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穗兒一聽,忙問:“三爺,腕力怎麼練啊?”
蕭珩道:“可以舉石舉鼎。”
舉石舉鼎……
顧穗兒兩腿一軟,差點直接趴那裡。
“三爺,我怕是不行吧……”
蕭珩打量了下顧穗兒纖弱的肩膀,估計也覺得她是沒有舉石舉鼎的天分了,也就不再提這一茬。
可是他又想起了她背的詩:“趕明兒我再去尋兩本,給你慢慢看。”
剛從舉石舉鼎中恢復過來,又聽到他要讓自己背詩,顧穗兒兩腿還是發軟:“三爺,不用了……表小姐說要送我兩本詩集,我拿著她的讀一讀就好。”
蕭珩:“送你詩集,什麼詩集?”
顧穗兒心虛:“她說是《花間集》還有《拾遺集》。”
蕭珩望著她,不說話。
顧穗兒暗自慚愧,把腦袋低的更低了:“要不然我還是背三爺給我的詩吧。”
蕭珩:“那你喜歡什麼?”
顧穗兒不說話。
其實是不敢說,怕他生氣。
蕭珩看她這樣,頓時明白了,凝視著她,挑眉,淡聲道:“你不喜歡我給你的那個詩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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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穗兒小心翼翼地點頭,點頭之後又搖頭:“也不是不喜歡,隻是裡面都是刀啊劍啊,打打殺殺的,還有什麼血光四濺的,我畢竟懷著身子,背這個不太好吧……”
蕭珩臉色雖然並不好看,不過還是點頭。
“以後如果你不喜歡什麼,告訴我。”
顧穗兒趕緊點頭,抿唇輕笑:“嗯,我知道了,三爺。”
也不知道蕭珩怎麼和大夫人說了聲,反正當天晌午過後,就有王開順家的過來,特特地讓顧穗兒她們稍微避開下,說是有外面的瓦匠過來給壘灶臺。
新灶臺壘好了後,晾幹了就能用。
顧穗兒這邊有了灶臺,諸般吃食就方便多了,有時候晚間覺得餓了,安嬤嬤便親自給做個荷包蛋,或者煮個什麼湯的。
除了這灶臺一事順了心,還有那昭陽公主的事,後來果真是再也沒有提及,仿佛根本沒有發生過這種事一樣。
於是侯府裡的下人就有人悄悄地提起來,說是三爺得當今聖上倚重,三爺又把他這位顧姨娘看得重,疼寵有加。如今因為這位顧姨娘得罪了當今昭陽公主,竟然跟沒事人一樣,可真真了不得。
如此一來,府裡的人對顧穗兒自然是高看幾眼,任憑誰都不敢有半分怠慢的。
安嬤嬤提起這事兒來,自然是喜歡得很,眉眼間都透著得意。要知道這位安嬤嬤原本也不是什麼有頭有臉的,在睿定侯府眾多嬤嬤裡根本排不上號,如今因為伺候了顧穗兒,竟然漸漸混得風生水起了。
她在顧穗兒面前是越發恭敬小心,那真是把顧穗兒當眼珠子一樣疼著護著,生怕她有個閃失。
不過人但凡混得好了便容易飄起來,這位安嬤嬤也是,漸漸地人前人後說話,就透出來得意之色。
顧穗兒開始時並不知,後來有一次王開順的過來送時令的菜品,顧穗兒恰好聽到王開順和安嬤嬤說話,整個人一下子感覺不對勁了。
王開順家的對安嬤嬤恭恭敬敬的,提起自己時,那更是把自己當做多大一個人物來敬著養著。
可是她不是啊,她並不是什麼大人物。
如果不是她肚子裡有個小蝌蚪,她在這侯府裡就什麼都不是啊!
她細想這件事,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勁,諸般忐忑,如此糾結了一番後,終於忍不住和安嬤嬤說起自己的心思。
“安嬤嬤,有個事兒,我想和你提提,我不太懂事,也不知道這府裡的規矩,如果我說錯了什麼,你可不要生氣。”
安嬤嬤笑呵呵地道:“小夫人,你有什麼事你就吩咐下來,但凡我能做的,必然給你做,便是我做不到,這不是還有大夫人那邊麼?你看那王開順家的,對咱們這邊可是有求必應的!”
然而安嬤嬤越是這麼說,顧穗兒心裡越是不太舒坦。
她覺得自己沒有這麼大的架子,更不值得這許多人為自己這麼奔忙。
那個在院子裡開灶的事,已經鬧得好多人知道,有羨慕的,也有感嘆蕭珩對她好的。
但其實所有人都明白,她隻是一個妾而已。
“嬤嬤,我是什麼樣人你也知道的,原本不過是尋常村女,大字不識一個,論起見識更是絲毫沒有,我這樣的來到了侯府裡,身份低下,不過是區區一個妾室而已。僥幸懷了三少爺的骨血,大家看在我肚子裡骨血的面子,這才讓我幾分而已。”
她就是人家說的母子以為貴,如果沒有小蝌蚪,她就什麼都不是。
至於安嬤嬤,如果沒有自己,斷然沒有如今的得意。
顧穗兒才開了個頭,安嬤嬤就明白她意思了,低頭細想了下,忽然後背心一陣泛冷。
其實安嬤嬤在睿定侯府這麼些年,本就是人精,世情通透得很,隻不過最近太過順遂又得了眾人奉承一時麻痺了而已,如今細想一番,明白過來,自己最近這些日子實在是太過張揚。
再看顧穗兒,清澈的眼眸認真地望著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樣,顯然是為了這事兒頗為擔憂,當下忙道:“是老奴太過得意竟然忘了本,這是老奴的不是!”
顧穗兒見她這麼說,連忙搖頭:“嬤嬤,你可不能這麼說,你也知道我什麼都不懂,我來到這府裡,凡事都是靠著你的,什麼都要你的指點。隻不過這事兒,我終究不安罷了。”
安嬤嬤卻已經意識到自己好像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須知這人哪,便是再聰明,失意時候能夠保持本心,不難,最怕的就是得意時。這人一旦得意了,忘記本分,或囂張跋扈,或者得意張揚,那都是有的,這種往往自己還不覺得,但是落在別人眼裡,憑空落個笑話罷了。
她在感悟之後,再看顧穗兒,不免越發喜愛了。
“老奴在侯府多年,修煉得一把年紀,自以為早已經看透了人情,隻是終究犯了一個錯。夫人雖然不懂這府裡的門道,卻好在心思純真!”
心思單純的,大智若愚,倒是能看透聰明人最容易犯錯的這關鍵處。
顧穗兒哪裡懂得這什麼道道的,隻不過她總覺得自己比起那兩位少奶奶,還有那蕭槿蕭栩,自然是遠遠不如的。
如今卻被人如此優待,心中下意識地不安罷了。
此時聽安嬤嬤這麼說,總算松了口氣。
自此之後,安嬤嬤倒是對自己伺候的這位小夫人刮目相看。以前雖然也是好生伺候著,但到底認為這是個鄉下來的傻姑娘,凡事需要提點,那好生伺候裡多少有些憐憫,憐憫之外,也是想為自己撈些好處。
而如今呢,這憐憫卻慢慢地變為了欽佩和感慨。
畢竟人這一輩子還很長,她陪著顧穗兒走的路還很長,這才到哪兒啊!
安嬤嬤便小心看管底下丫鬟僕婦,做事低調,爐灶之事也是小心使用,不敢對外提起,面對那王開順家的,更是言語敬重,不敢有什麼慢待。
顧穗兒見了,總算是自在些了。
她是凡事小心翼翼不肯出風頭的,隻想著安穩過日子。
舒了這一口氣,轉眼已經是八月十四了。
這睿定侯府裡處處張燈結彩,準備著第二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夜,是要闔府上下一起賞月的。
聽說這賞月的時候還有猜燈謎射覆之類的遊戲,顧穗兒哪裡懂得這些,少不得臨時抱佛腳,請來了陸青怡過來教教自己。
陸青怡最近住在侯府裡,倒是和顧穗兒走動比較多,兩個人慢慢地性情相投,比起其他人來關系要更好。
“你其實聰明得很,以前不會隻是沒學罷了,如今稍微提點下,馬上全都通了。”
陸青怡笑著這麼說。
她確實覺得顧穗兒是個聰明人兒,自己念給她的詩集,她便是有些字不認識,卻也硬生生地記下來了。
“也難為你,跟著三哥那樣冷清的人,竟然還能學會識字。”
依她看,這位三表哥哪裡像是能教人東西的樣子,什麼打打殺殺的詩詞用來教小嫂嫂這樣溫柔嬌怯的女兒家,可真真是有眼不識珠。
“沒辦法,他讓我背那些,少不得努力背下來。”
“小嫂嫂,你這性子也忒好了!”
這兩人正說著話,就聽得安嬤嬤進來道:“剛外面傳來消息,說是三爺進二門了。”
陸青怡一聽,忙道:“那我先回去了,趕明兒咱兩在說話。”
顧穗兒起身送客,站在院門外看著陸青怡離開,捧著肚子剛想著要進院,就見蕭珩從那邊廊下走來。
他今日穿著一身紫袍,華貴無雙,清冷的眉眼更添了幾分高不可攀的氣勢。
如果是之前,顧穗兒是連看都不敢看一眼這等人物的。
不過現在,她腼腆地笑了下,站在那裡,等著他過來。
蕭珩今日回到聽竹苑中,一抬眼間,便見女子如隔戶楊柳,弱嫋嫋立在畫廊前。
她本就生得稚嫩嬌小,弱骨纖形,如今挺著和那纖細身段頗不相稱的肚子,又披了一個厚實的織錦大披,讓人乍看之下心生不忍,也心生愧疚。
當下住腳,細細凝她。
望著這樣的她,他就格外清醒地記得,他是怎麼讓她懷上自己骨血的。
世間陰陽敦倫竟是如此奇妙,不過是那麼一夜而已。
他的目光太過異樣,以至於顧穗兒有些不懂了,微微低頭,柔聲問道:“三爺,怎麼了?”
蕭珩斂目,想起了自己早早回來的目的。
“有個東西給你。”
第25章
顧穗兒聽到這話,倒是有些意外:“什麼?”
蕭珩卻沒答話,牽起她的手進去書房。
顧穗兒心裡疑惑,便沒言語,聽話地隨著蕭珩進了屋。
奈何進屋後,也沒見蕭珩取出什麼東西,反而是取出來一疊子字帖,指著那些字讓她認。
顧穗兒沒想到他又要考自己,一頭霧水又覺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念出那些字。
蕭珩一言不發,讓她認了一個字又是一個字的。
認到其中一個字的時候,顧穗兒愣了下,好像沒見過,當下猶豫了下,道:“井?”
蕭珩抬眼,目光淡淡的。
顧穗兒頓時意識到自己錯了,可是她真不認識這個字啊,這個字念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