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恪卻沒理會他,直接押著宋致邊往退,威脅道:“替我打開西華門,再派人送我們出宮!”
事到如今。
他自然知曉大勢已去。
可他還不想死,他要活著!
外頭人眼見這番情形,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手裡拿著長劍,步子往後退,但也沒有讓開的意思,直到蕭恪咬牙在宋致脖子上劃開一道,鮮血湧出,聽到宋致慘叫道:“聽他的!快去開城門!”
眾人沒了法子,這才收回長劍,往西華門的方向去。
*
李欽遠等人已到了東華門口,看著宮門大開,一群人都拉住韁繩,未再往前,衛旭更是皺了眉,面露忌憚,“宮門怎麼開著?”又同李欽遠說道,“隻怕裡面有詐,我先去看看。”
聞言,李欽遠卻攔了人一把,壓著嗓音說道:“若是有詐,又豈能讓衛將軍先行?”
他坐在馬上,沉聲思量,“大臣命婦都在宮裡,蕭恪想威脅我們輕而易舉,隻怕……宮裡應該還有其他變故。”這話剛剛說完,他就看到一個身穿青衣的男子正領著一群人打裡頭出來。
起初離得遠,他也未曾看清,等看清來人時,李欽遠神色一怔,低聲呢喃,“大白?”
然後也不顧旁人阻攔,直接翻身下馬,手拿銀槍衝來人大步走去,等看清他身後的禁軍時,李欽遠心中也就有了計較,“這裡都是你安排的?”
“算不得安排,隻是和宋致說了幾句話。”京逾白笑笑,看著他滿面風塵也知曉他這一路必定受累,語氣又有幾分關切,“你沒事吧?”
“沒事。”
李欽遠說得一臉無所謂,“你先同我說下現在是個什麼狀況?”
京逾白點點頭,兩人邊走邊說,“太子和皇後娘娘還有長平公主現在都在帝宮,並無大礙,大臣、命婦也都沒事,陛下……”說到這,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一些,“陛下雖然醒了,但情況並不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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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他說出不樂觀,可見事情必定不好,李欽遠沉了眉,又問,“蕭恪和趙承佑呢?”
“我已經讓宋致去捉拿他們了。”京逾白這話剛說完,便有禁軍跑來,在看到李欽遠時,神色一變,忙朝人拱手,語氣恭敬,“李將軍。”
李欽遠朝他點點頭,斂了神情,“出了什麼事?”
禁軍顫聲答道:“晉,晉王挾持宋大人,讓我們打開西華門,放他們出去。”
“什麼!”李欽遠和京逾白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暗色。
“走!”
李欽遠這話說完,便徑直握著銀槍朝西華門那邊走去。
等他到那邊的時候,蕭恪已經威脅人打開西華門並準備了快馬,手裡那把挾持宋致的匕首仍舊不曾松開,邊走邊往後倒退。
剛要退到城門口,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動靜。
“李將軍?”
“李將軍來了!”
趙承佑神色微動,抬起眼簾朝不遠處看去,就看到李欽遠一身黑衣勁服,束著長發,沉著一張俊臉往這邊走來,不管是禁軍還是其他將士見他過來都紛紛讓開,供他前行。
宋致一看他出現立馬高聲喊道:“李將軍快救我!”
李欽遠卻沒理會他,隻是把目光落在趙承佑的身上,看了他好一會才把視線轉向蕭恪,語氣淡淡,“晉王殿下,外邊都是我們的人馬,您大勢已去,還是別再做無畏的掙扎了。”
蕭恪本就畏懼李欽遠,見他出現,心裡便有些慌了。
再看到他身後出現的李家軍,還有京逾白等人,一個個都拿著弓箭對著他……他握著匕首的手微顫,最後連帶著整個人都發起抖來,堂堂一個王爺竟身體發軟得跪在地上,顫聲求饒,“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都是被人蠱惑。”
“是……”
“是他!”
蕭恪突然把目光轉向趙承佑,控訴道:“是他蠱惑本王,讓本王做出這樣的事……”他一邊說,一邊向李欽遠膝行爬去,抓著他的衣袍,懇求道,“李將軍,你同父皇說,讓他放過我。”
“我真的是被人蠱惑的。”
李欽遠目光微垂,不帶喜怒的看著他,察覺到一道視線,他才又掀起眼簾往不遠處看去,被蕭恪控訴的趙承佑仍舊負手站在那,神色淡漠,不曾求饒也不曾慌張。
隻是目光復雜地看著他。
李欽遠任他看著,須臾,沉聲道:“拿下!”
……
這一場戰亂很快就平定了,蕭恪的親信本就沒多少,加上宋致這邊的禁軍叛變,自然很快就被拿下了,趙承佑等涉事官員全部被押入大牢,早先被他們扣留在宮中的大臣、命婦也已經全都被送出宮。
至於蕭恪,畢竟是皇子。
李欽遠還是讓人押到了帝宮,由慶禧帝他們處置。
雖然戰亂已平,但還有許多事需要他處理,李欽遠便讓人先出宮去顧、李兩家報了平安,又讓人和顧無憂囑咐一聲,讓她早些歇息,等他處理完便回家。
京逾白見他說起顧無憂時,面上顯露的溫柔,便笑道:“這次多虧樂平郡主了。”
“是啊,”
李欽遠一向是不吝嗇對自家小妻子的誇贊,這會聽人說起,更是眉開眼笑,“這次若不是她,我們也沒辦法這樣輕易的解決。”隻是想到她身上的傷,不由又皺了眉,“還是我沒保護好她。”
“若是早就察覺到不對勁,也不至於發生這樣的事。”
“他們狼子野心,就連陛下他們也都被騙了過去,你又如何能得知?”京逾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聲寬慰,“等這件事結束,也能安定下來了,到那時,你多花些時間陪著她。”
“嗯。”
李欽遠點點頭,想起先前他說慶禧帝情況不樂觀,又擰眉問道:“陛下到底怎麼了?我剛才瞧著也沒覺得不對勁。”
京逾白聽他說起這個,臉色難看了一些。
他把周遭人都打發出去,這才和李欽遠說道:“你可知道永安侯的狀況?”
“永安侯?”
李欽遠一愣,“知道一些。”
他不知想到什麼,神色微變,“你是說……”
京逾白點頭,“想必當初永安侯中毒也不簡單,現在陛下的情況就和永安侯差不多,好在陛下服用的毒藥並不算多,隻是龍體受損,日後到底如何也不得而知。”
李欽遠沒想到趙承佑的心竟然會這麼狠。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突然有人來報,“李將軍,趙承佑想見您。”
聽到這話,李欽遠還未開口,京逾白就皺了眉,“這人詭計多端,七郎,你還是別去理會他。”
李欽遠薄唇微抿,似是沉吟了一會才說,“無妨,我去看看。”又和京逾白說,“這裡先交給你,我去去就來。”說完,他便沉著一張臉往外走去。
*
趙承佑因為是重犯的緣故,獨自被看守起來,看到李欽遠過來,他也沒有起來,坐在椅子上,一點都沒有身為階下囚的自覺。
他不說話。
李欽遠自然也不會開口。
身側並無獄卒,他就負手站在囚牢前,目光淡淡地看著趙承佑。
最後還是趙承佑先開了口,他看著李欽遠,問道:“你知道顧無憂為什麼這麼喜歡你嗎?”
似是沒想到趙承佑會問這樣的話,李欽遠少有的愣了一會。
趙承佑看他這般神情,不等他開口,又嗤道:“李欽遠,其實你根本就沒贏過我,在感情這件事上,我們都是輸家。”
“你什麼意思?”李欽遠終於開口了。
什麼叫做輸家?
他的蠻蠻不喜歡他,喜歡誰?
這將近兩年的光景,她陪著他經歷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把他從黑暗裡拉出來,陪著他成長,任誰都能察覺出她喜歡他……可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趙承佑這幅神情時,李欽遠的心中竟然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些慌張。
他平日無論碰到什麼難事,都不曾退縮過。
可現在,他竟然不願再聽下去,袖下的手捏緊成拳,他強裝無事,冷聲道:“我還以為你有什麼要說?”說完,他冷眼掃過趙承佑,然後就收回視線,徑直往外走去。
還未邁出幾步,就聽到身後又傳來趙承佑的聲音,“李欽遠,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前世今生……
李欽遠心下一震,步子頓在原地,脊背後面像是發了寒,冷飕飕的,連帶著他的心肝都顫動起來。
“荒唐!”
他猛地轉過身,手上青筋暴跳,臉上的神色也有著壓抑不住的狠厲,可即便如此,還是有幾抹慌張從眼中流露出來。
趙承佑看著他的反應,突然就笑了起來:“她喜歡的根本就不是你,而是從前那個把她從黑暗裡拉出來的李欽遠!”
他的笑聲十分響亮,像是在譏嘲自己,也像是在譏嘲李欽遠,在這壓抑的四方天地,延綿不絕。
李欽遠最後離開的時候,聽到身後的趙承佑繼續說道:“你既然這麼篤定顧無憂對你的愛,那為什麼不去問問她呢?問問她,她到底喜歡的是你,還是從前那個像天神一樣拯救她的李欽遠。”
像黑夜裡的幽魂,怎麼躲都躲不掉。
而趙承佑看著他強行鎮定卻還是透出幾分倉惶的身影,臉上的笑突然就斂了下來,他靜坐許久,而後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那朵當日顧無憂遺留在帝宮的珠花,珠花被一塊幹淨的帕子包著,似乎是想伸手去觸碰,但看到自己的指腹上的塵埃時,眼神微動,又突然收了回來。
竟是連碰都不敢碰。
最後他捧著那朵珠花,突然又笑了起來,隻是這一回的笑聲比起先前要悲傷許多。
*
李家別院。
顧無憂是早間開城門後回來的。
左室把她送到家裡便領著人去找其他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