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我放下茶盅,皺眉道,「你探親假結束後,是不是要去郭將軍的西北防營歷練?」
「是啊,怎麼了?」宋時清擦著刀,抬頭看我一眼。
「別去郭將軍的軍營。」
前世,他離開舅舅的軍營去郭將軍身邊歷練,但他不服郭將軍的管教,不但和郭將軍打了一架,還寫了奏疏彈劾郭將軍。
具體細節我不知道,但我記得,他最後沒有佔到便宜,不但被打了八十軍棍,還撸了一身軍職。
「我也不想去,郭讓那個老匹夫……」宋時清沉著臉道。
「那你就別去,記住沒有。」
宋時清應承我,「知道了,我不去!」
說著他便走了。
第二天我就聽說蕭致被人倒了糞水,他雖避了不少,但還是一身髒汙,臭氣燻天。
我練拳的時候觀察宋時清,想套他話確認是不是他幹的,但他賊得很,半點口風不透,「我知道我生得俊美,可你也不用這麼迷戀我。」
我翻了個白眼。
天天打拳,我不但沒瘦,反而還長了兩斤肉,我爹娘說我氣色好很多,大夫都誇我恢復得好。
這一日,我和宋時清賴在大哥房裡,他們兩個人正監督我喝藥,蕭致不請自來。
氣氛尷尬起來,我不想多留,準備將藥喝完離開。
我被藥苦得皺著眉頭,宋時清輕笑,「眉頭皺得像個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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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瞪他一眼,忽然眼前多了一顆蜜餞。
蕭致居然隨身帶著我喜歡吃的蜜餞。
蕭致見我不接,往我面前遞了遞,「又忘記帶蜜餞了吧?幸好我這裡有。」
我皺眉。
5.
宋時清警告地看著,仿佛我要接了蕭致的蜜餞,他就立刻剁了我的手。
我也回瞪了他一眼,轉過身對蕭致道,「多謝蕭世子,不過我喝藥不用蜜餞。」
前世的我,每次喝藥都會鬧著苦,要吃蜜餞,所以蕭致每次來見我,總會幫我帶些來。
因為我喜歡吃,他還請教過廚娘,親自動手為我做了一匣子。
那時的我,每一顆入口的蜜餞,都覺得格外甜。
但這世我喝藥不用蜜餞了,苦澀也是一種滋味,沒必要刻意躲避,就像我娘說的,人世百味,都是人生。
蕭致滿面失落,將那顆蜜餞攥在了手心。
我忽然意興闌珊,說回去休息了,便出了書房。
走了十幾步,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蕭致在我身後喊我,「姣姣。」
「蕭世子,」我淡淡道,「我們兩人的關系,沒熟悉到讓你喊我閨名的程度,你還是稱呼我徐大小姐更妥。」
蕭致又是一愣,似乎想要解釋什麼,但他正要開口,徐蓉從另一側嫋嫋過來。
「致哥哥,你今天是為那件事來的嗎?」徐蓉仰頭望著蕭致,雙頰酡紅,滿面嬌羞。
蕭致深看了我一眼,轉頭對徐蓉溫柔地道,「是,我在等徐大人下衙回來。」
徐蓉笑眯眯的,「致哥哥,你真好。」
我懶得看他們膩歪,快步走了。
晚上我娘和我爹吵架,我匆匆趕過去勸架,進正院的時候,就看到徐蓉母女跪在院子裡。
我沒搭理他們,直接進了屋子裡,剛進去,就聽我娘道,「徐俊毅,你惡心了我一次,還想惡心我第二次?」
「你想將徐蓉記在我名下,就等我死了。隻要我活著一天,你想都不要想。」
我爹被罵得面紅耳赤,看到我來,他大大舒出口氣,難得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我。
「爹,大哥和表哥回來了,說有事要回您。」我笑著道 。
「哦哦,好,我這就去看看。」我爹快步去了。
我扶著我娘坐下來,在她耳邊道,「娘,您暫時先答應我爹。」
「我咽不下這口氣。」我娘怒道,「我一起長大的丫鬟,我當她姊妹一樣養著,掏心掏肺,卻沒想到被她背刺了一刀,這口氣,到死我都咽不下去。」
「想讓她的女兒做嫡女,再高嫁,那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命!」
「娘,」我在她耳邊低聲道,「我讓您先暫時應下,不是給她面子,而是穩住我爹,後面的事,您交給我。」
我不希望爹娘因為那對母女,傷了夫妻情分。
至於徐蓉的命,根本不用我們親手取,這一世,她走的每一步,都在送命的路上。
我娘按我說的做了。
於是徐蓉母女活躍了起來,姚姨娘居然喊了繡娘上門給她裁衣服,挑的都是些她以往碰都不敢碰的顏色。
「她也配穿那顏色,呸!」乳娘啐道。
「行了行了,您也消消氣。」我拉著乳娘坐下,「讓您辦的事,您辦妥了嗎?」
「奴婢做事,大小姐您就放心吧,沒有不妥當的。」
隔了幾日,博陽侯夫人就聽說了,蕭致和區區三品官家的庶女來往的事,她勃然大怒,讓人將蕭致綁了回去。
博陽侯夫人是今上親封的安陽縣主,養尊處優驕傲了一輩子。
前世,她連我這個嫡女都看不上,這一世又怎麼可能看得上徐蓉。
前世她之所以同意我和蕭致的婚事,是因為我親自種了十六盆她喜愛的茶花送給她。
她收了花後,又加上想和蕭致和解,於是借著臺階就下了,同意了婚事。
這世,蕭致會讓徐蓉學著我種茶花,還是另尋其他法子?
博陽侯府關著門,靜悄悄的,蕭致一連七天都沒出門,顯然是被禁足了。
徐蓉急得團團轉,時不時託人出去打聽。
兩日後,蕭致天還沒亮來找徐蓉,兩人說了一個時辰的話,蕭致才離開。
「你確定是告別的?」我問乳娘。
「他還求了聖旨,我看到他手裡拿著御賜金牌了。」乳娘道。
「表哥。」我去喊宋時清,催著他道,「你今天就出發,立刻。」
本來我們商量的是明天啟程。
「蕭致被你算到了,他求了聖旨,去西南膠安縣?」宋時清問我。
我點頭。
我沒猜錯,蕭致打算去西南立軍功,繞開博陽侯夫人,求聖上賜婚。
前世,西南膠安縣因為採石灰的事,礦民發生了暴亂,殺得朝廷措手不及,短短三個月,竟佔了三府十二州,消息應該是昨天後半夜傳到京城的,今上當場氣暈了。
後來為了平息叛亂,朝廷耗費大量銀錢人力,歷時一年半,才將那些暴民清剿。
「蕭致既是領命出徵,那估計還有三日才能點完兵,你現在快馬加鞭,至少能超他半個月到達。」我低聲道。
宋時清收拾行囊,我問他,「不過,要是有人問你為什麼恰好在膠南縣,你怎麼辦?」
他本該在京城的,卻突然出現在那邊,若是有心人想害他,就能抓著此事做文章。
「哦。我姑奶奶的婆婆的三舅姥爺在膠安,有問題?」宋時清漫不經心地道。
我哈哈大笑,朝著他豎起個大拇指。
探親,遇到了暴亂,他出手平亂,合情合理。
三日後蕭致點兵出徵了 。
我日子過得不錯,每日打拳,身體越來越好,倒是徐蓉日漸消瘦下去,嘴角都是火泡,我爹升職那天府中辦宴席,她撲了三層粉,都沒遮住。
新年前,西南捷報不斷傳來,年後西南暴亂就平息了。
送回京的軍功表上,宋時清的名字,赫然排在蕭致前面。
三月時,宋時清和蕭致一同回京,今上在金鑾殿上接見他們,誇他們是青年才俊,國之棟梁。
當今上問他們要什麼賞賜時,蕭致搶在前面,「臣想求聖上賜婚。」
「臣也是!」宋時清高聲附和。
今上哈哈大笑,與大太監笑談,「人不痴狂枉少年啊!」
「說吧,是哪兩位小姐,這麼有福,得了二位愛卿的心。」
但蕭致卻沒立刻回話,而是轉過身問宋時清,「你也要求賜婚?」
宋時清皮笑肉不笑,「當然!」
蕭致又問,「你求聖上給你和姣姣賜婚?」
「當然!」
「宋時清!」蕭致滿臉怒意,「你敢。」
6.
家裡下人來回我,說宋時清和蕭致在府門外打架。
「怎麼打起來了。」我第一反應是宋時清挑事了,蕭致這個人,我雖對他很失望,但他脾氣一直比宋時清好很多。
我到府門外時,徐蓉也到了。
宋時清和蕭致正打著,外面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由於兩個人武功都很高,出的招數也都是不留活口的那種,所以十分精彩。
時不時還有人叫好。
我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喝道,「住手!」
徐蓉也跟著喊,「致哥哥,表哥,你們別打了,快停下。」
宋時清看到我,收了刀朝我走了過來,「姣姣,有的人欠打,你別管!」
「你受傷沒有?」我話剛說了一半,忽然看到蕭致本打算收的劍,竟又朝宋時清刺了過來,我嚇得魂飛魄散,「小心!」
宋時清反應極快,回身的一瞬,刀已挑過去,刀劍碰撞,兩人都受了傷。
「你怎麼樣?」我扶著宋時清,又對蕭致喊道,「你瘋了,他已經收刀了,你沒有看到嗎?」
蕭致不顧肩頭的傷,快步走上前來,一把抓住我正扶著宋時清的手,質問我,
「姣姣,你竟護著他?你知道他剛才做了什麼嗎?」
不等我回答,他又怒氣衝衝地道,「他居然求聖旨給你和他賜婚,你說,他該不該死!」
「你才該死。」宋時清提刀,我攔著他,質問蕭致,「我的事和你有什麼關系?」
蕭致錯愕地看著我。
「致哥哥!」徐蓉臉色煞白地走過來,聲音顫抖地又喊了一聲,「致哥哥,你有沒有受傷?」
蕭致整個人一顫,若大夢初醒般看向了徐蓉,仿佛才想起來,這一世他早放棄了我,選擇了徐蓉。
蕭致嘴角動了動,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如果我表哥有事,我不會放過你的。」我警告蕭致,扶著宋時清回了府中。
蕭致提著的劍,哐當一聲,跌落在地上。
房間裡,我給宋時清塗傷藥,還好隻擦破了一點皮,「到底怎麼回事,你們為什麼動手了?」
在西南幾個月,他們都沒打起來,今天回京表功受封這麼重要的時刻,他們居然動手了。
「他腦子有病。」宋時清道,「他和聖上求賜婚,我說我也要,然後他就問我是不是要娶你,我說對,他就發瘋了。」
「聖上一看這情況,就猜到我們兩個人可能求的同一個姻緣,所以就草草給我們封了賞,讓我們回家了。」
我被氣得頭暈目眩。
「他求旨賜婚你讓他求,你湊什麼熱鬧!」
宋時清笑得意味深長,「他混軍功,就是為求和徐蓉成親的聖旨吧?朝三暮四的人,我能讓他稱心如意?」
「你應該慶幸你沒和他……這種人不值得你喜歡。」
「我什麼時候喜歡他了。」我哭笑不得。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不喜歡他就好。至於你我的婚事,我肯定要先問過你的,再說,我們也不需要聖旨賜婚,水到渠成就行了。」
「誰和你的婚事,你腦子拎清楚。」我怒道,他卻話鋒一轉,「你抓著我說什麼,關鍵是他沒臉沒皮好不好?」
我道,「我是擔心你的前程,好不容易博了參將,你再丟了官職怎麼辦?」
前世他一直在舅舅麾下,因為脾氣太差看不慣不平事,所以經常和人打架,直到我死,他都沒升職。
明明也是有能力的人,卻被他的臭脾氣害了。
宋時清訕訕然,嘀咕道,「他再惹我,我還是會收拾他。」
「你!算了,你早點回軍營吧,好好立功,爭取做大周最年輕的總兵。」我道。
「你想我做總兵?」他眼睛一亮。
「什麼我想不想,是你應該自己想。而且,我爹入了內閣,大哥也升官了,舅舅是副總兵,你是參將,咱們家現在就是文武雙全。」
現在我們徐家,再也不是別人口中說的區區三品官了。
「你再往上升,那我們家可就是如日中天,高門大戶了。」
宋時清怔怔地看著我,好一會兒他點了點頭,「行,等小爺帶你飛黃騰達。」
「我說正經的,你也給我正經點。」
「我很正經啊!」他漫不經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