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瑕也看出她的情緒了,自然沒再多問,而是乖乖的點了點頭。
如今還在元月,夜裡還是涼得厲害。
等到宴席結束後,蕭定淵便發話讓大家早些回去歇息,他自己也率先回了大營,走得時候,餘光瞥一眼顧無忌和李岑參,見兩人表情都不大對,沉吟一番便隻叫了李岑參。
顧無忌仍舊端坐在座位上,等到人離開的差不多了,這才起身。
顧無憂見他起來也立馬跟了起來,看著他的背影,怯怯地喊上一聲,“爹爹。”
聽到她的聲音,顧無忌身上的怒火有一瞬地湮滅,但看著不遠處等候著的李欽遠,臉又沉了下去,壓著嗓子吩咐顧九非,“帶你阿姐先回營帳。”
“是。”
顧九非輕輕應道,見顧無憂要追過去,便攔了一把,小聲道:“父親還在氣頭上,你這會追過去會讓他更生氣。”
顧瑜也走了過來,跟著勸人。
“可是——”顧無憂擰了眉,目光望著李欽遠的方向,離得有些遠,她聽不清他和父親說了什麼,隻知道他微微躬著身,態度十分謙遜,而後兩人便一道朝營帳走去。
“我看他也有話想跟父親說。”顧九非瞥一眼李欽遠的身影,又收回目光和顧無憂說道:“走吧,我們先陪你回營帳。”
顧瑜見她雙眉緊蹙,還是一臉擔憂的樣子,也跟著說道:“你別擔心,三哥剛才讓我給你傳話,說他會照看著的,不會讓人出事的。”
如此。
顧無憂也不好再說什麼,抿了抿唇,嘆道:“走吧。”
等到了營帳,她又派了白露出去打探消息,若是那邊有個風吹草動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長平不在,營帳裡隻有顧瑜和九非陪著她,顧無憂手裡握著一盞顧瑜遞給她的熱茶,卻沒這個心思喝,隻是低著頭,看著上頭漂浮著的茶葉,好半天才喃喃道:“我剛才是不是太衝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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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應該聽大將軍的話,等到時機成熟了再和爹爹說。
而不是這樣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可她剛才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突然不想再隱瞞下去了,她的大將軍越來越厲害,剛才宴席上就有不少貴女在看他,她不喜歡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她就是那麼任性,就是想獨佔李欽遠,想讓大家知道,他是她的……
其他人沒這個資格覬覦他。
而且,她也不想讓他一個人承擔這些。
顧瑜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她,看了一眼顧九非,見他也沒沒說話,便抿了抿唇,握著顧無憂的手說道:“好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就別再想這些事了,看看大伯父打算怎麼做吧。”
而此時,顧無忌的營帳裡。
常山奉了茶便出去了,隻留下李欽遠站在顧無忌的面前,就跟第一次在書院見到時一樣,他並沒有因為顧無忌身上的氣勢而產生畏懼的心理,依舊波瀾不驚。
低著頭,抿著唇,謙遜又沉靜。
顧無忌看了他許久,終於沉聲道:“你就沒話同本國公說?”都用國公自稱了,可見是氣得厲害。
李欽遠倒是沒有畏懼,聞言,便叉手一禮,道:“有話。”
未聽人問,他微微停頓,繼續道:“當初國公爺曾允過我一個承諾。”
話音剛落。
顧無忌本來還算沉穩的臉頓時黑如墨,他的那雙眼睛就像是兩把鋒利的刀,直直地刺向李欽遠,聲音又冷又狠地朝人砸去,“怎麼,你想了這麼久,就是想讓本國公把女兒許配給你?”
倘若李欽遠真的敢應是,顧無忌不介意以後和李岑參分道揚鑣,再替他好好教訓下這個大言不慚的逆子!
混賬東西,居然敢拿這個來威脅他!他真是瞎了眼了才會覺得這小子不錯!
可李欽遠卻沒有如他所想那般,而是搖了搖頭,答道:“不是,我是想請國公爺給我一個機會。”
他抬起頭,那雙丹鳳目在燈火下熠熠生輝,“給我一個向您證明的機會。”
顧無忌聽到這番話,暴怒的神色微頓,隻是一雙緊擰的眉仍舊未曾松開,薄唇微抿,也沒有開口說話,隻是目光直直地盯著李欽遠,等著他的後話。
李欽遠也不怵。
就這樣由著顧無忌打量,嘴裡的話倒是不曾間斷,繼續看著顧無忌說道:“我現在的確一無所有,無論做出什麼保證都是空口白話,但有一點,我和您是一致的。”
或許是因為他的這番言論,又或許是因為他堅定的眼神。
顧無忌皺了皺眉,還是開口問道:“什麼?”
“我和您一樣都不希望她受到傷害,都希望她能一生無憂喜樂。”李欽遠想起顧無憂,眼眸彎了一些,而後又坦言道,“我這人天生不訓,混吝慣了,您不信我,這很正常。”
“但我明白自己的感情,也願意付出所有的努力向您證明。”
……
兩刻鍾之後。
常山來到了顧無憂的營帳。
原本以為是白露回來了,顧無憂見人打了簾子便立刻站了起來,剛要開口詢問,就瞧見常山領著白露走了進來。
常山是顧無忌的親信,也算是看著他們長大的長輩,顧瑜和顧九非見他進來也都跟著站了起來。
顧無憂更是問道:“常山叔,你怎麼來了?”
常山朝三人一禮後,說,“郡主,國公爺請您過去。”
顧無憂一聽這話,自是不敢耽擱,攜了披風就跟著人走了出去,顧九非等人沒有吩咐,隻能留在營帳內,獨她一人跟著常山的腳步,邊走邊問,“常山叔,爹爹是不是生氣了?”
“郡主真的喜歡李七公子嗎?”常山不答反問。
顧無憂一愣,還是在他的注視下,點了點頭,“喜歡。”
常山皺了眉,嗓音也壓了一些,“那您和李七公子,私下——”
“我和他私下雖然見過面,但我們從來沒做過什麼不軌之事,他沒欺負我,每次都是我主動去見他的,他最開始根本就不喜歡我,是我死纏爛打,硬逼著他喜歡我的。”
顧無憂生怕爹爹誤會李欽遠,也不管自己說得會不會損害自己的名聲,一股腦地全說了出來。
常山見她這樣,先是一愣,半響又笑了,“國公爺沒處置李七公子,他就是有話要同您說。”說完,見她一臉不信的樣子,又笑了笑,“您別擔心。”
兩人後頭倒是沒再說什麼。
等到顧無忌的營帳,常山先通傳一聲,等到裡頭應了一聲,便替顧無憂打了簾子,溫聲說道:“郡主,您進去吧。”
顧無憂點點頭,她走了一路,小臉被風吹得有些僵硬,等感受到營帳裡的熱氣,這才覺得緩和一些。
等穿過屏風,營帳中的情形便都瞧得見了,爹爹端坐在椅子上,大將軍站在一旁,見她進來,李欽遠側頭朝她露了一個寬慰的笑。
顧無憂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她明知道這會不應該看人,可還是忍不住往他那邊看去,見他並無異樣,這才松了口氣,而後又朝顧無忌看過去。
打量了下爹爹的面容,也辨不出喜怒,遂低頭,輕輕喊人,“爹爹。”
顧無忌抿著唇沒說話,而是看著自己這個寶貝女兒。
剛才進來的時候,她的眼神動作,還有面上的表情,他都瞧見了,心裡有些酸,聲音也變得幹巴巴的,可出口第一句,還是關心人的話,“外頭冷不冷?”
顧無憂連忙搖頭,“不冷。”
“爹爹——”
她剛要說道自己和李欽遠的事,但顧無忌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麼,隻道:“叫你過來,是有件事要和你說。”
顧無憂一愣,掀了眼簾,呆呆看他,“什麼?”
……
片刻後。
常山聽到裡面傳出顧無憂不敢置信地一句,“您說什麼?!”
第106章
營帳內。
藏在燈罩裡的那幾支紅燭依舊明亮,若從外頭看,能夠瞧見屋中三人的身影。
而顧無憂繼那一聲驚呼之後,胸腔微微起伏,清亮的杏兒眼瞪得圓圓的,小臉也氣鼓鼓地看著顧無忌,她是怎麼也沒想到,爹爹叫她過來竟然是存著這個打算!
她心裡的話翻了好幾個遍,最終吐出一句,“爹爹,您不講道理!您明知道他以前從未經過商,也明知道經商最開始的時候最是不易,您要他一年內賺滿十萬……”
“您——”
她當真是氣壞了,偏偏嘴巴笨得很,又礙於爹爹素日裡的疼愛,那些戳人心的話怎麼都說不出,隻能氣呼呼地看著他,上下嘴唇一動,吐出的還是先前那一句話,“您簡直太不講理了!”
“我不講道理?”
顧無忌也有些生氣,看著顧無憂,聲音染上幾分隱怒,倒不全全是因為這句話,而是看著自己的女兒為別的男人同他爭論而不高興。
不過這天底下哪一個父親能夠忍受自己從小疼愛長大的女兒為別的男人同自己爭論而不生氣的?要不是看在李欽遠素日裡還算不錯的份上,他連這個要求都不會答應!
心下氣得厲害,偏又舍不得訓斥自己的女兒。
在外頭權勢滔天的定國公,現在也隻能跟他的女兒一樣,背過身,生著悶氣。
顧無憂見他這樣,還想同他爭論,但還未開口,就被李欽遠攔住了,少年聲音清越雋永,含著寬慰人的笑,在此刻就如一道春日裡的暖流撫平她心裡的那些焦躁不安。
李欽遠看著她,溫聲說道:“這事是我提議的,不關伯父的事。”
顧無憂驚道:“什麼?”她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李欽遠,不顧爹爹還在營帳裡,快步走到人跟前,又是擔憂又是急切地說道:“你知不知道做生意有多難,三哥當初有家裡幫襯,頭一年的利潤也隻賺了幾萬。”
“你……”
她不是不相信大將軍。
可有些事,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的。
這些日子,她心系著大將軍,又擔心他日後經商辛苦,但凡三哥在家,她便會跑到他那,纏著三哥問以前他剛剛經商時候的事,那還是三哥考過科舉,中過探花,得過陛下誇贊,還有偌大一個顧家庇護的情況下。
可即便如此,三哥當初也吃過不少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