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想起自己已經是嫁人了,輕輕“嗯”一聲,嗓音還有些啞,想到自己昨天又哭又求的畫面,新任的李夫人不高興了,在被子裡伸出手狠狠地擰了下男人的胳膊。
她這力道跟撓痒痒似的,李欽遠一點都沒覺得疼,輕輕“唔”了一聲就低頭親了下她的額頭,仍是好脾氣的問道:“怎麼了?”
“你還問?”
顧無憂氣衝衝地說道:“昨天是誰說……”
李小將軍懂了,半睜開的鳳目中滿是潋滟笑意,偏還要故作不懂,疑惑道:“說什麼?”
“說……”
顧無憂張口就要把昨天的話說出來,等反應過來忙抬頭去看,果然就瞧見李欽遠笑得不行的樣子,知道自己又是被他騙過去了,她更氣了,張牙舞爪,一點都沒有初嫁新婦的樣子,雙手去擰他的臉,在他懷裡支起身,氣鼓鼓地說道:“你個大騙子!”
昨天先是騙她喊了“夫君”就不鬧她了。
後來又說那個不懂,那個不會,非要拉著她嘗試,把她弄得精疲力盡,等到月上中天喊了幾聲“好哥哥”才終於放過她。
平日老實的不行,睡在一張床上還要念清心經,如今好了……
花樣那麼多,還說自己不會!
比前世她剛嫁給他的時候還要厲害。
真是,真是氣死她了!
李欽遠看她這幅氣呼呼的樣子,心下樂得不行,雙手抱著她的腰,由著她鬧,倒也知道這個時候不能再逗她了,規規矩矩認起錯,“我錯了。”他一邊說,一邊抓著她的手,親她的手腕,委屈道:“我這不是急了嘛。”
“以前得按著規矩不能碰你……”
“你都不知道這大半年我怎麼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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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這幅可憐巴巴的樣子,顧無憂又心軟了,手上的力道松開一些,看他臉上露出的紅痕,心疼道:“疼不疼啊?你,你怎麼都不說一聲,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痕跡。”
“不疼,隻要你消氣就好了。”
李欽遠知道她的脾氣,把她吃得死死的,果然這話說完,便瞧見小姑娘又心疼地揉起她的臉,一邊吹著氣,一邊說道:“若是讓父親、祖母瞧見可怎麼好?”
“那便和他們說,我惹你不高興了,該受罰。”
“你——”顧無憂又是無奈又是心軟的看著他,少頃後,俯下身親了親他的臉頰,察覺到放在腰上的那隻手收緊,忙推了他一把,紅著臉支吾道:“別鬧,還要去請安呢。”
這話說完,不等他再動就往外頭喊,“來人!”然後就跟個小兔子似的,逃似的蹦下了床。
看到她跑開的身影,李欽遠無奈的搖了搖頭,手撐在額頭輕輕嘆了口氣,這還不如不親他呢,把他勾出一身火,自己倒是逃跑了。
等小兩口洗漱完便朝主院的方向去了,隔著一個院子,走起路來自然是要多花一些功夫,不過顧無憂心裡還是滿意李欽遠這樣的安排,她是不大習慣和旁人相處的,平日離得遠些,總比日日待在一個屋檐下。
李欽遠看著她秀眉緊擰的樣子,隻當她是害怕,也不顧身後丫鬟們還在,握著她的手柔聲說:“家裡人不多,你以前也是見過的,祖母是慣有的好脾氣,早先就常常同我誇起你。”
“父親也喜歡你。”
“至於殷夫人,她也是個好相處的。”
“那你弟弟……”顧無憂從前隻跟長大後的冬兒相處過,是個聰敏毓秀的孩子,每每見到她都是規規矩矩喊“嫂嫂”,卻不知道小時候的冬兒好不好相處。
李欽遠聽她問起冬兒便又笑道:“他是個懂事的,剛開始不熟的時候比較容易怕生,等熟了就好了。”
心裡有了底。
顧無憂也就沒再問什麼,隻不過心裡還是有些緊張的。
前世是沒有這樣的,那個時候魏國公和李老夫人早就離開人世了,她也隻是被李欽遠牽著去祠堂拜了拜,又給沈夫人上了一炷香,這次……
蟬衣已經侯在院子裡了,看到他們攜手前來,臉上笑意愈濃,迎過去,規規矩矩行了禮,恭聲道:“給少爺,少奶奶請安,老夫人和國公爺都在裡面了。”
“這是祖母身邊的大丫鬟,名喚蟬衣。”李欽遠和顧無憂說了一句。
顧無憂便朝她點點頭,客氣道:“蟬衣姑娘。”
“您折煞奴婢了。”蟬衣笑著又行了一禮,把他們迎了進去。
快到裡面的時候,顧無憂就不肯讓李欽遠牽著她了,雖然心裡擔憂未消,但她面上倒是一點異樣都沒有,跟李欽遠規規矩矩給他們行了禮,又敬了茶,受了禮,便被李老夫人扶了起來。
李老夫人還是從前見到的慈祥模樣,握著她的手柔聲道:“總算是把你盼來了,我家這小子慣來是個沒有章程的,沒想到能把你娶回家,”說著又朝李欽遠那邊睨了一眼,笑道,“算他還有些本事。”
“以後他若欺負你,就來和祖母說,祖母幫你打他。”
顧無憂即使早就想到他們脾性好,卻也沒想到會這樣好,先前的擔憂惶恐全都消退,面上的表情也變得軟和起來,她看一眼李欽遠,然後柔聲說道:“他沒欺負我。”
李欽遠一聽這話,臉上的笑便越發濃了,直勾勾的看著他家夫人,一點都沒有避嫌的樣子。
隔壁有丫鬟過來傳話,殷婉便笑著站起身,“母親,早膳已經布置好了,先過去吃吧,可別餓著咱們的新媳婦。”
“瞧我竟把這事忘了。”
李老夫人笑握著顧無憂的手,往隔壁走去。
等吃完飯,一家人坐在一道又喝了一盞茶,說了會話,就連冬兒也怯生生地喊了一聲“嫂嫂”,李欽遠怕顧無憂不大適應和長輩相處,便拿了個“帶人去逛園子”的名頭把人帶走了。
雖說是尋來的名頭,但兩人也真的逛起了園子。
比起主院,別院這邊的景致打造得更為精細,早先從臨安回來的時候,顧無憂便一直念叨著江南宅子秀麗,李欽遠便特意著人鋪造了小橋流水,融入了南北兩邊的風情,倒使得這座院子成了那獨一份。
顧無憂瞧著歡喜,臉上的笑也掩不住。
兩人逛完回去,已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白露剛才就留在這,打理事務,這會她手裡拿著一封信,臉色也不大好看,看到他們過來,便恭聲請安:“少爺,少奶奶。”
這是顧無憂昨天吩咐的。
既然進了李家,便按著這邊的稱呼。
“怎麼了?”
顧無憂奇怪地看著她,又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信,“誰送來的?”
白露先看了一眼李欽遠,見顧無憂並沒有要私下說的意思,便低聲回道:“是琅琊老夫人送來的,他們今天一大早就走了。”
顧無憂皺眉道:“怎麼走得那麼快?我先前不還和外祖母說讓她多留幾日嗎?”想到昨兒那事,她心裡便也明白過來,有些頹然地擺了擺手,“知道了,下去吧。”
“是。”
李欽遠見她面色不好,親自絞了一塊帕子給她擦手,輕聲寬慰道:“等過段日子,我陪你去琅琊看她。”
也隻能這樣了。
顧無憂輕輕嘆了口氣,把臉埋在他懷裡,“我打小就是外祖母帶大的,外祖母對誰都苛刻,唯獨對我沒有話說,旁人都覺得我從前那脾氣是被外祖母教壞了,可他們不知道,她是真的疼我。”
“我小時候怕打雷,底下的丫鬟、婆子都不知道,我那時候怕生,脾氣又倔,是外祖母有一天看打雷打得厲害,披著衣服起來,看我一個人縮在床上才知道。”
“後來每次碰到打雷,她都會陪我一起睡。”
“我生病不肯吃藥,也是外祖母哄著我吃。”
“我從小到大,無論做什麼,不管做沒做好,外祖母永遠是誇贊我的那一個。”
她說話的時候,李欽遠就安安靜靜聽著,直到顧無憂輕輕說了一句,“外祖母待我這麼好,可我陪在她身邊的日子卻少之又少,從前總是惹她生氣,如今長大了,又離得那麼遠。”
“我實在不孝。”
“傻蠻蠻,你這樣想,外祖母才會生氣。”李欽遠撫著她的發,垂下眼簾和她說,“我答應你,以後每年都陪你回一趟琅琊,好不好?”
顧無憂掀起眼簾看著他,不無感動地應了一聲,“好。”
“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李欽遠握著她的手,話說得有些艱難。
顧無憂情緒已經恢復如常了,這會聽到這話,便疑
惑道:“什麼?”
李欽遠看著她,低聲說:“我過陣子要去西郊大營報告……”這倒不是什麼主要的,一般在京的武官都會分派到幾個大營,練兵、點兵,他是因為自己沒有和她說過入朝為官而心生擔憂。
顧無憂又怎麼可能沒聽懂?
她心裡早先是有芥蒂的,但也不是因為他沒有提前知會她的緣故,而是怕他重蹈覆轍,如今……她早已經想通了,心裡的芥蒂也早就沒了,這會見他這樣,反握住他的手,柔聲說,“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李欽遠纖長的眼睫微顫,似乎沒想到她居然會是這樣一番態度。
“這樣看著我做什麼?難不成你以為我是母老虎,要跟你吵一頓再離家出走才好?”顧無憂伸手點他的額頭,而後才又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父親,也是為了大周的百姓。”
“我不會攔你。”
“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顧無憂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許多,“你得記住,你現在不是孤身一個人,你有家有口,父親、祖母都在家中,我也嫁到你家了,你得給我把你這條命護好了,要是你出什麼事,我就……”
她咬咬牙,想了個最具威脅力的法子,“我就改嫁!”
“你也知道我的行情一直很好,就算是二嫁也能嫁得很好,我不會記得你,我會給其他男人生兒育女,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紅著眼,氣急敗壞地吻住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才分開,仍舊牢牢地握著她的腰肢,啞著嗓音說道:“你敢!”
顧無憂抿著唇,看著人笑,氣息還有些喘,話卻說得穩當,“所以你得好好的,我不要你替我布置後路,如果你不在了……”
眼見男人神情又帶了幾分冷厲,她輕輕一笑,雙手掛在他脖子上,把後頭的話輕輕補全了,“如果你不在了,我也就活不下去了,我會跟著你一起離開。”
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
李欽遠冷厲的神情凝滯在臉上,他呆呆地看著顧無憂,看著她面上決絕的表情,掐在她腰上的手指微顫,他知道她沒有騙他……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不在了,她真的會跟他一起離開。
這樣的結果,讓他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人還難以接受。
什麼都沒說,李欽遠把人緊緊地抱在自己懷裡,語氣微顫,“……我答應你。”
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留下自己這條命。
顧無憂這才松了一口氣,伸手回抱住他,心裡卻忍不住想,如果前世她也是這樣和大將軍說,如果她表現得再愛他一些,那他是不是拼死也會回來,而不是替她布置好一切,讓她無所顧慮。
*
三日後便是回門。
回門禮後,小兩口又進宮去拜謝了皇上、皇後,算是感謝他們的賜婚。離開的時候,顧無憂剛從未央宮出來就聽到幾個宮人悄聲說著,“所以長寧郡主當真要嫁到突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