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逾白三人倒是沒跟大部隊離開,而是跑到了李欽遠這邊。
傅顯更是直接上前勾住李欽遠的肩膀,嬉笑道:“七郎,怎麼樣?高不高興?別說,小辣椒這招可真行,也不知道她那個小腦袋瓜怎麼想出來的,反正我在旁邊看著挺震撼的。”
齊序聽他說起顧無憂,便在一旁補充一句:“阿顯,你以後也別總是針對她了,她挺好的。”
“知道了,知道了。”
傅顯咕哝一句,“以後她隻要不折騰我,我就不針對她。”
兩個人這麼一打岔,倒是也讓李欽遠的那些心思、情緒掩了下去,他看著幾人笑了笑,這次的事,傅顯他們估計也費了不少心。
他以前不喜歡他們為他做這些。
如今――
他看著還在鬧騰的齊序和傅顯,以及望著他笑的京逾白,在心裡悄悄說了一聲“謝謝”。
不遠處的潘束把人都趕得差不多了,沒想到一回頭,最會惹事的幾人竟然還在,立馬沉了臉過來趕人,“你們幾個還杵在這幹嘛?怎麼,這兒風景那麼好啊,要不要幫你們把桌子都搬過來讓你們在這上課?”
徐復笑著走過來,聽到這番話便笑道:“你看看你,每次都那麼急躁。”
然後一點也不顧忌這個老友的面子,直接拆他的臺,衝幾人說道:“你們潘先生啊是嘴硬心軟。”
“誰嘴硬心軟了?”潘束紅了臉,可他皮膚黝黑,臉紅不紅倒是瞧不出來,就是聲音有些臊,還帶著一股子被人拆穿的羞惱。
“咦?”
徐復一臉驚訝,回頭看人,“那昨日我回書院,是誰急著跑來跟我說七郎的事?還讓我好好查查?”
“我那是――”潘束張口要辯,餘光掃到身旁幾個人的笑眼,隻覺平日積攢下來的威嚴都沒了,更是氣得不行,惱道:“你們四個兔崽子看什麼看,還不滾去上課!再遲到,等學末評分,全部末等!”
Advertisement
“哈哈哈。”
“您才舍不得呢~”
齊序等人原本並不喜歡潘束,這會倒也像是散盡前塵恩怨,忍不住開起他的玩笑,被潘束追趕也不怕,笑著往不置齋的方向跑。
李欽遠看著這幅場景,眼裡也忍不住沾了一些笑,剛想跟過去,身旁徐復倒是適時說了一句,“走吧,我們一起過去。”
李欽遠看他一眼,點了點頭。
這會書院裡的人大多都已經回了自己的課堂了,路上除了幾個女侍、小廝,倒也沒旁人了。
徐復走了幾步才開口,“原本以為你是再不肯回來了。”
李欽遠沒說話,他原本的確是這麼想的,他對這座書院並沒有什麼眷戀的,唯一有牽扯的幾個人也不是離了這座書院,就瞧不見了。
不過現在,他倒是產生了一種別樣的情緒。
他仿佛第一次睜開眼,認認真真看待起這些人和事,以前覺得可有可無的人其實也挺有意思的,那些不喜歡的事,其實也挺有趣的。
這個世道沒有那麼糟糕,他所處的環境也沒那麼壞,起碼……比他想象得要好多了。
李欽遠閉上眼,享受著暖風拂面,竟在這樣一個以前嫌棄至極的地方,第一次有了歸屬感。
徐復看他一眼,溫和的面上也帶了些笑,他抬手輕輕拍了拍李欽遠的肩膀,沒有說多餘的話,隻是落下一句,“回來就好。”
李欽遠聽到這話也沒說什麼,隻是睜開眼衝徐復笑了下。
兩人繼續往不置齋的方向走,路上,徐復餘光掃到他手裡握著的東西,又忍不住挑了挑眉,“你去柳蘭那了?”
“嗯。”
李欽遠覺得這事沒什麼好瞞的。
徐復卻還記得顧家小姑娘說得那番話,想到自己昨日面紅耳臊的處境,他看著身旁這位雲淡風輕的少年,便忍不住問道:“給顧家那位小姑娘的?”
李欽遠聽到這話,突然瞪大眼睛,他不可思議的轉頭去看徐復,臉上俱是驚詫的表情,再多的雲淡風輕也全沒了。
他現在腦子裡隻有幾個問題,徐老頭是怎麼知道的?他還知道什麼?
徐復看他這樣就忍不住輕嘖一聲,“都把小姑娘帶到柳蘭那了,還想瞞呢?”他說完,還特別過來人的拍拍他的肩膀,“沒事,現在是以長輩的身份和你說話。”
又笑道,“小姑娘挺好的,別欺負人家。”
說完。
就笑著走了。
昨天的那股子勁總算是發散出來了。
天光真是明媚啊。
“對了――”
徐復想起一事,停下步子,回頭看李欽遠,衝他笑道:“再怎麼說,你這次也是打了人,影響不好,未免之後有人有樣學樣,這罰還是得罰的。”
似乎完全不怕李欽遠會離開,徐復也開始頑心大起,“公報私仇”起來,“回頭月門那邊的灑掃工作就交給你了。”
吩咐完自己的處置,他也不等人答話,就笑眯眯的離開了。
李欽遠眼睜睜看著徐復走遠,張口想說什麼,又硬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從小到大,他何時面臨過這樣尷尬的處境?他都想把手裡的燙手山芋給扔掉了。
偏又舍不得。
咬著牙盯著手裡的油紙包,也不知道是在跟誰賭氣,在原地站了許久,看到一個小廝往這邊來才喊住人。
“李公子。”
小廝乖巧喊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十分恭敬。
李欽遠看著他“唔”了一聲,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把這個拿去平朔齋,給……”話剛出口,又硬是改口道:“算了,你找人去平朔齋把樂平郡主給我請出來,就請到月門那邊。”
說完,又冷了臉,壓著嗓音補充道:“記住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書院裡的這些人跟個人精似的,怎麼會不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更何況這還涉及李欽遠這個煞神和平朔齋的那位,就是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多嘴啊。
他連忙小聲應了,“是,小的省得。”
眼睜睜又看著小廝走遠了,李欽遠在原地又站了好一會,這才往月門那邊走。
*
而此時的平朔齋。
折騰了一上午,一群人完全沒有最初以為會產生的那種尷尬的情緒了,一個個紅著小臉,竟是興奮的不行,還有人說道:“其實也沒那麼難嘛,還挺有意思的。”
“是啊,我剛才看你們一個個上去,可激動了,尤其是看到不置齋那群人目瞪口呆的樣子,就,就……跟揚眉吐氣似的。”
“以後看他們誰還敢動不動低看我們?”
最初顧無憂要她們向李欽遠道歉的時候,她們一個個既覺得不甘又覺得尷尬,雖然內心也覺得自己的確做錯了,但作為女兒家,總歸是覺得跟一個外男道歉,實在有失顏面。
可現在,她們卻覺得又熱血又興奮,這要是在戰場,估計一個個都得以為自己也成了那騎得戰馬拿得銀槍的女元帥了。
有錯,就認。
沒什麼好失顏面的,藏頭露尾,遮遮掩掩,才讓人看不起呢!
還沒上課,一群女孩嘰嘰喳喳說著之前的事,隻有徐婉臉色仍舊不大好看,自打發生那件事之後,她就覺得自己像是被人針對了。
現在她能依靠的也就隻有蕭意了。
這會坐在蕭意身邊,她紅著眼圈,忍不住小聲低罵道:“……現在那麼激動,之前不還罵罵咧咧的?”
蕭意剛才沒去,這會聽她話中怨憤頗濃,也不禁皺了眉,徐婉的性子實在不適合深入相處,小肚雞腸又愛計較,但到底有從小長大的情分,這會她也隻能柔聲寬慰人,“事情過去了,就別再想了。”
徐婉這幾日冷言冷語受得多了,這會聽到蕭意這般柔聲細語,不免又紅了眼眶,看著人滾著兩汪眼淚,“阿意,還是你對我最好。”
蕭意握著帕子替人抹眼淚,聞言便笑:“阿瑜待你不也挺好的?”
她不說起顧瑜還好,一說起顧瑜,徐婉便直接拉了臉,氣哼道:“你這兩天沒來,不知道書院的事,顧瑜如今才不管我呢,她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成天在那顧無憂身後轉悠,好得跟雙胞胎似的。”
蕭意聞言也跟著擰了眉。
她這兩天沒來書院,的確不知道這些事,不過想起早間顧瑜維護顧無憂的樣子……握著帕子的手不禁收緊,難不成阿瑜當真和顧無憂交好了?
門口傳來一陣動靜,正是顧無憂姐妹兩人過來了。
顧瑜正在低聲說人,小臉臭臭的,但眼裡的關切倒是藏不住,她身邊的顧無憂便歪著頭,聽她說話,時不時便笑著應一聲。
這幅畫面,當真算得上是十分和諧了。
至少是蕭意以前從未瞧見過的樣子,她跟顧瑜打小一起長大,最知道她的性子……阿瑜看著心高氣傲,但人特別好,平日裡根本不管闲事,越關心誰,便越緊著誰。
現在阿瑜雖然臉那麼臭,但神色完全是關心人的模樣,她的臉霎時就白了。
“你別總是嗯嗯嗯,回頭又全忘了。”顧瑜還沒瞧見蕭意,恨鐵不成鋼的壓著嗓音說顧無憂。
顧無憂態度良好,笑容也甜甜的,見人臭著臉也不怵,反而還笑道:“沒,我全都記在心裡呢,不會忘得。”
顧瑜看她這樣就忍不住想翻白眼,記著有什麼用?回頭見了李欽遠說忘還是忘。
還想再說幾句呢,就有女侍過來了,朝她們福了一禮,和顧無憂說道:“樂平郡主,有人尋您,就在月門那邊候著。”
“誰?”顧瑜問道。
“是別人過來傳得話,奴也不知。”女侍答道。
顧瑜一聽這話就皺了眉,出言訓斥,“不知道是誰就敢隨意來傳話?誰教你的規矩?”她還想再訓人,顧無憂便笑著攔住她,“估計是有事,我去看看吧。”
“那我跟你一起去。”顧瑜還是皺著眉。
顧無憂卻搖了搖頭,“快上課了,再說這是在書院,又沒什麼事,我去去就回。”
“你……”
顧瑜張口還想再說,身後便傳來蕭意的聲音,她轉頭看人,蕭意坐在窗邊朝她盈盈一笑,“阿瑜,你之前不是和我說,要幫我補補拉下的那幾節課嗎?”
一邊是阿意,一邊是顧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