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等她找上門,就聽說他們一家都去了外地,連拜別都沒有。
為了這事,父親冷落了她很久,母親也看著她嘆了好幾聲,更不用提祖母了——
耳聽著這番話,趙承佑挑了挑眉,突然扯唇輕笑,“你說呢?”他已經許久沒有露出這樣的笑容了,看得王昭心跳加速,哪裡還會注意到他話中的譏嘲,紅著臉低著頭,小聲道:“我,我先回去了。”
說完便帶著海棠離開。
看著她離開的身影,趙承佑眼中譏嘲越濃,不是沒有辦法和她退親,不過不是現在,從前對
不起她的那些人,他都不會放過……至於他。
趙承佑眼神微動,往摘星樓的方向看了一眼,想到那裡住著的人,目光突然又柔和了起來,他把自己的一生賠給她,無論她想做什麼都可以,隻要,她在他身邊。
*
摘星樓。
顧無憂已經上完妝了。
因為還要梳頭的緣故,便讓長平等人先去外頭坐著,眼見白露打簾進來,又見她面色不好,也沒立刻發問,而是等全福太太給她梳好頭,客客氣氣請人下去歇息。
等到屋子裡沒有旁人了,這才招來白露問了話,“怎麼了?”
白露也算沉得住氣,縱然心裡再生氣,話也說得穩當,“表小姐去見了趙世子。”
顧無憂也沒想到王昭這麼大膽,她成婚的日子居然還去外院見了趙承佑,抿了抿唇,聲音也跟著低了一些,“沒人瞧見吧?”
“路上倒是沒人瞧見,可表小姐身邊那個叫海棠的丫鬟找了個小廝,讓人去給趙世子傳話,還給了銀子。”白露說話間,拿出一隻荷包,都是普通樣式,平時主子用來打賞下人的。
顧無憂接過掂量一下,嗤笑道:“她倒是舍得。”隨手把荷包扔到一旁,“人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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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說道:“奴婢已經吩咐人把那小廝送去張嬤嬤那邊,讓人打了一頓,好在是個家生子,倒是也不會外傳。”
知道她做事不留隱患,顧無憂也沒多說,隻是指著那個荷包,同人說:“出閣前,偷偷的把這東西給外祖母送過去,再把今日的事同人說一遭。”
她是懶得管王昭的事。
但今天是她跟李欽遠的大喜日子,她不會允許任何人來破壞。
……
男方迎親得在女方家吃過午飯,然後再跟女方一起拜別長輩。
顧無憂雖然經歷過兩回,可真到了這個日子,心裡還是緊張的,李欽遠早在先前就過來迎親了,聽說花了好大的功夫才進的門,這會外頭幾人還笑著,“你們是沒瞧見,先前攔門那些人有多厲害。”
“倒也虧得咱們這位新郎官是有本事的,身邊又是文又是武,沒難倒他們。
“要不然今天也不知道咱們能不能吃到喜酒也不一定。”
顧無憂聽著這些話又是想笑,偏又因為心裡那股子緊張,嘴角怎麼扯都扯不起來,估算著時辰,再過一會李欽遠就得過來了,隻要想到那個畫面,她這顆心就更是跳得停不下來。
“撲通撲通——”
就跟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一樣。
外頭幾個姑娘家還在瞧著熱鬧,一聽外頭爆竹聲又響了起來,激動的全都圍到門前,興高採烈地喊道:“來了來了!”
顧無憂一聽人來了,雙手都緊張地絞在了一起,丫鬟、婆子也頓時變得手忙腳亂起來,還是顧迢性子穩當,見她小臉蒼白便柔聲安慰道:“別怕,你這是要嫁給喜歡的人,以後是要過好日子去的。”
“……二姐。”
顧無憂看著她面上的溫柔表情,心稍稍定了一些,又聽著她的話換了好幾個呼吸,心裡那股緊張總算是被她壓下去了。
是啊。
她是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是要去過好日子的。
有什麼好害怕的?
顧迢見她面上松快了,便知曉她的心是落下了,又聽著外頭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連忙從丫鬟手裡握過紅蓋頭,細細給人蓋好了。
前頭攔了一道門,這第二道門也沒怎麼為難他們。
李欽遠本身就長得好看,今天這一番打扮,更是襯得他俊美無比,以前高高在上懶得同人說話,今天為了娶媳婦,嘴巴也變得甜了起來,一個個喊過去,又送上沾喜氣的封紅,把這群姑娘嫂子哄得合不攏嘴,紛紛簇擁著他往裡頭走去。
別看他表面穩當,其實他心裡是很緊張的,尤其是看到端坐在喜床上的顧無憂,雖然蓋著紅蓋頭,瞧不見臉。
可隻要想到這是他的蠻蠻,他這顆心就跳個不停。
他的蠻蠻就坐在那,乖乖等著他,很快,他就要牽著她的手帶著她拜別顧家的長輩,然後他們就要回自己的家,從此以後,她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便是在外頭光明正大親她都不會被人說道什麼的關系。
他們還會養育子女。
要不是還知道不能丟人,估計這會就得同手同腳過去了。
顧無憂也察覺到屋子裡突然變得安靜了許多,剛才哄哄鬧鬧的一個屋子,現在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隻能聽到一陣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手指突然又絞了起來,跟麻花似的。
微垂的目光透過紅蓋頭,看著那雙鞋子離她越來越近。
心跳得更加快了。
直到她聽到一聲帶著微微顫音的“蠻蠻”,她那顆紛亂不已的心突然就神奇般地平靜下來。
原來不是隻有她一個人那麼緊張,有個傻子,比她還緊張呢。
這樣一想,她就忍不住想笑。
全福太太遞了紅綢過來,李欽遠握住一端,她握住另一端,等到外頭又響起爆竹聲,伴隨著屋子裡的“新娘出閣”,顧無憂便站了起來,和李欽遠一步步往外走去。
她看不見外頭是什麼樣子,看不見身邊圍著多少人,隻知道身邊這個人格外遷就她的步子。
顧無憂不由就想起上輩子嫁給大將軍時的情形——
那個時候,她心裡其實是不喜歡李欽遠的,對於她而言,李欽遠就是一個見過幾回的陌生人,她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娶她。雖然也聽了許多恭賀聲,可那會,她心如枯槁,別說心跳了,就連笑也是艱難。
可即使如此,她也還是記得。
那個男人帶著她出門的時候,特意為了遷就她放慢的腳步,平日大刀闊步的人,那日走得格外慢,察覺到她握著紅綢的手指有些發白,還輕輕說了一聲——
“別怕。”
身邊的李欽遠也輕輕說了一聲。
亙古的歲月河流,仿佛穿破時空融合在一起,顧無憂心下一跳,如炸開的煙花,輕輕應了,一如當年。
第144章
等拜別家中長輩,便不能再往外走了,得由家中兄長背著上花轎。
顧無憂靠在顧容的背上,不由想起昨兒夜裡九非跑到自己屋裡,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問起是什麼原因,才知道他想背著她出門,可他如今身量雖然比起從前是高了許多,力氣也大,但爹爹生怕出什麼狀況,惹了笑話,自然不肯。
他不好跟爹爹爭辯,便隻能跑到她那,悶坐半響。
現在——
也不知道他站在哪兒看著?
想到這。
顧無憂就忍不住想笑。
顧容聽著耳後傳來的清脆笑聲,忍不住笑說道:“剛才跟祖母、大伯拜別的時候還哭得不行,現在倒是又開懷了,嫁給七郎就這麼高興?”
沒想到會被三哥聽到,顧無憂不由又紅了小臉,好在有紅蓋頭遮擋著,旁人也瞧不見,小聲辯駁一句,“我又不是因為這事笑的……”
不過。
她的確很開心就是了。
顧容也沒跟她去爭辯,笑了笑,繼續背著人往外走。
等到顧無憂上了花轎,李欽遠也翻身上了馬,顧迢因為身子不好的緣故,便沒跟著顧瑜、長平她們一起去李家,隻是倚在門口看著他們……她平日多是淡色衣衫,今日因為家裡辦喜事,打扮得要比往日豔些,就連臉上也是勻了妝的。
倒是襯得她比從前多了幾分明媚和嬌豔。
眼見花轎要往前去了,秋月生怕她被賓客撞到,連忙扶著她往旁邊靠去一些。
“沒事。”顧迢柔聲笑笑,還想再去看一眼花轎,可剛剛掀起眼簾,卻撞見一雙熟悉的眼睛,那人高坐駿馬之上,黑袍紅底,面色如玉……此時陽光正好,可她看著那個身影,卻仿佛置身寒窖之中。
明媚的笑僵硬在臉上,就連身子也輕輕顫抖起來。
“小姐,您怎麼了?”秋月疑惑她的異樣,還要說話,喜樂、爆竹紛紛響起,她連忙替顧迢捂著耳朵,扶著人往裡面躲了一些,等到那陣子聲音過去,這才又扶著人的胳膊,語氣關切地問道:“小姐,您還好嗎?”
顧迢看著儀仗遠去,那人早就淹沒在人群中,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沒事。”
*
早在去年回到京城的時候,李欽遠就讓人把別院開了,又吩咐林清等人尋了能工巧匠重新修葺別院,至今幾月,總算是成了。這別院本來就跟魏國公府隔著一道月門,平時關了門,便是他們小兩口的天地,若有事,出入主院也方便。
李老夫人和李岑參是沒意見的,殷婉更加不會有意見。
因此今日成婚,在主院拜完堂之後,顧無憂和李欽遠就被人簇擁著去了別院。
大婚的流程還未完。
顧無憂被人扶著坐在喜床上,比起先前在家裡的時候,她這會心跳又變得快了一些,尤其是蓋著蓋頭瞧不見周遭是個什麼情形,隻聽
到男男女女哄笑道:“七郎快揭蓋頭,讓我們看看新娘子。”
她心裡又是羞怯,又是緊張,細白的手指便又輕輕絞在了一起。
“新郎官,揭蓋頭吧。”身邊全福太太笑著給人遞了一柄玉如意。
李欽遠點頭接過,他背對著眾人,握著玉如意的手都冒了汗,生怕再遲一些,那手心裡的汗再多一點,這玉如意都得握不住了,便抿著唇一點點向顧無憂靠近。
看他越走越近,直到那雙黑色的皂靴到了跟前,顧無憂心下一緊,緊握著的雙手便更加用力了。
沒一會,蓋頭底下突然多了一柄玉如意,等那蓋頭一點點往上挑,她眼前的光亮也就越來越多,昏暗地方待得久了,她這會不大適應的閉上眼睛,等稍稍緩和一些才睜開眼,便瞧見她的如意郎君正痴痴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