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人壓在粗壯的樹幹上,一隻手掐著她的細腰,另一隻手反手抓著她兩隻手腕,身子前傾向她逼近,急促的喘息著。
突然的湊近,讓兩人本就沒有多少的距離變得更近了,顧迢甚至覺得彼此的呼吸都纏繞在一起,像一隻密密麻麻的網籠罩在她頭頂,她掙扎不過,又聞到一股濃重的酒香,抬眸看去,果然瞧見沈紹微紅的臉。
她擰了眉,停下掙扎,“你,喝醉了?”
沈紹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死死地盯著她,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啞聲問道:“顧迢,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陣,刺得她五髒六腑都疼了起來,甚至有那麼一剎那,顧迢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她看著沈紹,多想不顧一切吐露自己的心聲,可想到他如今的身份,想到他即將要娶的人。
終於還是選擇別過頭。
“……沒有。”她啞聲回答,聲音冷漠。
鉗制她動作的兩隻手有一瞬地放松,可很快,那人又握緊了,此時的沈紹就像一個失去一切的賭徒,他紅著眼,急於尋求一個答案。
亦或是,他希望得到的回答。
他把自己的額頭抵住顧迢的額頭,聲音幾近破碎,“顧迢。”
“你偏偏我,騙騙我好不好。”
“隻要你說愛我,我可以立馬辭官,帶著你遠走高飛,我不要娶公主,我隻要你……”沈紹語帶哽咽,“顧迢,我誰都不要,我隻要你。”
“你騙騙我。”
帶著乞求的話語在顧迢耳畔響起,“騙騙我,好不好?”
這不是顧迢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沈紹,沈家出事的那一年,沈紹也曾跟她露出這樣的軟弱,甚至在她說出那番話之後,他還是不肯相信……可那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
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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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見過幾次沈紹。
高中狀元遊街時的沈紹,離京出任時的沈紹,還有當初蠻蠻成婚時陪著七郎過來迎親的沈紹,以及……高坐駿馬之上,站在她跟韓子謙面前的沈紹。
他也從最初看到她時的憤恨,變得淡漠、冷清。
她以為他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再也不會多說一句話,即便相見也隻當對方是陌生人……如果她有幸能夠多活幾年,或許也能等到和沈紹相忘從前,見面的時候向對方問一聲安好。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前幾日看著她時還一臉冷漠的沈紹,如今居然會在這用這樣的神情望著她。
像一隻受了傷的猛獸,又像失去一切的賭徒。
顧迢的心裡有著說不出的難受,她在如華的月色下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看著他通紅的眼眶,看著他眼中的委屈,她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臉,想讓他不要難受……
可她最終吐出的,卻還是那樣冷漠,那樣絕情的一句話,“沈紹,我沒愛過你,從來都沒有。”
-“沈紹,我想我是不愛你的,我從來都沒有……”
記憶中那個讓他痛恨至極的人和眼前的女子重疊在一起,沈紹眼眶紅得像滴血,他看著她微張的嘴唇,生怕再從她的嘴裡聽到那些讓他難受的話,就跟瘋了似的,吻住她。
氣息灼熱,動作強硬。
像瀕臨死亡的人在求最後一個救贖。
顧迢像是呆住了,一時間竟然忘記去掙扎,從前親吻她額頭都會害羞的男人,如今卻跟瘋了似的……
仿佛要把她整個人都揉進骨血裡。
“唔……”
顧迢終於回過神了,她拼命掙扎,可男人的力道,哪裡是她能比的?無論她怎麼掙扎,都無濟於事,反倒像是把他惹怒一般,更加強硬起來。
“砰,砰,砰——”
氣息纏繞在一起,她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咦,這不是二小姐的燈籠嗎?怎麼在這?”遠處傳來白露的聲音,緊跟著是秋月和白露喊她的聲音。
顧迢神色一變,掙扎得越發厲害了。
不能讓人看到他們這幅樣子,尤其是沈紹……他已經被賜婚了,若是讓人知曉他做出這樣的事,便是天子再恩寵他,也不會容他!
想到這,她狠了狠心,閉著眼去咬他的舌頭。
見人吃痛退開,她又狠狠推了他一把,然後手忙腳亂地往外頭跑。
等跑得遠了,瞧見身後男人並未追上來,顧迢這才放慢步子,一邊收拾自己,一邊平復著自己的呼吸往外走去。
“二小姐,您在……”白露剛在喊,看到從樹林裡走出來的顧迢,一愣,忙又迎過去,“您怎麼在那?”又看了眼顧迢,見她面色微白,不由又擔心道:“您沒事吧?”
“沒事。”
顧迢勉強朝人笑了笑,又尋了個由頭,同人解釋,“剛才瞧見幾隻螢火蟲,怕燈光嚇著它們,沒想到耽誤了時間,讓你們擔心了。”
秋月也迎了過去,剛握著她的胳膊還沒來得及發問,就發覺她的手在發抖,心下一驚,她知曉裡面肯定是發生了什麼……沒在白露面前暴露什麼,她定了定心神,溫聲說道:“帕子找著了,奴扶您回去吧。”
“嗯。”
顧迢點點頭,也沒什麼力氣再說什麼了,沒再讓白露跟著,隻讓秋月扶著她離開。
白露目視主僕兩離開,剛要回去向主子復命,就瞧見不遠處的樹林裡竟然還有一個黑影,她心下一驚,厲聲喝道:“誰!”話音剛落,那個黑影就走了出來,正是沈紹。
不同於先前面對顧迢時那個醉醺醺的沈紹。
此時的他,面沉如水,雙眼清明,哪有半點醉酒的模樣?
“沈大人?”
白露一愣,忙過去給人行了禮,“您怎麼一個人在這?那些小廝竟也不知道通傳,實在該打!”
沈紹看著遠處主僕兩人離開的身影,隨口問道:“七郎呢?”
“少爺還沒回來,”白露低聲說道:“不如您去花廳先歇息一會,估計少爺再過一會也該回來了。”
“不必。”
沈紹淡淡說道:“既然他不在,我就先回去了。”他說完便徑直往外走去,沒有半點留下的意思。
白露看著他離開的身影,皺了皺眉,又想起剛才二小姐從樹林裡走出來時強裝鎮定的樣子,她心下一驚,臉色也跟著變了……
心神不穩地回到院子。
紅霜正站在門口,打著絡子,聽到聲響抬起頭,見她這幅樣子,停下手上的動作,語氣奇怪地問道:“你怎麼了?”
白露搖搖頭,沒說話,打了簾子往裡頭走去。
“回來了?”顧無憂看著白露進來,又低下頭翻著冊子問她,“二姐她們回去了嗎?”
“……回去了。”
白露心中像是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看著靠坐在軟榻上的顧無憂,猶豫著要不要同人說,可她還沒開口,就聽人率先說道:“正好,你過來幫我看看,過陣子長平搬到外頭,我送她什麼比較好?”
“是……”
白露走過去,看著那個冊子,上面全是主子精心挑選出來的東西,又想到這幾日主子因為長平公主賜婚的事,高興的樣子。
她抿了抿唇,想到自己心裡那個猜測,猶豫一番,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第150章
翌日起來的時候。
顧無憂才知道昨兒夜裡沈紹來過了,彼時,她正坐在梳妝鏡前,聞言,便問了一聲白露,“昨兒夜裡,你送二姐出去的時候,沒看到沈家舅舅?”
白露正在給她梳頭,聽到這話,手上的動作一頓,半響才輕聲回道:“瞧見了,奴還問他要不要去花廳坐會,可沈大人說姑爺不在,不好打擾。”
“奴想著不是什麼大事,就沒同您說。”
“那也該和我說一聲。”
“他是長輩,不拘是為著什麼事來的,我這個做晚輩的怎麼能待在屋子裡,什麼都不管?”
顧無憂說完,見鏡子裡的白露臉色有些發白,又緩和語氣,柔聲說,“不是怪你,我知你做事向來有分寸……”說完,她頓了頓,回頭去看人,擰了眉,語氣關切,“我怎麼覺得你今天有點不太對勁,是不是不舒服?”
“奴沒事。”
白露搖搖頭,看著顧無憂的眼睛,剛要張口,早起練完劍的李欽遠就進來了。
看到李欽遠,顧無憂也顧不得再問白露什麼了,起身朝人迎過去,見他滿頭大汗的樣子,嫌棄道:“也不知道你哪來這麼多精力。”明明睡得比她還晚,偏偏能起那麼早。
話是這樣說,可在紅霜端來水的時候,她還是親自絞了一塊帕子給人擦拭臉上的汗。
李欽遠雙手搭在膝上,彎著腰偏著頭任她擦著,趁著丫鬟們沒瞧見,往人耳邊說了句混賬話,把小媳婦逗得臉紅耳臊又抿了嘴偷笑起來。
顧無憂羞死了,又礙於幾個丫鬟還在,不好說他什麼,隻能紅著臉,瞪他一眼……吃飯的時候,和他提了句昨兒夜裡沈紹來過的事,“舅舅好不容易來家裡一趟,我還不知道,也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沒事。”
李欽遠沒當一回事,給她夾了一個小籠包,隨口說道:“回頭我上朝的時候問他下好了。”見她小臉擔憂,又笑道,“舅舅性子寬和,不會跟我們這群做晚輩的計較。”
聽他這樣說,顧無憂也就沒放在心上,又和他說起顧迢,“昨兒夜裡二姐也來了,我看她這陣子氣色倒是好了許多……”
話音剛落,李欽遠手裡夾著的那根油條就掉在了地上。
“怎麼了?”顧無憂看著他,目露疑惑,不明白剛才還好好說著笑的李欽遠怎麼聽到二姐的名字突然變了臉。
李欽遠問她:“二姐昨兒夜裡也來了?”
“是啊。”顧無憂讓人把掉在地上的油條收拾了,這才又同李欽遠說道:“你昨兒夜裡回來的晚,我也沒來得及和你說。”
李欽遠點點頭,沒說自己的那番異樣,隻柔聲同她說道:“那過幾日等我休沐的時候,你再請二姐來家中做客,把你五妹、九弟也叫上,熱鬧熱鬧。”
顧無憂哪有不應的道理,倒是也真的被人打了岔,沒再去疑惑他先前的異樣了。
李欽遠心裡卻壓著一股子情緒。
打算回頭上朝的時候問問沈紹,他到底想做什麼!
這日上完朝,李欽遠沒跟以前似的,立即離開,而是特意放慢步子等沈紹出來後才和他並肩往外走,等到周遭人少了,問他,“我聽蠻蠻說,舅舅昨天來家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