,無奈地說:“我哥就是很招女生喜歡啊,打小就這樣。”
“我知道,聽你豬肝哥說起過,那個蠟筆妹…印象最深刻,喜歡他好多年。”
“結果他連人家名字都不記得。”魏然安慰道,“放心吧,我哥很潔身自好的。”
“不一定,他不是喜歡湯唯嗎,你看那個姐姐是不是有點像湯唯。”
魏然又偏頭望了眼:“別說,眼睛真有點像。”
說完這話,他見路安純臉上一星半點的溫柔都沒有了。
啊這…這變臉,也太快了吧。
魏然想了想,解開了安全帶。
“诶,去哪兒?”
小學生走到對面過道邊,朗聲直言道:“對不起姐姐,我嫂子不高興了,你能不能別和我哥聊天了。”
“……”
路安純連忙單手撐著額頭,腦袋別向窗邊,腳指頭都尬得摳地了。
女孩似乎也有點尷尬,看了看魏封:“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有女朋友。”
魏封也有些無解,不確定是不是魏然的惡作劇,皺眉道:“你在說什麼?”
“嫂子讓你別到處拈花惹草的,這什麼人品啊。”
“你確定這是她說的?”
“那不然咧!”魏然很不客氣地叉腰,教訓道,“男人最重要的品德就是專一,朝三暮四可還行,看吧,嫂子生氣了。”
魏封嘴角冷冷提了提,解開了身上的安全帶,伸手拍了拍小屁孩的腦袋:“行,換個位置,我去安慰安慰你嫂子。”
說罷,魏封擠到了靠窗的位置邊。
路安純紅著臉,連忙側開腿給他讓了座。
魏封也沒有多說什麼,修長的指尖轉著鉛筆,繼續低頭做著競賽題,路安純則一個人和電腦對弈五子棋。
過了會兒,魏封視線側了過來:“陪你玩會兒?”
“不用,你好好復習吧,明天就考試了。”
“還是陪你玩會兒。”
路安純見他收了書,於是將平板遞了過去,倆人玩了沒幾分鍾,她就被他的黑子堵得無路可走。
他下棋的風格很強勢,不會拖泥帶水,不會磨磨唧唧,幾步就能輕松地咬死一局棋。
“吃醋了?”他心思似乎不再棋盤上,“不喜歡我和其他女孩說話?”
“想多了。”
“魏然剛剛叫你嫂子。”
“他亂喊的,小孩嘛。”路安純思慮良久,謹慎地落下一顆白子,“我什麼都沒說。”
“不然你考慮給我個名分。”他玩世不恭地看著她,“以後拒絕其他人,也能更理直氣壯。”
路安純嘴角抿了抿,趁他不備,一顆白子吃的他滿盤皆輸,她敲了敲他的額頭:“下棋要專心啊,魏封,輸了吧。”
魏封看著她絕地反擊的棋盤,輕嗤一聲:“老子不是早就敗給你了。”
……
四個小時後,飛機在首都機場緩緩降落,艙門打開後,路安純起身去箱櫃中翻找書包,還沒來得及背上,魏封順勢拎過了她的包包,勾在了自己肩上。
祝敢果也背起了魏然的卡通小書包,一行人走出了廊橋,來到了行李託運的轉盤邊。
遠處的出站口,路安純望見了來接她的閨蜜劉玥莎。
“安安!”
女孩留著一頭利落的短發,眉目清秀可愛,臉蛋來了些嬰兒肥,見到路安純,她五官頓時生動鮮活了起來,臉上綻開笑意,“想死我了,抱抱!”
路安純走過去,和閨蜜抱了抱:“你來接我啊?”
“不隻是我,大家都來了。”
路安純一轉頭又望見好幾個朋友,站在欄杆外跟她揚手打招呼。
“你們怎麼都來了!”
“想你啊!飯店都定好了,晚上一起吃飯!給你接風洗塵啊。”
這一水兒的公子小姐,身上穿的掛的無一不是國際潮牌,又都是俊男靚女,格外引人矚目。
劉玥莎接了她手裡的行李,替她撕了行李上的標牌,無意間看到上面的字,皺眉問道:“怎麼坐的經濟艙啊?”
“我跟朋友一起來的。”
“還帶了朋友啊?在哪兒啊?”劉玥莎壞笑著撞了撞她,“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快介紹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