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掃了屋子裡的一群丫鬟,就開始趕人了,“你們先出去。”
顧無憂知道她這是有話要和她說,也就順著她的話說道:“都出去吧。”等到白露幾人應聲退到外頭,她這才看著人,好笑道:“好了,人都走了,你要和我說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有話要和你說?”
別別扭扭的顧瑜撇撇嘴,還是坐到了顧無憂的身邊,也沒看人,低著頭,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扯著腰間系著的香囊穗子,這是她打小就有的習慣。
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她就愛扯些東西。
也不知道扯了多久,顧瑜才停下手裡的動作,偏頭去看人,又猶豫了一會才開口說道:“昨天在馬場的時候,我就知道是蕭意所為了。”
目光掃到顧無憂怔忡的雙目。
顧瑜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話說得實在有狹義,紅了臉,連忙擺手解釋道:“不是騎馬的時候,是你們都離開了,我看京逾白在那便走過去看了眼。”
“京逾白說那個馬鞍上的針眼比尋常繡花針都要小,我……”
“我是在那個時候猜到的。”
“她,她不久前讓人從江南織造坊特地定了一盒繡花針,比咱們用得要細一些。”
顧無憂想起昨天顧瑜的那番不對勁,總算是明白過來了,她靠著引枕問道:“所以你昨天突然出去,是去找蕭意?”
“……是。”
顧瑜抿著唇,頭又低了下去,似乎不大敢看顧無憂的眼睛,低聲說道:“我想趁著大伯父還沒查到,讓她主動來認錯……”這樣的話,或許也不會落到如今這樣的局面。
可她沒想到大伯父的動作會這麼快,更沒想到阿意她……沒同意。
顧瑜心裡很難受,她昨天一晚上都沒睡好,翻來覆去的,一邊是自幼陪著她長大的阿意,一邊是現在越來越喜歡的顧無憂,她希望兩邊都能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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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顯然。
已經不可能了。
阿意做出這樣的事,別說顧無憂了,就連家裡人也不會再讓她跟她來往了。
而且――
她跟阿意也已經回不去了。
顧無憂的角度能看到顧瑜的臉,見她從前十分驕矜的臉上如今滿是愁雲,哪裡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不大會安慰人,隻能輕輕“唔”一聲,問道:“那你買這麼多東西,是想跟我道歉?”
要放在以前,顧無憂這樣說,顧瑜鐵定早就反駁了。
今天卻隻是抿了抿唇,然後抬起頭,看著顧無憂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接受嗎?”
“我本來也沒生你的氣呀。”顧無憂好笑道:“這事又不是你做得,我生你的氣作甚?”
顧瑜一愣,“可是……”
她昨天最先想到的的確是蕭意,所以才會在最開始瞞而不報,才會想法子減輕她有可能會受到的處罰。
知道她在想什麼。
顧無憂笑支著頭看著她,問道:“你有想過害我嗎?”
“當然沒有!”顧瑜回答的那叫一個直截了當,就差當場站起來,伸出指頭對天發誓了。
“那昨天你去找蕭意,是想幫她隱瞞這件事嗎?”顧無憂又問她。
顧瑜忙解釋道:“不是,我隻是想帶她來跟你主動認錯,想著這樣……或許她的處罰會輕一些。”艱難說完這番話,她又道:“可我絕對絕對沒有要幫她隱瞞的意思,不管她是怎麼想的,我都會拉著她來跟你道歉的。”
即便阿意會恨她。
“那不就得了?”顧無憂笑著坐起來,握著顧瑜的手,“你既沒想過害我,也沒有要幫她隱瞞,我為什麼要生氣?”
“可是……”
“你跟她從小認識,關系本就非比尋常,想護著她,這沒有錯。”顧無憂彎著眼睛笑說道,“我不會怪你的。”
人都有親疏遠近之分,設身處地,她可能還沒顧瑜做得好呢。
“這事過去了,就別再提了……”想了想,顧無憂又補充了句,“這事,你也別和其他人提起了。”
省得旁人多想。
顧瑜看著顧無憂,心裡很復雜,有種既羞愧又後悔的感覺,她什麼也沒說,隻是輕輕握緊了那隻握著她的手,好半天才“嗯”了一聲。
顧無憂見她應了才又笑道:“你都給我買了什麼呀?”
顧瑜也已經收拾好心情了,聽到這話又變成了以前的大小姐模樣,不過聲音卻比從前還要軟和許多,“誰曉得你喜歡什麼,我就隨便買了些……”
話還沒說完,簾外白露便輕聲稟道:“小姐,傅公子他們來看您了,這會還在正廳跟夫人請安。”“傅顯?”
顧無憂一怔,驀地,又笑了起來,肯定是大將軍來找她了!
她就知道,大將軍從來不會騙她。
東邊幾面窗都大開著,而她眉開眼笑,是再燦爛不過的笑容了,“快去請他們,不,我親自去!”
她說完就要站起來。
可還沒動作呢,就被同樣反應過來的顧瑜拉住了。
顧瑜拉著她的胳膊,沒好氣的衝她說道:“你去做什麼?”就顧無憂這個笑得牙不見眼的樣子,回頭傳到大伯父和祖母的耳朵,有她好果子吃!
話剛說完就瞥見顧無憂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她撇撇嘴,兇巴巴的話突然就說不下去了,隻能一臉不高興的收回手,無奈道:“我去行了吧?”
說完。
見她立時又笑得燦爛起來,顧瑜忍不住,又惡狠狠的壓著嗓音說了句,“你給我老實坐著,別亂跑!”
“好~”
顧無憂彎著眼眸,十分爽快的應了。
顧瑜看她這樣,又氣又無奈,偏偏看著這張臉,她又實在是什麼都說不出,隻好打了簾子出去了。
*
而此時的正院。
傅絳剛見完幾個管事,這會正跟顧九非說著話,聽到傅顯他們來了,她十分驚訝,“這麼早,他們來做什麼?”
心裡雖然奇怪,可也沒有客人來了讓他們在外頭候著的道理,更何況這其中還有自己的侄子,自然是忙讓人請進來了。
好吃好喝的先備好,看到傅顯幾人被領進來,等他們問過安,便笑著讓人看了座,然後就看著傅顯問道:“怎麼想到這個時候過來?”
“咳……”
傅顯頂著壓力,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這不是小……”怕姑姑聽到那個稱呼生氣,他撇撇嘴,改口道:“樂平受傷了嗎?我們今天正好不上學,就過來看看她。”
“你跟蠻蠻什麼時候這麼要好了?”傅絳還是一臉狐疑的望著他。
她是看著自己這個侄兒長大的,打小就跟蠻蠻不對付,以前她可沒少為他們的事頭疼,後來也隻能囑託傅顯,要是蠻蠻在家,就別過來,省得見到了又要吵。
雖說現在長大了,倒也不會跟以前似的,見面就吵。
但這受傷了,特地上門查看,可不大像她侄子做得出來的事,尤其這個點……要放在以前,這臭小子鐵定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傅顯被盯得臉都紅了,倒不是臊,而是氣的。
姑姑怎麼總是胳膊肘往外拐?好像他會欺負小辣椒不成!他還不想來呢,一大早被叫醒,起床氣都還在,但要是現在就走,估計回頭出了門,七郎就得揍他。
裡外不是人。
傅顯氣哼哼的說道:“昨天她出事,還是我讓人來傳話的呢!”
傅絳一聽這話,意見就更大了,也不顧那麼多人,直接訓斥起來,“你還說呢,昨天蠻蠻出事,你怎麼也不知道看著點?好在是七郎在,虧我之前還囑託你,讓你在書院多顧著些。”
說完又看向李欽遠。
跟看著傅顯時幹啥啥嫌棄的樣子不同,她此時笑得十分溫和,就連目光也十分柔和,“七郎,昨天多虧你了,你看,你又是救了咱們家九非,又是救了蠻蠻,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謝你了。”
聞言。
李欽遠連忙起身,拱手道:“您客氣了,舉手之勞罷了。”
他平時並不是這樣好說話的人,可今日,卻十分有禮貌,聲音溫和、言語客氣,倒還真有幾分晚輩的樣子。
這讓坐在一旁除了問安就沒說過話的顧九非都忍不住側目看了一眼,這一看,就瞧見了他身邊那隻放在籠子裡的小松鼠。
小松鼠毛發光亮,手裡抓著個大核桃,正低著頭慢慢吃著。
大概是瞧見有人看它,它有些疑惑的抬起頭,往顧九非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覺得這個人眼生,小松鼠歪著頭看了他好久。
這幅嬌憨樣子……
顧九非的腦中閃過一個人影。
傅絳還在跟李欽遠說話,越說,她就越滿意,剛想讓他坐下,餘光就瞧見了那隻松鼠……她輕輕咦了一聲,“這是?”
傅顯見姑姑盯著松鼠看,生怕她察覺出什麼,心驚肉跳的,立馬起身說道:“松鼠!”
他聲音大得很,傅絳被她嚇了一跳,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我難道認不出這是松鼠嗎?我是說……”她這話還沒說完,做賊心虛的傅顯又立刻接過話,“我的!”
“我拿來送給樂平的。”
傅絳一愣,“什麼?”不等她再說什麼,外頭又傳來丫鬟的稟報聲,道是“七小姐來了”,傅絳隻好斂了心思,先請人進來。
顧瑜一路走得很急,大冷的天,竟走出一身汗,好歹是勻了呼吸給人請了安,然後就跟傅絳說道:“大伯母,是我請了他們過來。”
“五姐在家無聊,我就想著人多熱鬧些。”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傅絳笑了笑,倒也沒說什麼,發了話,“那你們去吧。”
等這些小輩都行完禮出去了,傅絳坐在椅子上擰了眉,顧九非正在給她剝橘子,瞧見她這幅樣子便問道:“母親在想什麼?”
“你說……”傅絳有些猶豫,把下人都打發出去了才壓著嗓音和顧九非說道:“你表哥不會是喜歡蠻蠻了吧?這又是那麼早起來,又是送松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