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置信。
就連跟在後頭方才還覺得顧無憂貌如無鹽的莊茹也白了臉,原本以為人家戴著帷帽是因為長得不好看,可這張臉……縱使是在臨安以美貌稱絕的莊茹也比不過人一成。
馬車緩緩離去。
酒樓這邊圍觀的人卻遲遲都沒發出聲響。
*
自打那日顧無憂露了半邊臉,臨安茶樓裡的話本便又多了許多,每日還有不少人特意跑到德豐商號,就是為了想來看看這位戴著帷帽的姑娘是不是真的如外頭所說,長得一副天仙樣。
李欽遠知曉後,差點沒把茶樓那些話本都給燒了。
他心下氣得不行,本以為離了京城,他家蠻蠻就沒人覬覦了,哪裡想到就這樣的情況下,還有一群不知死活的人每天奔到前頭。
就這樣過了幾日,距離紹興交貨的日子也越發接近了。
雖然之前損失了一批貨物,也折損了不少錢,但總歸是有驚無險,就在交貨前幾日,五百匹織雲錦全部完工。
這單子不大不小,本也無需他親自跑一趟,但想著後續能合作,交給徐雍、叢譽便有些不大合適,李欽遠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親自走一趟。
這要是以前,李欽遠自然二話不說就離開,可現在身邊多了個顧無憂,他不得不為人考慮。
顧無憂進去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擰著眉的李欽遠,她也沒說話,放輕腳步走到人身後,抬手替人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你來了。”
李欽遠回過神,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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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無憂輕輕應了一聲,問他,“在想去紹興的事?”
李欽遠點了點頭,也沒瞞她,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摟著她的腰說,“這次的生意,我得親自跑一趟,臨安和紹興不算遠,但來去也得十天,我想這幾日就讓叢譽陪著你。”
“他身上有些功夫,尋常人傷害不到你。”
“不要。”屋中燭火搖曳,顧無憂把手掛在李欽遠的脖子上,目光直視著他的眉眼,“我要跟著你。”
“蠻蠻……”
李欽遠嘆了口氣,“我們這一路風餐露宿,我不想你跟著我吃苦。”說完,見她還是一臉執拗的樣子,又嘆了口氣,抬手撫上她的發,其實她跟著自己,本來也是吃苦了。
而且真要把她放在臨安,他也不放心。
“罷了,”李欽遠抿了抿唇,終於還是下了決心,“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顧無憂一聽這話,立時就揚眉笑了起來,她把臉埋到李欽遠的脖頸處,跟個貓兒似的撒起嬌,“李欽遠,你真好。”
李欽遠心裡軟得不行,手覆在她的頭頂,輕輕揉了揉,也沒說話,隻是抱著她的手一直都沒松開。
*
幾日後的官道上。
李欽遠一行人已經在路上走了有三天了,這幾日他們風餐露宿,不敢放慢腳程,如今距離紹興總算沒多少路程了,看了一眼困頓非常的護衛們,又念著馬車裡的小祖宗好幾天沒吃一頓好的了,他索性揚聲說道:“看看前面有沒有客棧,要是有,咱們今天就好好歇息,修整一番,明日再進城。”
要不然就他們現在這個狀態進城,也實在太過難堪了些。
隨行的護衛們一聽這話,立馬高興起來。
李欽遠也笑,同跟在身邊的林清吩咐,“你先去前邊看看。”
“是!”
林清應聲過去。
李欽遠便騎著馬到了馬車旁,抬手輕輕敲了下馬車。
沒一會,車簾就被人掀了起來,顧無憂下巴靠在窗棂上,抬著一雙清亮的杏兒眼,在月色下,看著他問道:“怎麼了?”
“累不累?”
李欽遠問她。
顧無憂搖搖頭,聲音特別乖,“不累。”
倘若她的聲音沒那麼啞,臉色沒那麼蒼白,這話就有些說服力了,李欽遠心下嘆了口氣,嘴上倒是沒說什麼,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柔聲同她說道:“我們今夜在客棧歇息。”
說完,又笑道:“你今天可以睡個好覺了。”
雖然顧無憂嘴裡說著不累,但坐了幾天的馬車還是讓她腰酸背痛,腿都腫脹了不少,一聽這話,她的眼睛立馬就亮了,熠熠生輝,像天上的星星……李欽遠見她這樣,心裡更是柔軟一片,剛要說話,便聽到遠處傳來的馬蹄聲,是林清回來了。
“怎麼樣?”他拉下車簾,轉頭問人。
林清拱手道:“東家,前面不遠處就有一家客棧,隻是……”他話語略帶猶豫,是看了眼馬車才又答道:“那客棧隻剩一間上房了。”
第122章
雲來客棧。
這是方圓幾十裡唯一的客棧,因為靠近官道,平時生意就格外好,今天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更是連樓下原本供店裡伙計睡得鋪子也都給盤出去,穿著褐色長袍的掌櫃,剛把幾個客人送上樓,轉頭看到剛才來問話的林清領著一行人進來,連忙迎了過來。
剛想說話,目光落在被眾人簇擁在最前頭的一男一女,腳下步子便慢了下來。
他這店開了幾十年,平日裡什麼樣的客人沒見過?可看到這兩人的時候,還是不禁露出驚訝的表情。
穿著黑色長袍的男人,外罩一身用滾金邊繡祥雲的玄色披風,腰間與其他男子不同,並未系玉,而是系著一隻松花荷包並著一隻鈴鐺,龍章鳳姿、長身玉立,看似年輕,但眉眼沉穩,隱隱還透露出一股子尊貴之氣,竟讓人一時辨不清他的年紀。
而他身邊那個戴著白色帷帽的少女,雖然看不清樣貌,但那一身淺藍色對襟長衫用得可是十金一匹的綢緞,更不用說袖子那處露出來的大團花紋,繡樣極為復雜,隻怕得是由名頭最為響亮的繡娘精心繡制而成。
這兩人已不能用非富即貴來形容,隻怕得是那些公門侯府裡出來的人物。
又見那少女腰間也綴著一隻紋路相同的荷包。
那掌櫃的心下門清,連忙收起臉上的怔楞,重新揚起笑臉迎了過去,“幾位客官快請進,房間都給你們準備好了,酒菜也都熱上了,你們先進房間歇息,過會酒菜就給你們端上去。”
又同李欽遠二人客氣道:“公子、夫人,老朽帶你們上去吧。”
林清等人住得是下等房,就在一樓,李欽遠和顧無憂住得上房是在二樓。
此時林清等人朝李欽遠拱了拱手率先往房間走去,而李欽遠卻沒有立刻邁步,而是先垂下眼皮看了一眼顧無憂,同掌櫃商量,“就沒有多餘的上房了?我願出三倍的價錢。”
“這……”
掌櫃面露難色,“貴人,老朽這上房本就不多,您看這個點也晚了,他們也都睡了。”
李欽遠還想再說,袖子卻被人輕輕拉住了,他身形一僵,口中那些還未吐出的話也有些蹦不出來了,隻能神色僵硬地朝掌櫃點了點頭,抿唇道:“那就勞煩你帶路了。”
“噯。”
掌櫃笑著應聲,躬身請他們上樓,心裡倒是有些奇怪,這兩人看著像夫妻,怎得還要分房?難不成還未成婚?他做生意這麼多年,便是心裡想什麼,面上也不會表露出來。
等推開一間房門,笑著請他們進去:“兩位客人先歇息一會,酒菜馬上就端上來。”
未見他們說話,便又先行退下了。
等人走後。
顧無憂便摘下了帷帽,她看了看屋子,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些,雖然不是很大,但該有的東西也沒少,看著也還算幹淨。
其實她是不愛住外頭這些客棧的,總覺得不大幹淨,以前便是
沒辦法,非要住個一天半晚的,那也得由白露紅霜給她重新鋪整一番,把用具全都換上自己常用的才行。
可現在,哪裡還有那麼多講究?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她睡過船艙,也躺過馬車,累得不行的時候,就連商號的軟榻也能和衣而眠,比起那些,這個客棧已經要好上不少了。
“還不錯。”
顧無憂握著帷帽,隨口說上一句,剛要進去就發覺身邊那人還站在門口,面露難色,她奇怪的看他一眼,“怎麼了?”
李欽遠低頭看她,似乎還是有些猶豫,“要不,我還是和林清他們一起去睡吧。”
顧無憂皺了眉,“你不願和我在一起?”
“當然不是!”李欽遠立刻反駁,看著顧無憂的眼睛,聲音又慢了下來,別過頭,是非常沒底氣的一句解釋,“我……我是怕損壞你的名聲。”
顧無憂一聽這話就忍不住想笑,走上前,牽著他的袖子,把人拉進房間,等合上門才看著人的眼睛說,“我都從京城追到這了,哪裡還有什麼名聲不名聲的。”
“好啦,你想去林護衛他們那邊,他們恐怕還不想你去呢。”
“人家趕了幾天的路,你也可憐可憐他們,讓他們好好休息一天吧。”
顧無憂說完見他未再開口也不理他,自己提著東西走到床邊,不等她動手鋪床褥,身後就傳來李欽遠的聲音,“我來吧。”話音剛落,男人就走到他身邊,替她把底下的床單和被罩全換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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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這些事的時候,他又掃了一眼屋子。
幸虧這屋子裡還有張軟榻,夜裡他在那邊將就一晚好了,小是小了一些,但總比和顧無憂躺在一張床上好,他原本對她就沒什麼抵抗力,夜裡要是做出什麼不該做的……
“李欽遠。”
身後傳來顧無憂的聲音。
他猛地回過神,轉過頭,聲音也還有些顫音,“怎,怎麼了?”
“你在想什麼呢?我喊了你好幾聲。”顧無憂一臉狐疑地看著他,全然不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什麼,見他紅著臉說一句“沒什麼”,也沒多問,隻道:“先吃飯吧。”
“……好。”
菜都是家常小菜,味道也就一般,但對於吃了幾天幹糧的顧無憂而言,這點葷腥還是夠她回味了,以前吃個東西都得挑食,這不吃那不吃,今天倒是把碗裡的飯吃得幹幹淨淨,連一句抱怨也沒有。
李欽遠原本心裡的那些旖旎想法在看到這幅情形的時候也淡了下來。
他夾菜的動作一頓,目光復雜地看著對面的顧無憂,心裡又多了一些憐惜和自責,本來是想完事後就回京娶她回家,哪想到如今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