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無憂也就沒再說什麼。
姐弟兩人往外走,出門的時候還能聽到顧無忌在和常山說道:“你聽到沒?剛剛蠻蠻喊我了,她喊我了!”
“聽到了聽到了,小姐喊您了。”
顧無憂有些無奈,又有些心酸。
這麼簡單的兩個字竟然能讓爹爹高興成這樣,她以前還真是不孝啊,輕輕嘆了口氣,偏頭的時候正好看到一直盯著她看的顧九非,“怎麼了?”
“……沒事。”顧九非轉過頭,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一臉生人勿近的樣子。
顧無憂看著他這樣便覺得有趣,她笑笑,把耳邊的頭發挽到耳後,“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過去就好。”
“不用。”
顧九非還是幹巴巴的拒絕,“我沒事。”
“唔。”
顧無憂點點頭,也沒再說話。
姐弟兩人一路無話走到外院,本來以為到了三哥那邊,顧九非就會離開,沒想到他竟然直接跟著她進去了。
這也不是需要瞞著人的事,顧無憂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等丫鬟通傳完便徑直走了進去,見到顧容才彎了眉眼,衝人脆生生地笑道:“三哥!”
跟在身後的顧九非也跟著喊了一聲,“三哥。”
顧容大概是剛沐浴完,頭發隨意披散在身後,一身白衣長袍底下踩著一雙木屐,屋子裡暖如春日,他這番打扮倒也不覺得冷,看到姐弟兩人就笑道:“大晚上的,怎麼往我這邊跑了?”
顧九非沒說話,乖巧的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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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無憂便笑道:“我來問三哥要些東西。”她和顧容向來親近,這會就沒遮掩什麼,徑直和人說明了來意。
顧容正在給他們倒茶,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轉而卻又笑道:“怎麼突然想起問我要這個了?”
他邊說,邊把兩盞茶推了過去。
說是茶,其實也就是在那水上浮了幾片花葉,顧容向來貼心,怕他們年紀小夜裡喝了茶睡不著,特地讓丫鬟找出來的。
顧無憂剛才吃了一堆葷腥,又走了一路,的確有些渴了,接過茶先喝了好幾口,等喉嚨潤了才答道:“有個朋友要用,二姐說你知道,我就來問你了。”
她是想起今早和大將軍吃早飯的時候,聽他和張叔說起此事,便想著她要是能幫忙的話,也是好的。
以前她就常跟大將軍一起幫人。
“哦?是什麼人呀?”顧容有些好奇,偏頭和顧無憂笑道:“我們蠻蠻剛回京城就交到新朋友了嗎?”
這話也是顧九非想知道的。
他雖然一直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但注意力卻都放在顧無憂的身上,現在聽他說起這個,握著茶盞的手也收緊了……既然是來問三哥,那麼顧無憂要幫忙的人絕不可能是女子。
才短短幾日,她到底結識了什麼人?又為什麼要幫他?
“唔,一個認識的人吧。”顧無憂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不認識張叔的兒子,隻是見大將軍幫過他便也想著幫上一幫,至於別的原因,大概是覺得張叔人好。
她不愛撒謊,也騙不了人,說多了反而破綻多。
索性就拉著顧容的袖子,撒起嬌來:“三哥,你就幫幫我吧。”
“你啊――”顧容有些無奈的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你三哥這幾日忙得腳不沾地也沒見你過來寬慰幾句,要用著三哥了,倒是巴巴跑來了,小沒良心的。”
他輕嗤一句,到底還是站了起來,“等著,三哥幫你去拿。”
“謝謝三哥!”顧無憂屁顛屁顛的跟在顧容身後。
兄妹兩人目無旁人的走了進去,留下不知道是該進去還是留在原地的顧九非,他手裡還握著那盞茶,裡面茶水很滿,一口都還沒喝,而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兩人的身影,又或者說……顧無憂的身影。
細長的手指因為用力,指骨都有些發白了。
他說不清楚現在心裡的情緒,有些不高興,還有些……嫉妒。
明明……
他才是她的親弟弟。
兩刻鍾後。
顧無憂抱著一沓東西從裡面走了出來,邊走邊跟顧容說道:“三哥真厲害!”
顧容看她這樣就好笑,手掌輕輕揉了下她的頭,“小馬屁精。”嘴裡還說著,“那些四書五經一般學子都有,這些都是以往我自己的摘錄,還有一些這些年書院常考的幾道策論題,這些題不必死記硬背,有自己的認識才是最好的。”
顧無憂不懂這些,但還是抿著唇點點頭,“我知道啦。”
“回去吧,這麼晚了。”
顧容問道,“剛才是怎麼過來的?要三哥找人送你過去嗎?”
“三哥,我會送她回去的。”顧九非站起來說道。
“也好。”顧容看著顧九非,笑了笑。
*
顧無憂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抱著手裡的資料,側頭看了眼站在她身旁,一直沒說話的顧九非,猶豫了一會,還是開了口,“其實你不用特意送我回去,把燈籠給我就好了。”
“不用。”顧九非目視前方,依舊幹巴巴的拒絕道。
顧無憂前世和顧九非後來相處的融洽,那也僅限於不再爭吵,而且她總覺得前世那會,是顧九非不想跟她再折騰了,所以做了一個好弟弟的樣子。
現在。
比起跟父親相處,跟顧九非相處對她而言更難……她嘴巴笨,平時跟人吵架,來來回回也就那麼三兩句話,嘆了口氣,索性閉了嘴。
一路無話。
等快到摘星樓了。
顧九非才像是忍不住,低聲問了一句,“你這是要給誰的?”
“啊?”
顧無憂一怔,剛想回答,便聽到不遠處傳來白露的聲音,“郡主?”回頭看去,有一道曼妙的身影正提著燈籠走了過來,看到果然是她,忙快走幾步,握著她的手說道:“您怎麼回來的這麼遲?奴差點便要去國公爺那邊找您了。”
剛才吃晚飯,顧無憂還記得找人來通傳一聲,後來去三哥那邊,她倒是忘記了。知道讓幾個丫頭擔心了,顧無憂心裡也有些不好意思,便道:“我剛去三哥那邊走了一趟。”
白露見她安然無恙才松了口氣,又把目光轉向顧九非,朝人問了安,“九少爺。”
顧九非點點頭,卻沒說話,直接轉身往來時的路走了。
“等下!”
顧無憂喊住人,見顧九非雖然沒回頭但停下步子,連忙把手裡的東西遞給白露,然後跑到裡面把她常用的一個手爐取了出來,氣喘籲籲地放到了顧九非的手上。
“夜裡涼,你穿得又不多,別凍著。”
似乎怕人拒絕,顧無憂給完人之後就搓著手,跑到了白露那邊,和她說話,“凍死我了,快進去吧。”
“您還知道冷呢?早上給您放著的手爐和手兜,您一件都沒拿。”白露沒好氣的說人,但她刀子嘴豆腐心,邊說邊護著人往屋子裡走,一點風都沒讓人吹著。
顧九非就這樣握著手爐,轉頭看顧無憂的身影。
夜色昏沉,樹上和廊下的燈籠被風吹得一晃一晃的,這天的確挺冷的,但顧九非也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冷了,手裡握著那麼一隻暖手爐,他站在原地看了很久,這才抿著唇,轉身朝外院走。
等回到外院。
小廝都坐在門檻上,打起盹了。
聽到腳步聲,他才睡眼惺忪的睜開眼,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看著顧九非啞聲道:“少爺,你怎麼才回來啊?”說著說著,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驚訝道:“少爺,你怎麼用起手爐了?”
以前再冷的天,也沒見少爺用過。
就連屋子裡的火盆,都是能少則少的,他一直以為少爺不怕冷來著。
顧九非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手裡的暖爐,剛想說一句“扔了”,但張口的時候,又不知道出於什麼緣故咽了回去,淡淡落下一句,“隨手拿的。”
他就走了進去。
“對了――”等走到屋子裡,他才記起一件事,問道:“今早門房是不是說顧無憂很早就出門了?”
“是啊。”
小廝點點頭,“說是天剛亮就出門了。”
“嗯。”顧九非把暖手爐放在桌子上,已經露出幾分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又過了好一會才開口,“明日早些喊我起床。”
“啊?”
小廝一愣,看著在燭火下,神色沉靜的顧九非,半響才呆呆應道:“……是。”
*
翌日。
天剛剛亮。
顧無憂就揉著眼起床了。
屋子裡很熱,她就穿了一身單衣,腳踩著木屐,一臉困倦的打著哈欠。
白露一向起來的早,這會聽到聲音就走了進來,看到顧無憂已經起床了,驚呼道:“小祖宗,您怎麼又起得那麼早?”
“我今兒個有事,得早些出門。”顧無憂還沒睡醒,聲音都還有些啞,但她還是硬撐著和人說話,“你幫我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拿過來,唔,我要洗臉。”
“有什麼事非要這麼早起來?這天這麼冷,您還不如再睡幾刻鍾……”
白露還想再勸人幾句,但顧無憂異常堅決,她也隻好喊人進來伺候,等一應妥當弄完,顧無憂便讓紅霜把桌子上的東西給她拿過來了,紅霜去取的時候正好看到一隻上鎖的盒子。
其實早兩日就瞧見了。