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子嗣?”晉鞅懶懶的重復了這個詞語一遍,然後道,“皇後晉入宮五個月,你們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朕納妃,並且還以皇後無子嗣的理由,實在是讓朕失望之極!”
“陛下”四品言官見皇上竟說出這種話,嚇得面色一白,“陛下,微臣並無惡意,隻是……”
“閉嘴!”晉鞅打斷此人的話,怒斥道:“□□曾言,為君者,不可好女色,不可寵妾滅妻。你身為朝廷命官,讀書十餘載,竟連君子之道都不清楚嗎?難道爾等娶發妻過門後不到半年,見她不曾有孕,便著急納妾嗎?”
“陛下,臣等後院乃家世,您的後宮乃國事,臣等又豈能與您相提並論?”四品言官哪敢擔上好色的惡名,忙道,“請陛下明鑑。”
“明鑑?朕心裡明白得很,”晉鞅冷聲道,“朕看你就是個寵妾滅妻的好色之徒,不然又怎麼說得出如此厚顏無恥之言,朝中有你這樣的人做言官,簡直就是朝中之恥。”
百官聽到這話有點傻眼,陛下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提到納妃之事後,整個人就爆發了?
摸著良心來說,在場文武百官沒有多少人敢拍著胸口說自己一點都不好色,但是這種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若是說出口,就不那麼光彩了。
張仲瀚見那諫言的言官冷汗潺潺,甚至連腳後跟都在發抖,忍不住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這些人也太著急了。
皇後娘娘現如今不到雙八年華,正是與陛下濃情蜜意的時候,這會兒有人跳出來說要陛下去憐愛其他女人,陛下會願意才奇怪。
想到皇上之前對他說的那些話,他又再度嘆息一聲,真希望這隻是皇上一時的想法,而不是真的打算與皇後過一輩子,不要其他的妃嫔。
“請陛下息怒,”李光吉站了出來,揚聲道,“微臣知道您與皇後情深意重,但是請你為了大豐百年基業而三思,微臣相信,以皇後娘娘的賢德,定能為了大豐,為了您而支持此事。”
“皇後之賢德,朕心中自然有數,”晉鞅面無表情的看了李光吉一眼,沉聲道,“但此事並非皇後不支持不理解,而是朕不願意。若是李相以為,多納幾個女人便能讓大豐更加繁榮昌盛,不如朕先賜你幾個女人,讓朕看看這幾個女人是否會讓李家滿門更加榮耀?”
“陛下!”李光吉實在沒有想到晉鞅會說出這麼一席話,他原本是打算借由這席話,逼著皇後表態,那知道皇上直接把這條路攔了下來,把所有的原因都扛到自己的身上,這下子他們還怎麼玩?
皇帝不願意,他們不能強逼著他納妾,也不敢這麼做。如果這麼做了,傳到天下人的耳中,就是皇上與皇後感情深厚,而某某官員心思險惡,逼著皇上納誰家姑娘為妃,這其中用意為哪般?
流傳到後世人的耳中,那就更加不得了,隻怕皇上與皇後就成了可憐的苦命鴛鴦,而今天上言讓陛下納妃的,就是無恥的大奸臣。
他算計好了一些,唯一沒有算到的便是陛下不願意納妃的心意如此堅定。隻要陛下不願意點這個頭,再多的計劃都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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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晉鞅沉著臉,拂袖便走,看也不看朝堂上的眾人,更不想搭理還躬身站著的李光吉。
事情鬧到這麼一步,大家面上都有些不好看。尤其是被晉鞅怒斥為“朝中之恥”的言官,這會兒已經面色如紙,站立不穩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三兩兩的退出了朝堂。也有眼尖的發現張仲瀚從頭到尾都沒有抬過眼皮,仿佛對事情的經過絲毫不感興趣一般。於是與張仲瀚有幾分交情的官員便厚著臉皮上前詢問。
“諸位大人說笑了,依在下看來,後宮乃是皇上的家事,天底下有哪個男人喜歡別人插手自己的家事。更何況皇上乃大豐的帝王,萬民之主,身份更是貴不可言,諸位大人如此冒犯,皇上焉能不怒?”說到這,他掃視眾人一眼,“將心比心,諸位大人可也是男人。”
這聽起來很有道理,但似乎又有哪裡不太對的樣子啊。
圍在張仲瀚身邊的官員愣愣的想,作為男人,他們自然希望自己身邊的美人越多越好,可是作為男人,他們確實也不愛別人對自己的後院指手畫腳。
所以皇上究竟是真的不想納妃,還是厭煩別人對他指手畫腳呢?這似乎才是最重要的一點,於是他們又齊刷刷的看向張仲瀚,張相,您就不能給個準話?
“皇上乃真龍天子,他的心思又豈是我等臣子能猜到的。”張仲瀚淡定的把手揣起來,在眾人的目光下,搖搖晃晃的走出了大殿。
眾人看著他的背影,默默的咽下喉頭的一口鮮血。
四品言官站原地站了很久,才勉強恢復一點精力,一步一晃的朝外面走,走了沒兩步,就被人叫住,他回頭一看,頓時心裡暗暗發苦。
“顧侍郎。”四品言官朝對方拱了拱手,對方是三品戶部侍郎,官職比他高兩級,他就是想裝作沒聽見都不行。
“大人今日的言論很精彩,本官銘記在心。”顧之瑀面帶微笑的朝他拱手道,“在下先走一步,請多保重。”
所以你叫住我是為了什麼?四品言官欲哭無淚,想起對方那張笑臉,以及輕飄飄說的那幾句話,腳下一軟,左邊絆右腳,噗通一聲摔到地上,額頭重重的磕在了玉階上。
他忙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就見四周的同僚們莫不是急急的避開他,仿佛他是洪水猛獸般不敢靠近。
在這一瞬間,他才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其他同僚今天不願意做這個出頭椽子。隻有他傻乎乎成為試探帝王態度的棋子,被人利用尚不自知。現如今他被帝王怒斥,被顧家記恨,竟無一人站出來幫他說話,之前彼此間做出的承諾,在自身利益面前,竟是煙消雲散,恍若從沒有存在過一般。
“陛下,陛下,您慢些走。”何明追在晉鞅的身後,一邊替他撐著傘,一邊氣喘籲籲道,“天氣炎熱,您可不要中了暑氣。”
晉鞅沒有搭理他,徑直往前走。
“陛下,您若是傷了身子,皇後娘娘又要難過了。”何明見陛下額際已經滲出了不少汗,面色潮紅,唇色也有些蒼白,擔憂道,“您便是為了皇後娘娘,也要多加注意呀。”
晉鞅突然停下腳步,何明一時收不回腳步,差點摔一個跟頭。
“朕……對不住皇後。”晉鞅嘆口氣,伸手捂住臉,情緒有些低落。他娶久久入宮,本應該讓她無憂無慮,可是卻讓她為了自己操心勞累。現在更是因為這些朝臣的野心,讓她背上善妒、禍國妖妃這些惡名。
這一切明明是他的錯,為什麼要讓久久來承擔?
紫宸殿中,胡家母女正準備離開,就見一道玄色的身影匆匆走了進來,她們忙站起身,還沒來得及行禮,皇上已經在皇後身邊坐下了。
“臣婦胡楊氏見過陛下。”胡太太上前一步,朝晉鞅行了一禮。
“胡太太。”晉鞅見是胡楊氏,面色緩和了許多,朝她露出一個笑,看了眼胡喜後道,“這便是令千金了?”
“回陛下,這正是小女。”胡太太垂首答道。
“朕常聽聞皇後提起令千金,說她以前經常照顧皇後,”晉鞅一邊在宮女舉著的銅盆中洗手,一邊道,“朕在這裡還要向胡小姐道一聲謝。”
“臣女與皇後是好姐妹,互相照顧是應該的,陛下不必言謝。”胡喜抬頭朝顧如玖笑了笑。
顧如玖回了她一個笑。
胡太太見陛下進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猜到陛下可能有心事,所以找了個理由,便起身告辭離開。
出了皇宮後,胡太太才對與自己同乘一輛馬車的女兒道:“若陛下是尋常男子,顧家丫頭嫁給他,便是再好不過了。”
溫柔體貼,相貌也好,對發妻娘家親友也客氣周到,簡直是無可挑剔。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的身份了。
“也許……陛下真的會為了久久不納妃呢?”胡喜有些不確定道,“史書上,不也有永不納妃的帝王嗎?”
胡太太看著女兒嬌嫩的臉沒有說話,她想告訴女兒,天底下不納妃的帝王是鳳毛麟角,而納妃的帝王多如牛毛。可是她又不忍心對女兒說這種話。
雖是妄想,但……萬一呢?
“你怎麼了?”顧如玖用打湿的帕子擦著晉鞅緋紅的臉,“怎麼曬成這樣?”
“沒什麼,我就是走得急了些,”晉鞅握住她的手,“你別擔心。”
顧如玖目光在他臉上掃過,猶豫片刻後開口道:“是不是有人讓你納妃了?”
連久久都知道了,可見這事已經鬧開了。晉鞅把她攬進懷中,語氣堅定道:“我對你許下的承諾一定會做到。”
顧如玖把手搭在他的胸口,沒有說話。
她是不可能做出勸慰自己丈夫納妃這種事情的。
當天夜裡,夫妻二人水乳/交融一番後,顧如玖趴在晉鞅的胸口,突然道:“宸君,可知道什麼叫人言可畏?”
晉鞅撫著她柔嫩細滑的後背,疑惑道:“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顧如玖翻身坐在他的腹部上,把臉頰旁的發絲撩到耳後,笑眯眯道,“我隻是想看一看,這些大人在別人都說他們貪花好色時,是不是能夠沉著冷靜。”
晉鞅先是一怔,隨即笑了起來,連帶著坐在他身上的顧如玖也跟著一顫一顫的。
“久久想要怎麼做?”
“我不告訴你,”顧如玖俯身趴在他身上,輕哼一聲道,“這些人不是想暗諷我善妒嗎?我就要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叫真正的善妒。”
一日後,禮部侍郎為花樓中歌妓寫的詩詞傳到家中發妻耳中,當天下午,他的發妻便鬧著砸了花樓的大門,並且把禮部侍郎打得鼻青臉腫,連抬頭見人的勇氣都沒有。
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國子監祭酒與一女道士不清不楚,甚至讓人懷有身孕,害得女道士找上門來,氣得國子監祭酒夫人一氣之下,帶著父兄砸了夫家大門,甚至帶著孩子嫁妝準備到戶部半和離書。
還有幾個文官**被抓的,與兄弟發妻玩曖昧的,甚至與自家父親小妾不清不楚的,這一樁樁一件件爆炸性的貴族八卦鬧出來,簡直讓京城百姓看足了熱鬧。
於是有百姓說了,難怪這些文官鬧著讓皇上納妃,原來他們自己心虛,想要拉著皇上一起下水。哪知道皇上英明神武,又與皇後琴瑟和鳴,根本不上他們的當。
至於英明神武與不納妃有什麼關系,廣大的京城百姓表示,這完全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