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鬼才賀知州憑一首《禁》火遍大江南北,卻在聲名赫奕時低調退圈。
有人說賀知州江郎才盡,有人說賀知州退圈追愛,也有人說賀知州被威脅封殺。
一時間眾說紛紜。
網友想挖他的黑料,結果挖出一堆笑料。
賀知州數學 12 分,選擇填空沒對一道。
賀知州高考睡過頭,缺考後接著回家睡。
賀知州被女生表白時他婉拒說自己 gay,結果現場被男同學表白。
條條離譜中透著合理,最後大家總結:賀知州這孩子,是被逼上做音樂這條路的。
他退圈,大概是,錢賺夠了。
1
賀知州退圈的消息,我是從單位女同事那裡聽說的。
很多狗仔開始細挖他的過去,我一條條翻過來看,忽然笑出來。
比起以前爆料的那些似是而非,這些倒全是真的。
賀知州數學成績確實不好,那時候天天讓我給他抄作業。
他總說:「秦曉,你借我抄抄,以後我的演唱會,你全免費。」
他一心隻有他的音樂夢,當時誰ŧü⁾都清楚,可命運眷顧他,他也真的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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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說要做音樂做到 100 歲的你,又是為什麼,在 27 歲的時候就選擇退圈呢?
我輕輕嘆一口氣,又覺得自己好笑。
他怎麼樣,都跟自己沒關系。
2
「整整一個月!一個月!除了賀知州他的舊料,真的沒有一點他的消息,我真的會謝!」
女同事在辦公室吐槽:「退圈也沒一點解釋,什麼『錢賺夠了』,真把我們粉țüₚ絲當韭菜割啊!」
另一個同事說:「不是聽說是得了什麼病?好像有狗仔拍到他去醫院的車。」
「我還聽說是自殺呢!狗仔們都是什麼有噱頭發什麼,賀知州這種開朗到恨不得在演唱會穿裙子的人,怎麼可能自殺。」
「算了,那圈子的事誰知道,像你我這種拿著幾千塊工資的人,追星圖個一樂就行了,走什麼心。」
我路過她倆旁邊時:「欸,秦老師,要去上課啊?」
我點頭:「嗯。」
她上下掃了我一眼,隨口道:「秦老師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不修邊幅。」
我隨手扯出掖在褲腰裡的舊格子襯衫的一角,扶著眼鏡笑了笑:「不好意思,早上上廁所沒注意。」
「噢……」她大概沒想到我就這麼大大咧咧地在她面前扯襯衫,有些尷尬。
我也沒再聊,卡著點去上課了。
在走廊還能聽到裡面細小的聲音:「他這樣怪不得單著呢!工位倒整齊,人邋裡邋遢的。」
我笑笑沒說話。
3
下午下了課,教師集體開會,會議結束已經八點多。
我隨便在路上買了份煎餅,邊走邊吃,這會兒學生們還沒結束晚自習,從學校出來的這段路已經開始熱鬧起來。
在路邊支攤的攤販隨口闲聊,都是些地方話,咿咿呀呀。
走到轉角時,一聲聲奇怪的咳嗽聲卻格外鮮明。
我偏頭,看到路對面有個人扶著電線杆抽搐,來不及細想,下一秒,我邁步將他踹倒在地。
「我靠!誰啊?!」
地上一團緩慢站起來,我低頭問:「你沒事吧?」
對方揉著脖子,語氣很衝:「被人無緣無故踹一腳能沒事?」
他穿一身黑,戴著黑色鴨舌帽,頭頂的路燈映下一片陰影,隻能看到他的下半張臉。
與渾身快融入夜色的黑相反,他那半張臉呈現出病態的白。
我解釋:「我以為你觸電了。」
「誰家觸電像你這樣用腳踹?你是想湊雙殺?」
他一邊說著一邊慢慢抬頭。
我才注意到,或許看不到的上半張臉也不全是因為陰影,他的頭發很長,長到快扎到他那雙昏沉黯淡的眼睛。
我驀地定住。
「秦曉?」對方先出聲。
「什麼?」我不可置信地看他。
他卻笑出聲:「不好意思啊,認錯人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似乎也沒打算和我計較,慢慢經過我。
我的嘴巴動了幾下才終於出聲:「賀知州。」
他沒意外,點頭,聲音淡淡:「別告訴別人,我就來這兒旅個遊。」
「那你剛才是發病了嗎?」我的手不自覺握緊,試探地看向他。
他環顧四周,壓了壓帽檐:「什麼發病,我那他媽是躲私生飯累的。」
「你住哪兒?」
他一頓,這才抬眼認真看我:「嘿,你這人……」
「你這人……」他明顯僵了一下,「你,長得真的蠻像我的一個朋友。」
「賀知州,有沒有可能,我就是他呢?」
4
「秦曉?」
「嗯。」
「你怎麼老了這麼多?」
我扯了扯嘴角:「忘刮胡子了。」
他自來熟地拉上我的手:「行,我住得離這兒挺遠,我的車丟那兒了,你住哪兒?帶我去避一避。」
我愣愣地看著他,他的手很冰。
那張蒼白的臉笑得尷尬,我點頭,把手從他的手裡拽出來:「跟我走吧。」
「你這些年在這兒生活啊?怎麼沒回臨城?」賀知州和學生時代一樣健談。
「工作調動,這兩年過來的。」
「什麼調動?你之前在臨城嗎?」
我答:「我在浠城上的大學,之前在浠城工作。」
「怎麼不回臨城?」
院子的鐵欄門有些年歲,打開時咯吱響,我心想著找個時間換了。
聽到賀知州問,我淡淡地回答:「爸媽離婚了,有了新家庭,回去也不方便。」
賀知州默了默:「抱歉啊。」
推開門,團子立刻從窩裡跑過來,在我腳邊繞來繞去,大概是餓了。
我對賀知州說:「你隨意。」
賀知州也真ƭű̂⁸不客氣,坐在沙發上,摘下帽子,左顧右盼地環顧四周。
我轉身拿個貓糧的工夫,他就已經隨手拿起茶幾上離他最近的杯子,從壺裡倒了杯水,一飲而盡。
「你……你拿的是我的杯子。」我怔怔地看著賀知州。
賀知州眨了眨眼,低頭看了看杯子,情緒不明道:「不好意思啊。」
看他低下頭,蒼白著臉,總給人楚楚可憐的感覺。
我嘆了口氣,心裡想著,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喜歡貓?」見我在給團子喂貓糧,他的話題找得很刻意。
我把貓糧倒進貓碗,漫不經心地答:「流浪貓,喜歡跑我院子裡曬太陽,時間久了,我想著幹脆自己養著。」
「房子和貓都整得不錯,怎麼自己就搞得跟個流浪漢似的?」
說著他走到陽臺,順手撥弄了幾下綠植。
我放好貓碗,起身也走過去:「你的問題真的挺多。」
湖仙鎮是個小地方,過了八九點,路上的行人也少,路燈寥寥幾盞亮著,時不時有幾個人走過。
從陽臺剛好可以看得到。
賀知州雙臂撐在窗臺,目光落到對面的樓房:「行,問最後一個,你談女朋友了沒?」
「談過一個,分了。」
「為什……」
「最後一個。」他話到嘴邊,被我打斷,隨後點頭,別過臉沉默。
因為太晚,賀知州來這裡人生地不熟,車又不知道被扔在哪兒了,他便順理成章地住在我這裡。
老同學重逢,免不了的就是回憶往事。
「這是第二次跟你一起住了吧?」賀知州笑著說。
我和他面對面,認真看著他:「那次好像算不得什麼愉快的往事。」
講真的,他十七八歲時的臉跟現在差別不大,若一定要說,就是現在更瘦了。
再就是,不如以前有朝氣。
「可是我就是記得,秦曉,就像我一直記得你一樣。」
5
我也記得。
為了讓我順利高考,爸媽在考場對面給我訂了酒店。
賀知州和我一個考場,但家住得離考場遠,我就讓他跟我住酒店。
高考前一天晚上,下了很大一場雨,晚上開始打雷。
我半夜上廁所,看到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瑟瑟發抖的人,嚇了一大跳。
「賀知州?」
我叫了一聲,他沒應,我走近,一個沒注意,絆在地毯上,剛好朝賀知州磕過去。
好巧不巧,他抬了頭。
我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把初吻獻出去了。
好在沒開燈,掩飾住了彼此的尷尬,漆黑裡,賀知州的唇冰涼得沒有一絲溫度。
我站穩,忍著尷尬坐在他身邊。
窗外電閃雷鳴,時而照亮客廳,我側頭看著賀知州,他抖得厲害,嘴裡念著「爸爸媽媽」。
賀叔叔、賀阿姨在賀知州十五歲時因車禍意外去世,他一直和自己的奶奶生活,這我是知道的。
「賀知州,明天考試了,你總不能不睡覺吧?」
他還在發抖。
我沒辦法,剛想回房間拿耳機出來,卻被他一把拉住:「別走。」
「我不走,我去拿耳機。」
他的手也很涼。
我很快從房間出來,還順便拿了床被子。
「就在客廳睡吧。」我打了個哈欠,隨即把耳機戴在他頭上,然後用被子把他的頭埋住,「睡吧,我陪你。」
外面還是電閃雷鳴,而賀知州慢慢平靜下來。
倒是我自己,兩個一米八的高中生擠一張沙發顯然很滑稽,而我又總想起剛才黑暗中的事故,導致一整夜沒睡好。
高考遲到的何止賀知州,還有我。
鬧鍾在房間裡,客廳什麼都沒有。
最後我倆隻能打道回府,因為昨晚沒睡好,還補了一個小時覺。
一場雨下到高考結束。
賀奶奶突然生病,賀知州帶著奶奶去了北城治病,再也沒回臨城。
而我,缺考一門,成績隻夠上個普通本科,父母又剛好那個時候鬧離婚,最終我放棄復讀,去了浠城大學。
我和賀知州,一個天南,一個地北。
後來聽說賀知州北漂當歌手小有成就,ťû⁾我才意識到我們已經好久沒聯系了。
剛想著祝賀他,卻發現自己已經被刪了。
6
這會兒賀知州一邊解釋說有段時間自己的朋友圈被公司管控住了,一邊躍躍欲試地說要把我加回來。
我其實很想問點什麼,但最終還是因為沒有立場而選擇沉默地調出二維碼。
他伸過手機來掃,潔白的手腕從袖子裡露出半截,是觸目驚心的一道疤。
我的手一頓,想起女同事說的話,「醫院」「自殺」,這兩個詞出現在我的腦海。
賀知州掃碼之後,手腕很快縮回去,逃離了我的視線範圍。
他的眼睛盯著屏幕,像是看見了什麼寶物,沒注意我在審視他。
我終究沒問出口什麼。
隻是半夜聽到客廳有動靜,出來便看到賀知州在陽臺抽煙,一邊抽,一邊壓著聲音咳嗽。
「什麼時候學會的?」我走到他身邊,問道。
「不好意思啊,還是把你吵醒了。」
「我問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我繼續問。
他頓了一下,掃了一眼夾在手裡的煙:「啊,很久之前了,去北城沒兩年,他們都會,自己不會顯得不合群。」
他用玩笑的語氣說:「久了也懶得戒,這不,成習慣了,每晚不抽個兩根不習慣。」
他說完又咳了兩聲。
我盯他半晌,心裡想:
以前的賀知州,會因為想合群而去做某件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