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種地這個事兒,顧穗兒還是比較懂的,她從小就學習種地嘛。
比較懂種地的顧穗兒,看著自己那位尊貴俊朗無所不通的五殿下,手裡拎著一隻耒,在那裡左看右看。
他薄唇緊抿,神情嚴肅,對著那隻耒的樣子仿佛對著一件高深莫測的難題。
旁邊的幾個侍衛滿臉肅穆,神態恭敬,立在那裡,等著他們的五殿下研究出個子午卯醜。
蕭珩看了一會兒後,下令:“來二人,一人抓曲柄,一人牽犁頭,從南往北,進行耕種。”
他這一下令,旁邊的侍衛便有兩個出列,按照他的吩咐,一人抓曲柄,一人牽犁頭,然後將那耒按在土裡,開始耕地。
蕭珩又下令道:“再來二人,提著這種子,灑進去。”
令出如山倒,馬上就有兩位出列,整齊劃一地上前,提起那種子,就要往裡面灑。
蕭珩帶著其他人,從旁觀看,一絲不苟地盯著。盯了一會兒後,他也親自下場,取了種子來,和其他幾個侍衛開始在另一邊進行灑種。
他身穿貴氣華麗的紫袍,以及繡工精致的靴子,就那麼踩在泥土中,深一腳淺一腳。
曾經風度翩翩的男兒,俊朗挺拔猶如松柏一般,此時看上去有些狼狽。
顧穗兒看了一會兒,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開始的時候,她想著他是研究過那些書的,又是知識淵博,如今對著這工具又這麼研究一番,再說他生性聰明睿智,無所不通,想必種個地根本不在話下。
但是她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幹活的。
瞧瞧那幾個侍衛拙劣的動作,瞧瞧蕭珩那生硬的舉止,這哪裡是種地啊,這是在糟蹋種子!
“殿下……這種地不是這麼種的。”她終於忍不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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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當著這麼多侍衛的面,她是不想讓他沒面子的,可是生在農戶,根深蒂固的敬惜糧食的想法讓她看不下。
他們這樣,不知道糟蹋多少種子呢。
蕭珩聽到這個,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頭看過來。
他因為太過費勁,俊朗的額頭上都有了汗水,他一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就有了泥巴和汗水的混合,溝溝壑壑的,慘不忍睹。
顧穗兒在這一刻,突然明白了。
再尊貴的人兒,他也得奴僕成群地伺候著才能尊貴起來,要不然放到村裡種幾天地,馬上不成樣子了。
腦門上頂著泥巴的蕭珩疑惑地望向顧穗兒,微微抿唇,不解地望著顧穗兒。
顧穗兒跺跺腳,幹脆地過去:“殿下,還是我來吧。”
說著間,就要接過來蕭珩手裡的耒。
蕭珩攥著耒,開始還不給顧穗兒。
“這個很重。”
他覺得顧穗兒肯定是拿不動的。
顧穗兒纖纖弱弱的,根本不可能拿得動。
——這個東西他拿著都覺得不順手,不是沉,是用不上力氣。
顧穗兒見此,不由分手,從蕭珩手裡接過來那耒,然後自己拿著按在土裡,又吩咐旁邊的侍衛道:“你,這樣拿著,用手這樣握。”
那侍衛還是第一次如此近前地接觸自家殿下的這位媵妃娘娘,一時有些無措,大好男兒都不由紅了臉,為難地看向蕭珩。
蕭珩淡聲道:“按照媵妃所說來做。”
侍衛連忙低頭,依言行事。
顧穗兒又命令另外一個侍衛:“你拿著種子,用手這樣捏著,手指要這麼攥,攥著的時候,感覺那些種子從你的手指縫裡慢慢地灑出來。”
“這樣不對!”
“你看我的手,得慢慢地往外灑,你的手必須控制速度,不能一下子灑出來太多,也不能不往外灑。如果灑快了,種子太過密集到時候莊稼扎堆,如果灑太慢了,會有一些地方根本沒莊稼出來。”
“你這手太用勁了,不能這麼攥著。”
顧穗兒無奈了,心想這麼大一個男人,怎麼連灑種都不會呢?那手那麼硬,連個種子都兜不住?
她實在是不明白。
那侍衛被這嬌嬌軟軟的媵妃娘娘一頓嫌棄,面紅耳赤,黑紅黑紅的。
蕭珩見此,幹脆自己上前,接過來那種子口袋,按照剛才顧穗兒的指點,用手攏住口袋處,捏著口袋,慢慢地往外灑。
這當殿下的到底是比當侍衛的強,那種子還算灑得可以。
但是顧穗兒瞧著,還是不太對勁。
哪裡不對勁呢?
她看了一會兒,終於道:“殿下,你穿著這麼好的袍子,哪裡像是灑種耕地的樣子啊,一腳一腳地把好袍子都踩泥裡了,你還是換下袍子再幹活吧?”
蕭珩低頭看看自己的袍子,想想也是,點頭。
當下聽顧穗兒的,趕緊回去換袍子了。
其他幾個侍衛,趕緊上前,恭敬地低著頭,接過來那種子,按照顧穗兒的指點,開始灑種。
顧穗兒從旁指指點點的,一會兒讓這個少用點力氣,一會兒讓那個不要攥得太緊,教了半天,才算有點模樣了。
這時候蕭珩也回來了,很快加入了耕種之列。
顧穗兒站在地隴旁,拎著裙擺,指點下這個,看看那個的,好不忙碌,還要記掛著吩咐底下丫鬟過去取些水和吃食來。
蕭珩帶著侍衛們,終於耕種了一小塊地後,這時候顧穗兒讓丫鬟們準備的吃食和水都來了。
她就招呼大家都先坐在一旁休息下,順便吃點東西。
蕭珩也過去,走到顧穗兒身旁。
顧穗兒手裡捏著一碗水,卻先不給他喝,而是指了指他的額頭,示意他低頭。
蕭珩還不明白。
顧穗兒咬著手裡的帕子,換過手來,這才踮起腳尖。
松軟透著清香的白帕子,被顧穗兒拿在手裡,輕輕擦拭過男人的額頭。
蕭珩開始一怔,之後安靜地望著顧穗兒,任憑她來擺弄。
不知為何,平生第一次,顧穗兒覺得,這個男人好像有點傻。
第105章
蕭珩弄來的那些種子,總算是全都種下去了。
之後還要施肥澆水什麼的,顧穗兒都一一寫下來,交待給了蕭珩的屬下。
當然了她自己也時不時過來瞧一瞧,看看她這些莊稼長得怎麼樣了。
到了這天兒漸漸涼下來的時候,那塊地開始冒出嫩芽芽兒來,顧穗兒終於松了口氣。
這是冬麥,秋天裡播種了,天冷就開始出芽,這種幼苗過一個冬天,在冬天裡靠著大雪為被,扛著嚴寒,熬過去後,明年一開春就是齊刷刷綠油油的麥苗兒,夏天就可以收麥子了。
她站在地頭,瞧著這整齊的小幼苗,心中自是充滿期待。
一時想起剛搬來那會兒,當時她還和蕭珩開玩笑,他說種什麼,她說開闢一塊地種莊稼吧,他就答應了。
當時覺得不可能的,也就笑笑過去了,如今不曾想,竟真給種上了這麼一塊。
而之前蕭珩派來的那幾個侍衛,在顧穗兒的教誨下,如今已經是莊稼地裡的好把式了。他們還在計劃著把府裡後院另一處地皮也松松,看看能不能來年開春再種幾塊地的莊稼。
這時候那幾個侍衛見了顧穗兒,一個個恭恭敬敬地低著頭喊:“見過媵妃娘娘。”
顧穗兒抿唇笑了笑,問起他們另一塊地的情景,又說了一會子話,這才回去。
回去的時候,恰好見到諸葛管家在和安嬤嬤說話。
安嬤嬤兇巴巴地對著諸葛管家道:“你說你不是故意的,誰信?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下我的面子!你早看我不順眼了,想把我手底下的人都給禍害了,就這麼整我!”
諸葛管家無奈地攤手:“安嬤嬤,老朽不敢啊,我怎麼敢呢,絕無此意,一切都是湊巧了。”
安嬤嬤哼了一聲:“那你把我的丫鬟還給我啊?你還給我!”
諸葛管家摸著他的小胡子:“那丫鬟已經跑了,我已經讓人去追了,若是追回來,自然交給安嬤嬤處置。”
安嬤嬤:“你的那個什麼小廝呢?你就不叫給我了?他拐走了我最能幹的丫鬟!”
諸葛管家連連點頭:“自然是交給安嬤嬤,任憑發落。”
安嬤嬤這才有些滿意:“那就去捉吧,怎麼也得捉回來,不能讓他們怎麼跑了!”
恰這時候,諸葛管家看到了顧穗兒回來,連忙拜見,安嬤嬤回頭也看到了顧穗兒。
“這是怎麼了?”顧穗兒笑問道。
她知道安嬤嬤和諸葛管家一向不和,安嬤嬤甚至暗地裡叫諸葛管家為“小矬老頭”。
她怕這兩個人鬧出什麼不好來,私下裡和安嬤嬤提過,讓她好好和諸葛管家相處,反過來自然也和諸葛管家說過,讓他不要在意安嬤嬤的話。
後來漸漸地發現,自己倒是多慮了。
諸葛管家個子雖然矮,心胸卻頗為寬廣,根本不會在意這些的,而安嬤嬤雖然嘴上刁難下,但遇到事的時候還是識大體的。
兩個人一個幫她處置院子裡的瑣事,一個掌管著府裡大小事務,也算是相安無事。
如今見他們兩個吵得兇,她難免問一聲。
諸葛管家聽顧穗兒問起,這才說起來。
原來諸葛管家底下一個家人,竟然勾搭上了安嬤嬤手底下的一個丫鬟,兩個人就這麼私奔了。
“娘娘,那丫鬟叫秋月,一向是個老實的,實心眼,我總覺得他手底下那個旺財,不是什麼好人,這是騙人家秋月,你說這萬一被騙出去,給拐進了窯子裡,那如何是好?”
安嬤嬤一臉擔心:“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他那旺財是什麼人!”
諸葛管家一聽,也覺得無奈:“那位旺財還是我老家人,老實孩子,短短不至於做出這種拐賣的事……”
他還沒說完,安嬤嬤就急了:“老實孩子能騙人家姑娘私奔?”
諸葛管家一噎,之後反駁道:“老實姑娘能跟著人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