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間也是。
要不是她攔著顧瑜,恐怕她就要跟顧無憂一道出去了。
還有幾次課間……
她心裡不舒服,不是為著顧瑜和旁人交好,隻因那個人……是她從小就討厭的顧無憂。
顧瑜卻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隻知道蕭意已經答應了,自然也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眼見顧無憂走得慢吞吞的,便擰著眉上前拉了人一把,嘴裡還不住咕哝埋怨道:“你怎麼慢的跟蝸牛似的?”她說完也沒松開人的手,一隻手挽著顧無憂,另一隻手挽著蕭意,笑盈盈的往外走。
其餘人見她們這樣都有些吃驚。
尤其是看以前脾氣特別衝的顧無憂這會竟彎著兩汪春水般的眼眸,嘴角也一直噙著溫柔明媚的笑,更是瞪大眼睛。
完全是一副見了鬼的樣子。
脾氣暴躁的樂平郡主竟然也有這麼溫柔聽話的時候?
她們是不是沒睡醒?
且不說她們心裡是怎麼想的,步子倒是一個個都跟著出去了,平時圍著蕭意、顧瑜吃飯的人有許多,如今夾雜著一個顧無憂,難免有些怪異。
這會也不知道是說話好,還是不說話。
餘光倒是一個個都往顧無憂那邊瞧,她們舊時和顧無憂也會過幾次面,吃過幾頓飯,心裡一直記得她是個“蠻橫,愛耍脾氣的”……
因此知曉顧無憂來書院,大家都心生不喜,生怕這位打小就脾氣不好的樂平郡主又要惹事。
可如今這樣相處著,倒也沒那麼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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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一個個還是不大敢跟她說話,但心裡對她的畏懼和不喜倒也不禁少了幾分。
“咦,你也不喜歡吃蔥嗎?”就在這個時候,顧無憂身邊的綠衣小姑娘突然開口了,她原本也隻是隨口一說,見顧無憂轉頭看她又紅了臉,帶著些怯弱的表情,“我……我也不喜歡。”
顧無憂聽到這話,倒也笑了,“是,我打小就不喜歡。”
她幼時自卑不擅與人往來,加上偶爾出去幾次都能聽到旁人在背後奚落她,養得性子越來越偏,自然越發不愛同她們來往了。
也是後來嫁給李欽遠後,性子才一點點扭轉過來。
這會見身旁姑娘小臉緋紅,便柔聲和她解釋道:“以前更嚴重些,是一點都不能碰的,若是席上哪盤菜沾了一點點蔥,我是一桌子菜都不要,得讓人重新再做一桌。”
她說得大方,眉眼也一直掛著笑,明明是這樣嬌蠻的行事,倒愣是讓人聽出幾分嬌憨來。
綠衣小姑娘就像是被她蠱惑似的,忍不住問道:“那現在呢?”
“現在啊――”
顧無憂笑了下,“沾上一丁半點也沒事,就是回頭得吃糖壓壓味道。”
也不知道是她說話的時候態度太好了,還是臉上的笑實在招人喜歡,原本一些不大敢和她說話的人,這會也忍不住紛紛開口,“我也不喜歡蔥味,以前有一次不小心吃了口,差點沒吐了。”
“我也是我也是。”
女孩子的交情或許來自一次妝容、服飾的交流,也可能來自一場同好同惡的對比,若是正好碰到哪個小習慣與別人一樣,便能就著這個話頭說出好多話來。
反正一餐飯下來,這平朔齋竟是有小半人都和顧無憂混了個半熟。
顧瑜見顧無憂和別人交談融洽,自然高興,她是這樣想的,既然顧無憂如今是要在京城久住了,該交的朋友還是得交的。
也不是要你情分有多深,但至少也別日後參加什麼宴會、茶會的冷了場。
這邊言笑晏晏。
反倒襯得徐婉和蕭意那邊十分冷清,隻是徐婉畏懼顧無憂的脾性不敢說話,蕭意又向來會偽裝,這一餐飯倒也吃得……融洽。
*
這裡大家還吃著飯。
另一頭,不置齋那邊也已經下課了。
齊序向來是一到飯點就格外激動的人,這會剛等先生出去就急聲催促道:“走了走了,我昨兒個可打聽過了,今兒個膳堂有紅燒獅子頭還有糖醋排骨,去晚了可就沒了。”
“你這出息!”
傅顯沒好氣的在他頭頂輕拍一下,“每天吃吃吃,你看看你這肚子。”
齊序捂著腦門,不高興的咕哝道:“你還說我,昨天也不知道是誰跟人小姑娘搶東西吃呢。”說完見傅顯臉一紅,又要打他,忙往外頭跑。
兩個人你追我打的出去,留下一個眉目含笑的京逾白和一個還有些困倦的李欽遠。
京逾白看了一眼身邊的李欽遠,溫聲問道:“累了?”
“唔。”
李欽遠點了點頭,他以前上課不是在學堂睡覺就是回屋子睡覺,或者隨便找個地方,今天撐著眼皮聽了兩節課,的確不輕松。
“中午時間多,你吃完飯就回屋子補個覺吧。”
京逾白這話說完,似乎又看了他一眼,才添了一句:“你這段日子在書院落下的課太多,回頭我把之前的資料理下,你看看。”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速緩慢,言語之間還有幾分躊躇。
李欽遠見他這樣不免覺得有些好笑,他掀起眼皮,翕張的睫毛下是一雙含笑的鳳目,伸手輕輕拍了拍京逾白的肩膀,笑得灑脫又疏朗,“好啊。”
要說今日之前,他或許還沒想好以後要做什麼。
但如今,他倒是真有一種衝動,或許是為了自己,或許是為了早間那副場景所遺留下來遲遲未曾消散的激動。
他突然就想做些什麼。
在這個以前最為厭惡的世道,做些什麼。
你要問他現在想做什麼?或許李欽遠自己都說不清楚,他就是這樣想,先不管要做什麼,能做什麼,先把眼前的路走好。
他漫不經心過了這麼多年,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可如今,他不想再這樣醉下去了,他想睜著眼看看這個世道,清醒的……也許,就算走到最後,他也可能摸不出個什麼名堂。
但那又如何呢?
少年肆意,青春正好,隻要沒有虛度這光陰,總歸都是好的。
那便這樣。
不問前程,不問將來,也不去管旁的,就在這個最好的年紀做現下想做的事,肆意揮灑筆墨做一番錦繡文章也好,其他也罷,為了自己,為了這麼多年陪伴在身邊的朋友和家人,也為在意和……喜歡的人。
李欽遠想到這,臉上笑容愈發疏闊起來,就連眉目也沾了幾分朝氣蓬勃的樣子。
身旁的京逾白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但見他眉目疏朗,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清明之態,面上也不禁露了個笑。
不遠處傅顯和齊序打鬧一陣,又勾著肩膀了。
轉頭看兩人還是慢悠悠的,便揚聲喊道:“七郎,大白,快點啊,再晚可真沒好吃的了。”
李欽遠聞言,收回思緒笑了下,“來了。”
他們這一行人往膳堂走的時候。
平朔齋那邊已經用完膳出來了,李欽遠一路走來,也有擔憂小辣椒因為他的事被人排擠,又得孤零零一個人吃飯,正想著回頭要不要再去偷偷看她下,或許……
給她買串糖葫蘆?
上次見她倒是對這又甜又酸的玩意挺喜歡的,隻是這樣倒是不好再借蘭姨的名了。
剛想到這呢,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歡聲笑語,這笑聲很雜也很多,可他硬是從這麼多聲音裡分辨出一抹熟悉的聲音。
抬頭去看。
便瞧見一個紅衣姑娘正被一群人簇擁著往平朔齋的方向去,她身邊就是顧瑜,姐妹兩人不知道在說什麼,竟讓她彎了眼眸。
她原本就生得好看,此時走在這凜凜寒風中,笑得明眸皓齒,更是俏麗極了。
李欽遠不知不覺就有些看傻了。
京逾白還在和他說話,但說了一會也不見人答,回頭去看,便見他這幅模樣,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也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他笑笑,並未說話。
倒是李欽遠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見他眼眸含笑,先紅了耳根,張口解釋道:“我是擔心她因為我的事受排擠。”絕對沒有半點私情。
京逾白笑哦一聲,一副我明白的樣子。
臊得李欽遠耳根愈紅,也不再和人解釋,落下一句“走吧”就率先提了步子往膳堂的方向走。
顧無憂也像是感覺到什麼,都快走出院子了,突然回頭朝身後看了一眼,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眼中晃蕩的笑又多了三分溫柔。
“怎麼了?”顧瑜見她停下步子,也跟著停下。
“沒事。”顧無憂笑著收回視線,主動挽了她的胳膊,“我們走吧。”
凜冬雖寒。
但若人心是暖的,這寒冷,也就不必再畏懼了。
第52章
這天晚上回去,顧無憂吃過晚飯就讓紅霜把先前從琅琊帶來的箱籠全都搬了出來,那裡放著的都是她舊日在琅琊置辦的衣裳。
王家富貴,王老夫人又疼她。
每換時節,都會請當地最好的繡娘來家中給她量體裁衣,尋常官宦人家的姑娘一季或是四身、或是六身,便是王昭,一季也不過八身。
可顧無憂每季都有十二身新衣,還不止衣裳,那是從頭到腳全都搭配好的。
春夏日裡搭著好看的披帛,秋冬日便是披風、鬥篷,再配上應時的頭面,手釧,耳,有時候就連香囊、帕子也都是要配著衣服換的……她往日又是個愛嬌的,每次出門都得吸引一眾目光才肯回來。
越惹人注目,她便越喜歡打扮。
左右闲來無事,她便常常在家中研究穿著打扮,長久以往,琅琊那邊的貴女總愛效仿她的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