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什麼,都是一家人。”
莊氏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領著她往外頭走。
這裡女賓熱熱鬧鬧的吃著酒說著話,外頭男賓那自然更是熱鬧非常,可也有人沒融入這樣的熱鬧處,那人便是晉王蕭恪,他同蕭景行道完賀之後便自己找了個清淨地坐著。
他握著一壺酒,坐在亭子裡,自斟自飲,看著不遠處的熱鬧景象,唇邊泛起一抹譏嘲的笑。
又有誰還記得,他的生辰也在七月?
就因為和蕭景行相差沒幾天,所以從小到大,他都被人遮掩鋒芒,連個像樣的生辰都沒過過,雖說父皇每次都會讓德安給他送來禮物,可這怎麼能一樣?
他也是皇子!
他也姓蕭,比蕭景行差不了多少……
憑什麼蕭景行的生辰就能辦得這樣有聲有色,人人恭賀,而他呢?隻能孤零零一個人,連個祝賀的人都沒有。
越想。
蕭恪心中的憤恨便越發藏不住,沒法和人訴說,他隻能低著頭喝著悶酒。
“王爺怎麼一個人在這?”
亭子裡突然走進來一個人,蕭恪抬眼看去,訝道:“承佑,你怎麼來了?”
趙承佑笑笑,坐在蕭恪身邊,“我看王爺一個人在這,便過來看看。”
“你不該來的……”蕭恪唇邊泛起一抹譏嘲的笑,“這樣的日子,你應該待在那,而不是和我這樣的人為伍。”他說完又給自己倒了一盞酒,苦悶的仰頭飲盡。
趙承佑溫聲說道:“我一直都記得,在我還隻是一介白衣的時候,王爺是怎麼待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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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邊說,邊給蕭恪倒了一盞酒,像是為人不值一般感嘆一句,“王爺也是皇子皇孫,不該被這樣冷落。”
蕭恪聽到這話,自嘲道:“那又有什麼用?等到父皇去了,這天下便是他蕭景行的天下,我……隻怕日後連在京城都待不得,還談什麼冷落不冷落。”
“王爺就不恨嗎?”
趙承佑看著蕭恪抬臉看過來,直視著他的雙目,“您的母妃宸妃娘娘是陛下最心愛的女人,您更是陛下最寵愛的兒子……”
“可就因為太子身後有王家的勢力,所以無論您做得有多好都隻能屈居於他之下,甚至連一個像樣的生辰禮都沒法操辦。”
“晉王殿下,您真能忍得下這口氣嗎?”
蕭恪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怔忡到後來的震驚,他猛地起身,手裡的酒盞掉在地上,酒盞破碎,酒水四濺,他神色緊張地看了一眼四周,確定無人,這才壓著聲音,低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趙承佑,你瘋了不成?!”
“殿下——”趙承佑神色坦然,在蕭恪的注視下站起身,聲音依舊平緩,“微臣隻是為您不值。”
“想想您那些叔叔們的結局,等到陛下駕崩,您覺得……您又會有什麼樣的結局呢?”他這話說完便朝人拱手一禮,“三日後便是殿下的生辰,殿下若是願意,微臣願陪您喝一盞薄酒。”
然後就不再多言,徑直走出亭子。
蕭恪看著他離去的身影,還是覺得荒唐至極……趙承佑說得那些話,他不是沒想過,可那也隻是心有不甘時閃過的一個念頭罷了,他從小沒有母妃,仰仗父皇的疼愛長到現在,知道父皇最大的期望就是盼著他健康安穩。
而且他身後的勢力又怎麼比得過蕭景行?
取而代之——
那也得有本事!
“荒唐,實在荒唐……”蕭恪看著趙承佑越行越遠的身影,嘴裡低聲呢喃。
可即使他這樣說著,心中還是有一隻蟄伏多年的猛獸似乎在和他悄聲說著話,“他哪裡說錯了?你也是皇子皇孫,你的母妃是宸妃娘娘,你是陛下最疼愛的兒子,你有哪裡比不過蕭景行的?”
“他就是命好,脫胎到了王皇後的肚子裡!”
“要論起真才實學,蕭景行還不一定比得過你!”
“你已經被人壓了二十多年了,難道你還想被他壓一輩子嗎?等到蕭景行登基,你以為你還有什麼好日子過?!”
……
那些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響,蕭恪隻覺得整個腦子都要炸了,他跌跌撞撞往外走去,生怕旁人看到他如今這幅樣子,連一句告辭都來不及說。
趙承佑並沒有走遠,他看著蕭恪離開的身影,唇邊泛起一抹譏嘲的笑。
這人果然還是像前世那樣懦弱,怪不得前世會輸得一塌糊塗……
若不是沒有辦法,他也不會找上蕭恪。
不過還好,這人雖然糊塗,但也好糊弄,而且這世有他的幫襯,相信一定會有不一樣的成效……收回眼簾,他繼續往人群密集中走去,目光未看向今日的主人公蕭景行,而是看向他身邊的李欽遠。
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李欽遠也看了過來。
在看到趙承佑的時候,他眉心微動,薄唇輕抿,兩人就這樣隔著人群注視,最後還是趙承佑先收回眼簾,如一縷寂寂夜色下的幽魂,繼續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七郎,在看什麼?”蕭景行見他一直望著前方,笑著問了一句。
聞言。
李欽遠收回視線,“沒什麼。”
“隻怕七郎又是在想他家夫人了。”說話的是一個宗室子弟,這裡都是從小認識的,幾個人說起話來也是口無遮攔。
李欽遠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握著酒盞,挑眉嗤笑,“我想我家夫人,礙著你們什麼了?你們這種沒有成婚的人是不會體會到我們成婚男人的樂趣。”
“哎呀,李七郎——”
幾個人笑鬧成一團,李欽遠倒是也沒再去想趙承佑的事。:,,,
第151章
宴會結束的時候已經快亥時了。
李欽遠夫婦剛剛走到馬車旁,就有一個太子妃身邊的宮人尋了過來,手裡握著一張方子,看到兩人先行了禮,然後同顧無憂說道:“郡主,這是我家主子著奴給您送過來的,她說今日招待不周,等來日再請您和懷遠將軍過來用膳。”
白露上前接過帖子,顧無憂同人客氣道:“勞煩姑娘跑這一趟。”又說:“替我跟嫂嫂說一聲,多謝她了。”
宮人笑著應了。
顧無憂便也沒再說什麼,和李欽遠上了馬車。
白露和車夫坐在外頭,這馬車裡頭也就他們夫婦二人,李欽遠剛才在外頭憋著沒問,這會卻有些忍不住了,看著顧無憂手裡的方子,皺眉道:“這是什麼東西?”
顧無憂哪好意思和他說?
怕人追問便含糊其辭地說了一句,“就是一個普通的滋補方子。”
可李欽遠一向關心她,平時便是輕輕咳嗽一聲都要著人請大夫,更不用說是什麼滋補方子了,劍眉攏得更深了,握著人的手,緊張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顧無憂小臉微紅,輕聲說道:“沒……”
“那好好的,你要滋補什麼?”李欽遠死追著不放,又道,“罷了,回頭我讓人去問問這裡都是什麼東西,別吃壞了。”
看他這幅緊張樣子,估計回頭到家就得著人去問了,想到不用多久那些人全得知曉她急著懷孕,顧無憂就頭大的不行,知道自家這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主,在他面前丟人,和在所有人面前丟人……顧無憂還是選擇了前一種。
揪著人的袖子,無奈道:“你別去問,就是……”
李欽遠看她這幅樣子,更著急了,“就是什麼?我們是夫妻,你有什麼好瞞著我的?”
顧無憂看著他,似是泄了全身的力氣,最終還是無奈吐露一句。
馬車裡有短暫的沉默,襯得那馬車外的轱轆聲越發清晰了,好一會,李欽遠才一臉不敢置信地問道:“你,你說什麼?”不等人回答,他就氣急敗壞地說道:“顧無憂,你是覺得你男人沒用,要用到這些才能讓你有身孕,還是覺得我還不夠疼你?”
氣紅臉的李欽遠把人困在自己的懷裡,目光危險地看著她,一副氣得不行的樣子。
顧無憂被困得無處可躲,隻能靠著馬車,看著他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想到哪裡去了?就是很普通的一個滋補方子,其他婦人也都在吃……又,又不是說你不行。”
最後幾個字被她壓得格外的輕。
“那也不行!”
李欽遠沒好氣地看著她,“是藥三分毒,你沒事吃這些做什麼?你要真想早些懷上,回頭我多疼你幾次便是。”
他一副自己說得很有道理的樣子,又有些生氣和委屈,“誰每天晚上哼哼唧唧,又是喊疼又是喊不要的,我看你年紀小可憐才縱著你,你倒好……”李小將軍覺得自己一腔好心都被人吃了,咬著人的耳朵,氣哼道,“今晚回去就好好收拾你。”
說完還直接收走了那張方子,往那燭火上一點就扔進了銅盆裡。
看那火星一點燒了個幹淨,才又說道:“以後沒事別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要是讓我知道,看我怎麼罰你。”
顧無憂看著那燒得隻剩一點灰燼的方子,心裡覺得可惜極了,這些滋補方子都是各家不外傳的東西,她拿到手連看都沒來得及看上一眼。
“還看?”李欽遠瞪她一眼,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直接把人帶到自己懷裡,後頭的話倒是緩和了一些,“我們才成婚多久,哪用得著這樣著急?”話說到這,一頓,他突然握著人的手擰眉道:“可是祖母說你了?”
想想家裡這些人,也就祖母有這個立場和可能。
“沒,祖母沒說我。”顧無憂怕他誤會,忙解釋道:“我就是今天在嫂嫂那看了皇長孫,覺得可愛,這才想著我們若是有個孩子也挺好的。”
李欽遠見她神色坦然,沒有隱瞞,輕輕松了口氣。
而後才又同人說道:“孩子的事是天定的,急也沒用,而且我們成婚才幾個月,我和你兩個人的日子還沒過夠呢。”想到以前韓星安那臭小子跟著他們的日子,李小將軍就覺得若是多個小崽子,他在家裡的地位肯定要下降一大截,而且他家小媳婦絕對一心管著小崽子,不管他了。
想到這。
他就更不想要什麼小崽子了。
顧無憂奇怪道:“你在嘀咕什麼呢?”
“啊?沒什麼……”李欽遠覺得自己怎麼著也是已經成婚的人了,跟還沒蹤影的小崽子吃醋的事還是放在心底比較好,免得讓他家小媳婦覺得他幼稚。
輕輕咳了一聲,他又想到一個可能,“是不是你一個人待在家裡,覺得無聊了?”
他思來想去也就這些可能了,要不然好端端的,她怎麼突然就急著要孩子了?想想也是,他們成婚以來,他大多時間都在西郊大營,每天早出晚歸的,她一個人在家肯定無聊。
顧無憂看他面上的神情,也猜到他在想什麼了,怕他待會又得自責起來,忙道:“我就是看皇長孫可愛,沒想那麼多……好啦,我不想這事了,也不吃那些亂七八糟的。”
他說得對。
孩子是的事是天定的,急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