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想到久久會讓人做出他想象中的那些花燈,還讓人仿照著民間的小吃攤子擺放著錦州的風味小吃。
熟悉的味道鑽進他的呼吸中,仿佛填補了什麼,讓他的心仿佛泡進了一壺甜湯中,軟乎暖和得厲害。
怔怔的回頭看向顧如玖,他發現自己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去,但是他相信,此生他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幕。
月色下的花燈,為了他精心準備這些的愛人,還有那充滿香味的美食。
“這是哪家的公子,竟到了此處,”顧如玖笑盈盈的伸手把晉鞅拉進了鸞和宮大門,然後道,“小店有特制長壽面一碗,由店主親手烹飪,吃過此面的人必會長命百歲,福祿雙全,子孫滿堂,夫妻恩愛,公子可要來一碗?”
晉鞅喉頭有些酸,有些甜,有些哽,他目不轉睛的看著顧如玖,舍不得移開自己的視線。
“公子既然不說話,那便是默認了,”顧如玖笑了笑,把晉鞅拉到桌邊坐下,然後挽起袖子,“請稍坐片刻,面馬上就好。”
十步遠的地方,架著一口鍋,鍋底下燃著柴火,鍋中的水咕嚕嚕冒著氣泡。
下面,放菜,起鍋,然後在面碗裡撒上綠油油的蔥花,鹹淡適宜的調料,擦去碗沿沾上的水汽,顧如玖端著面放到晉鞅面前:“公子,請用。”
蔥花與面條的香味竄入鼻尖,晉鞅拿起筷子,挑起了面條。
這是一根面,面條很長,但是粗細卻十分不均勻,歪歪扭扭的醜陋極了。 他把面條塞進嘴裡,舍不得讓它斷掉,便很小心的吃著,連夾面的力道,也十分的小心翼翼。
一碗面吃完,他又吃掉了菜,喝完了整碗面條,連粘在碗沿的蔥花,也用筷子夾起來吃掉了。
放下筷子,他看著站在自己身邊微笑的顧如玖,伸出雙臂抱住了她的腰肢。
顧如玖心疼的看著他,伸手搭在他肩頭,輕輕地拍著。
三歲喪母,父親軟弱無能又好色,繼母不慈,弟弟妹妹驕縱蠻橫,擁有這種童年的晉鞅,雖然從未在她面前說過一個苦,但她卻能想到他受了多少苦。
也許沒有親人為他做過長壽面,也許沒有人在他小時候,帶他出去看一看小孩子都感興趣的花燈,也許沒有人關心他要什麼,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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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關系,她願意親手給他做長壽面,她願意彌補他孩童時期的遺憾,她願意關心他,他曾經沒有得到的,她都會幫他一點點得到。
在世人眼裡,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應該無堅不摧的男人,是個命好的皇室後輩。可是在她眼裡,他不僅僅是皇帝,還是一個人,是她的丈夫。
他對她好,她也想對他好。
“我做的面好吃嗎?”
他聽到她這麼問。
他點了點頭,把頭靠在她的腹部,就像是疲倦的旅人,終於找到了自己屬於自己的綠洲。
“這是我吃過最好的面。”聲音有些沙啞,他沒有抬頭。
“你喜歡就好。”顧如玖笑了笑,右手輕輕的撫著他的後腦勺,神情溫柔至極。
“以後每年這個時候,都給我做一碗好嗎?”腹部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布料傳到他的臉頰上,他臉有些發紅。
“好呀,”她笑得猶如夜裡最美的曇花,“隻要你喜歡,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替你做。”
為了給晉鞅這個驚喜,她昨天花了不少的時間,才成功做出這麼一根長壽面條,又讓下面的人小心用冰鎮著,免得壞了味道。外形確實醜了點,但是好歹是一根。
“燈很漂亮,”晉鞅看著庭院中的花燈,松開顧如玖的腰,起身牽著她的手走到一棵樹下,然後取了一盞兔子燈提在手上,“我最喜歡這盞。”
顧如玖看著他手裡憨態可掬的兔子,也取了一盞金鼠燈下來,“我最喜歡的是這盞。”
顧如玖屬兔,晉鞅屬鼠。
兩人看著彼此手裡的燈,都覺得對方很幼稚,於是一起笑了出來。
“隻可惜今天是殘月,不能賞月。”晉鞅牽著顧如玖的手,與她慢慢的在院子裡走著,然後細細的觀賞著每一盞燈,這些燈不如宮中的花燈精致,但是卻帶著一種獨屬於民間的味道。
他看著身邊的久久,恍然想,便是當年去了上元燈節,能看到的花燈,也莫過於此了。更何況那時候的他身邊無人陪伴,無人關心。不像現在,有人陪著他,有人擔心他。
“月色太美,又怎麼賞燈?”顧如玖笑著抬頭看了眼黑黝黝的天空,“現在這樣正好。”
“你說得對,這樣正好,”晉鞅笑著點頭,把每一棵樹上的花燈都賞完後,才看著顧如玖道,“久久,今晚……我很高興。”
顧如玖回頭看他:“我也高興,不過……”她眨了眨眼,“時辰不早,你該回去睡覺了。”轉了這麼久,剛才吃的那碗面應該也消化了。
“好,”花燈雖美,但是對他來說,美的不是花燈,而是這份對自己的情誼。久久關心他的身體,不願意讓他晚睡,他就會乖乖的聽話,舍不得讓她擔心。
“這些燈我讓宮人們收起來,如果你想看了,我再讓人把它們掛出來。”見晉鞅雖然乖乖答應了,但是眼裡還是有些不舍,顧如玖便道,“更何況我們不是已經把最喜歡的花燈提在手裡了嗎?”
晉鞅低頭看了眼手裡的兔子燈,又看了看被自己牽著的顧如玖,笑著道:“你說得對,最珍貴最喜愛的已經在我手裡了。”
他說的不是燈,而是人。而她的心中,也十分的明白。
兩人回到紫宸殿,沐浴過後,顧如玖坐在床頭,歪著頭對晉鞅笑道:“宸君還有想要的禮物嗎?”
晉鞅看著她性感的鎖骨,白皙膩滑的腿,眼神透亮:“自然有。”
聞言,顧如玖勾了勾食指:“禮物在這,需要主人自取才行。”
晉鞅大步走上前去,然後拆起了世間最美的禮物。
鸞和宮的花燈亮了一夜,第二天一早,白賢便帶著人,小心翼翼的把這些燈收撿起來。
跟他一塊過來的何明皮笑肉不笑道:“白公公真是有本事,這事竟然瞞得滴水不漏。”
“娘娘吩咐辦的事情,做奴婢的怎麼能違背,”白賢把手裡的荷花燈遞給身後的太監,“誰都知道何公公是陛下跟前的第一得意人,這事我又怎麼好讓你知道,所以還請何公公原諒則個。”
何明被白賢這話噎了一噎,愣了一下才道:“你好歹是陛下跟前的人,這麼替皇後娘娘打算,就不怕陛下對你不滿?”
“何明,你知道我在陛下跟前伺候了多少年?”白賢踮起腳取下一隻月亮燈,然後小心翼翼的交給一個太監,等這個太監離開後,他才繼續道,“有人為了陛下費心盡力到這個地步,我便是受她差遣,又如何?”
當年他受了王妃的恩惠,所以後來被調到陛下身邊伺候後,也沒有多少怨言,隻當報了王妃往日的恩情。
作為太監,他很多事都做不了,很多事都不能做,也有很多的無可奈何。
陛下當年在誠王府過的什麼日子,他比誰都清楚,所以在現在這位誠王妃帶著兒女進宮後,託人給他送禮,他才會直接把禮物拍到對方的臉上。
別人罵他狗仗人勢也好,小人得勢也好,他都不在乎,但是要他給誠王妃一個好臉色,那是不可能的。
何明聽到白賢這麼說,沉默了片刻,也不再與白賢過不去,而是走到另一顆樹上,取下一盞猴子抱桃燈。
他不太明白皇後的用意,因為這些花燈看起來並不是特別的景致,就連樣式也都是小孩子喜歡的玩意兒,她怎麼會想到用這些東西來哄陛下歡心?
心裡雖然不明白,但是見白賢對待這些花燈時小心翼翼的態度,他就知道,這些看起來童趣有餘,浪漫不足的花燈,對陛下來說,也許非常的重要。
顧如玖一點都不想起身,她裹著蠶絲被,被子一角露出了她□□的香肩。
“再睡一會兒?”晉鞅面色紅潤的走到床邊,低頭親了親她的嘴角,“我去御書房,午時前就回來。”
“嗯,”顧如玖在被窩裡點了點頭,看著晉鞅離開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能在她沒洗臉沒漱口時,含情脈脈的親吻她的嘴角,晉鞅對她一定是真愛。
“陛下今天的心情好像很好,”晉響跟在晉鞅的後面,笑著道,“看來是遇到大喜事了。”
“嗯?”晉鞅摸了摸臉,才發現自己的嘴角不由自主的瞧著,“確實不錯。”
晉響眼珠子一轉,心裡有了譜。見陛下這滿面紅光,眼角帶喜的模樣,肯定是經過了愉快的一晚啊。
皇後娘娘可真是厲害,昨天壽宴上出現了好幾個絕色美人,陛下愣是一眼都沒有多看,從頭到尾不是跟大臣交談,就是把注意力放到皇後身上。
能讓一個帝王做到這個地步,皇後娘娘這手段實在是了不得。
與晉響並排走著的胡雲旗挑了挑眉,沒有說話。雖然他與晉響都是龍禁衛副統領,但是晉響與陛下乃是同宗兄弟,這關系可不是他能比的。所以晉響能說的話,他卻不能說。
不過他也是男人,自然看出陛下為什麼心情好,他的思想雖然沒有晉響那麼奔放,但是方向確是一致的。
陛下對皇後娘娘,那必須是真愛呀。
“難怪呢,”晉響道,“陛下今日瞧著像是格外的有精神,難道是因為年長了一歲,讓老天賜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